這天晚上,柳擎宇一直在辦公室內考慮這個問題直到凌晨2點鐘,這才拖着疲憊的身體返回家睡覺。
第二天上午,柳擎宇準時出現在辦公室內,第一時間就對秘書江深吩咐道:“江深,你立刻通知下去,讓所有常委們今天上午10點鐘到市委常委會召開常委擴大會議,同時通知人社局、建設局、發改委等和農民工工資被拖欠有關部門的一二把手,讓他們列席本次會議,今天會議的議題只有一個,研究如何從根源上解決農民工工資被拖欠的問題。”
聽到柳擎宇竟然提出這個議題,江深不由得臉色有些難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柳書記,這個問題好像是市政府那邊應該主動去做的事情啊,由您來提出這個議題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啊,我估計到時候季市長恐怕會不太高興。”
柳擎宇直接搖搖頭說道:“他高興不高興和我沒有關係,但是他工作做到位與做不到位和我有直接關係,再說了,我是天都市一把手,雖然主抓人事和黨務工作,但是在涉及到國計民生的大事上,我還是有發言權的,如果他真的因此不高興的話,那就讓他不高興去吧,如果他要是把這個問題做到位了,我根本不會去管的。”
江深聞言點點頭,也就沒有再多說下去,立刻出去通知去了。
季建濤是第一個接到江深通知的,掛斷電話之後,季建濤的臉色當時就沉了下來,站在辦公室內來回來去的踱步,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道:“柳擎宇這個時候提出要解決這個問題他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呢?難道真的只是爲了解決農民工工資的問題嗎?還說什麼要從根本上進行解決,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該不會是柳擎宇想要藉機把手伸到我市政府主管的工作範圍之內吧?畢竟,農民工工作被拖欠的問題一直以來都是由我們市政府來負責的,柳擎宇牽頭組織要解決這件事情,恐怕沒安好心。”
想到此處,季建濤點燃一根菸,仔細思考了半晌,越想越感覺到這種可能性越大,他冷笑了幾聲,不屑道:“柳擎宇啊柳擎宇,如果你真的想要通過這件事情來插手我市政府的工作的話,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季建濤是一個多疑的人,他的權力慾尤其是領地意識很強,最不能容忍的就說別人把手伸到他的權力範圍之內。
隨後,季建濤拿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進行會前部署。
上午9點58分,柳擎宇準時出現在會議室內,然而,當他的目光掃過整個會議室的時候,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會議室內,列席位置已經坐滿了人,這些都是來自人社局、發改委、市公安局、司法局、財政局、建設局、交通局、水利局、國資委、工商局、市工會等諸多部門。
然而,在常委的座位上,只是稀稀落落的坐了幾個人,還有六人沒有到場。
這時,房門一開,季建濤一馬當先走了進來,隨即,在他身後,組織部部長程潤東、宣傳部部長陳麗萍、副市長王建輝、政法委書記湯國財、市委秘書長鬍瑞麟五個人魚貫而入。
幾個人進門之後並沒有說話,全都默默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者低頭喝茶,或者擡頭看着天花板,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示威!赤果果的示威!
柳擎宇的臉色平靜,對於季建濤此舉他看在眼中,記在心裡,臉上卻並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掃了一眼全場衆人說道:“好了,都到齊了,現在我們開會吧,之所以召開這次會議是因爲昨天發生的農民工前往市人防辦討要拖欠了半年之久的工資並因此有三人墜樓一人死亡的事件,我相信,這件事情大部分人都應該已經聽說了,那麼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就比較棘手了,我們身爲市委市政府的主要負責人,身爲人民的公務員,我們能不能真正的爲人民解決他們迫切關心的問題,我們能否杜絕類似江志剛這樣的悲劇再次發生?
所以,我擬定今天的議題是如何從根源上解決農民工工資被拖欠的問題。大家都可以暢所欲言!”
柳擎宇話音落下,市委常委、副市長王建輝便站出來說道:“柳書記,恕我直言,農民工工資被拖欠的問題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從1983年農民工這個詞被髮明出來開始,一直到現在,已經有30多年的歷史了,但是,農民工工資被拖欠的問題年年我們都在喊要解決,但卻一直都沒有解決。柳書記,你可曾想過這到底是爲什麼嗎?”
