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彭長宜正在辦公室聽取宣傳部部長溫慶軒、組織部部長李保華和大討論領導小組秘書長蘇乾關於“加強作風建設,履行崗位職責”的大討論的進展情況,彭長宜對這次學習大討論很重視,他希望藉助這麼一個全市範圍內的學習和整頓,把全市幹部的思想認識,統一到一個高度,和市委保持一致,儘管這樣的活動難免最後流於形式走過場,但是,明明知道是過場,也要認認真真地走。他剛纔就跟他們要求,所有科級以上的幹部,必須有學習筆記,各個單位要自糾自查,糾正歪風邪氣,糾正不良工作作風,查找不足,徹底改變機關辦事效率不高和官老爺的作風,後期,可以查辦一兩個典型。
他們正在商量在學習討論轉段期間,如何查辦典型的話題,這時,朱國慶推門進來了。他的手裡拿着兩頁對摺的信箋紙,見他們幾個正圍坐在沙發上議論着什麼,他首先愣了一下,隨後臉上就露出舒朗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
幾個人便欠身跟他打招呼。
彭長宜說道:“朱市長,請坐。”
自從彭長宜回來當市委書記後,他發現朱國慶從來都不敲門就進來,而且是想什麼時候找自己就什麼時候找自己,不管自己有沒有時間,他找朱國慶的時候,從來都是先給朱國慶辦公室打電話,或者讓秘書打電話,問清他有沒有時間才談事。他不知道朱國慶進鐘鳴義和韓冰的辦公室是不是也不敲門,是不是想什麼進就什麼進?
儘管彭長宜不是小肚雞腸、心胸狹窄的人,但一些細節傳遞出來的信號他還是非常敏感的,尤其是他回來任亢州市委書記。要知道,他幾年前從亢州走的時候可是隻有一年多時間的副市長,亢州市級領導中的大多數人曾經都是他的前輩。所以,他很在意來自這些“前輩”們對自己的尊重程度,儘管他的在意不會表露在工作中。
朱
國慶就坐在沙發上,看着他們說道“還在研究大討論的事?”
彭長宜說:“你來的正好,我們正在商量後期抓一個反面典型,讓大家激靈激靈。”
朱國慶說:“該抓,該抓,要想好怎麼抓,說真的,下邊對這些反映有點疲,抓抓典型能讓他們醒醒。”
大家見市長找書記有事,就站了起來,溫慶軒說:“彭書記,就這樣吧,我們幾個回去再琢磨琢磨。”
彭長宜說:“也好,把這次活動的一些名詞解釋,可以登在報紙上,你們開闢的那個學習討論園地就不錯。”
聽他這麼說,蘇乾就從文件夾裡抽出一張紙,說道:“我和溫部長擬了幾個詞,您有時間就看一眼。”
彭長宜接過這張紙,低頭看了一眼就放在辦公桌上。
秘書宋知厚進來給朱國慶倒了一杯水,又給彭長宜換了一杯,走了出去。
不知爲什麼,彭長宜今天特別地打量了一下朱國慶,這個城市中他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同時也是最大的政治對手。一張方正的臉,壯碩的身材,寸頭,鼻樑上的金絲眼鏡,給這張過於壯碩的身體增添了幾分斯文,但是彭長宜怎麼都感覺鏡片後面的那雙眼睛過於精明,每當你和他說話時,這對眼睛和你的目光不會對視時間太長,而且盯着你看的時候總是一眨一眨的,給人的感覺是他時刻在琢磨你說的話。
彭長宜知道,這是一個久在官場上混油了的人,鐘鳴義倒臺、韓冰倒黴,都與他沒有干係。這是樊文良一手培養起來的幹部,跟鐘鳴義和韓冰都有過蜜月期,彭長宜零零碎碎地知道一些他的爲人,但由於以前沒有和他直接打過交道,離開亢州後平時也就沒了接觸。他不知道,眼前這個人能不能跟自己也“蜜月”?
開始和他搭班子後,彭長宜總是能感覺到這個和自己一同上任的市長那壯碩的身上傳出
來的某種壓力,這種壓力的由來,不是朱國慶本身,而是當初的情誼。母親去世時,朱國慶給予過他幫助,儘管這個幫助是在部長的授意下完成的,但是朱國慶把部長的“授意”做到了極致,始終讓彭長宜感動。即便大家對他有微詞的時候,也絲毫不影響這份感動。儘管朱國慶對他這個昔日的小兄弟抱有一種很隨意的態度,儘管無傷大雅,但也讓彭長宜心中多少有些不爽。
在推薦開發區人選的問題上,朱國慶曾經力薦林巖,而且絲毫不退步,彭長宜沒有辦法,只好拿到了班子會上表決,結果曹南佔了多數票。按理說,作爲市長,不該和市委書記爭人事問題,讓彭長宜想不通的是,朱國慶這樣做是沒拿自己當外人還是沒瞧得起自己不尊重自己?從情感上來說,彭長宜更願意是前者,但是從政治角度上說,彭長宜傾信於後者,他總想找一個恰當的機會,和這個市長交交心,但最近的確是焦頭爛額,始終他們沒能坐下來安穩地談過一次話,今天,看到朱國慶帶着舒朗的笑意,再次大大方方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時,他忽然想和這個市長談談了。
坐在他的對面,彭長宜說道:“本來我這會比較清閒,溫慶軒他們幾個不來的話,我準備找你坐會。”
朱國慶盯着他說道:“呵呵,我是不請自到。”
彭長宜笑了一下,說道:“我有個想法,你看行不行,最近想開個全市經濟工作會議,一些情況想跟你碰碰。”
朱國慶鏡片後面的眼睛眨了眨說道:“年底召開這樣一個會議也很必要,但是,眼下有點人心浮躁,能不能挪到年後?”
“哦?爲什麼?”彭長宜注意到他用了一個“也。”
朱國慶就把手裡的那張紙放在了桌上,說道:“因爲每年這個時候都是調整幹部的時候,是不是咱們調整完後再開,或者是放在明年開春的時候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