柳擎宇淡淡的說道:“願聞高論?”
王建輝道:“也談不上什麼高論,我今天只想就事論事,實話實說,我認爲,之所以這個問題三十多年來不僅沒有被解決,其根本原因在於農民工的法律意識淡薄,維權手段單一,沒有合同意識,所以,他們被拖欠工資的時候,很難能夠拿起法律的武器去維護自身的權益。
而現在呢,是一個法制社會,沒有證據就沒有發言權,一切都是要講究證據的,你沒有合同,包工頭也好,企業也好,甚至是司法機關也好,如何支持你的權益維護?
同時,由於很多時候,也並非不是那些包工頭或者是建設商企業不想給農民工發工資,而是因爲他們本身在承建項目的時候很有可能是墊付的工程款,因爲他們不墊付工程款的話,他們恐怕連工程都承攬不到,這也就導致建設企業資金鍊緊張,農民工處於社會的最底層,一旦出現風雲變化,那麼最終利益受損害的肯定是農民工。
當然了,農民工被拖欠工資的原因很多,但是,這裡面的關係錯綜複雜,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夠說清楚的,而且這三十多年都沒有解決的問題,也不是我們天都市這麼多人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可以解決的,這是一個社會性的系統性的問題,只能在摸索中改進,根本不可能一步到位。”
說道這裡,王建輝嘿嘿笑道:“不好意思啊柳書記,我這個人性子比較直,喜歡有什麼就說什麼,您別見怪。”
王建輝最後時刻向柳擎宇告罪,但是,之前他那番話絕對屬於炮轟啊。
他這是在直接告訴柳擎宇,你今天搞出來的這次會議根本就是形式主義的會議,根本就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從根源上解決農民工工資被拖欠的問題,是一個僞命題,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
王建輝說完之後,現場一片沉寂,衆人的目光全都看向柳擎宇。大家都想要看一看,柳擎宇到底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柳擎宇只是看了王建輝一眼,隨即反問道:“王建輝同志,我問你,你認爲目前我們國家治理裸官的效果如何?”
王建輝一愣:“很好啊,自從實施了官員財產申報制度以及一系列治理裸官的制度之後,裸官問題已經得到了很大的改進,今後裸官要想既在華夏升官發財又把親人送到國外已經越來越難了。”
柳擎宇點點頭:“很好,你能夠肯定這個問題就說明你還算是誠實。那麼我再問你,你說是從83年到現在,我們華夏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如何?我們國家的綜合國力如何?”
王建輝眉頭微皺,他已經意識到,柳擎宇恐怕已經開始給他下套了,但是他卻偏偏想不明白柳擎宇這陷阱裡到底有什麼東西,只能按部就班的繼續回答:“這些問題很簡單,從83年到現在,我們國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老百姓生活水平得到了質的提高,綜合國力更是幾何級數的增長。”
柳擎宇這才突然問道:“那麼王建輝同志,我最後的問題來了,你說到底是解決農民工工資被拖欠的問題複雜呢,還是把我們國家綜合國力從83年的水平提高到現在的水平復雜呢?”
“柳書記,這個好像沒有什麼可比性吧?”王建輝終於意識到柳擎宇的陷阱到底的什麼了,連忙想要避免回答這個問題。
柳擎宇笑着搖搖頭:“王建輝同志,你錯了,這些問題雖然風馬牛不相及,但同時都是發生在我國確確實實存在的問題,既然這些問題都存在,而且有些問題都得到了解決,那麼就可以進行類比的。我只想要知道你的答案。”
王建輝苦笑道:“那肯定是解決農民工工資問題相對來說比較簡單啊。”
柳擎宇點點頭:“好,既然你承認這一點就行了。王建輝同志,我之所以提出這兩個對比就是想要告訴你,對於我們華夏來說,沒有什麼問題是不可以解決的,而真正的問題是我們的官員到底想不想解決。我所說的官員就是指的我們今天在座的各位。”
季建濤眼珠轉了轉,突然呵呵笑着說道:“柳書記,聽您的意思,似乎有些想法啊?不如你說出來讓我們大家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