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側頭打量着這個男人,飽滿的額頭,棱角分明的下頜,透着冷峻,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蓋住了他那幽暗深邃的雙眸,英挺的鼻樑,略厚的脣線分明的雙脣,略黑的膚色,使他整個人看上去,健康,英俊。
只是,這樣一個讓自己着謎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向自己敞開心扉……
過了一會,老顧的電話響了,他從旁邊拿過電話,接通後說道:“你好。”
“老顧,我是京海,長宜回去了嗎?”
老顧說道:“是的,我們現在快到黨校門口了。”
“他又關機,把電話給他。”
老顧揚起手,將電話舉到上方,舒晴接了過來,遞給了彭長宜,彭長宜睜開了眼睛,舒晴這才發現,彭長宜的眼睛有點紅,看來他還睡着了。
“喂,我是彭長宜。”
“我知道你是彭長宜,我說彭書記啊,好不容易回家過兩天,怎麼還關機了。”
彭長宜說:“呵呵,是啊,我昨天帶着孩子回老家了,陪一老一小,總是接電話他們心不安,所以就關機了。”
“我知道你昨天回老家了,我給老顧打電話着,他沒告訴你?”
“呵呵,告訴了,我今天下午才從老家回來,沒敢耽誤,就往回趕了。”
“長宜,弟兄們眼巴巴等了你好多天了,就盼着你回來,你看你悄沒聲息地又走了,不是老兄我說你,怎麼上了黨校,連好朋友都不搭理了,據我所知,中青班的歷屆學員中,還沒有一個畢業後就直接進中央政治局的,你不至於連好弟兄都不認了吧?”
“哈哈。”彭長宜大笑,這是這幾天來他最開心的一次笑,他非常清楚寇京海最後這句話雙關語的含義,說:“老兄啊,對不起,下週,下週我回去一定跟你們聯繫。”
“唉——好吧,我們也只能等着領導垂幸了。祝你一切順利。”寇京海剛要掛電話,又說道:“長宜,別忘了弟兄們。”
彭長宜笑了,說道:“老兄,哪兒的話,我這次實在是比較趕,下次回來一定找你們。”
“唉,我還不知道你嗎?好了,那我們就再等一個禮拜。”
不光是寇京海,瞭解彭長宜的都知道他有個毛病,就是每逢大事當頭,他很少參加聚會,大部分都是躲在家裡,因爲老部長王家棟早就跟他說過,時局動盪,最好的辦法就是哪兒都別去,呆在家裡,少參加聚會活動。他也的確是這麼做的,原來亢州幾次大的人事變動,特別是涉及到他個人變動的時刻,他都是關機,窩在家裡。較少參加那些爲他舉行的祝賀活動。
當然,眼下他不參加他們的活動,一來是少聽閒言碎語,二來省得讓這些弟兄們跟着他“沾光”,這也不失保護他們的一種手段。
彭長宜合上電話後遞給老顧,他看了看外面,快到黨校了,就說道:“你們別回去了,我請你們吃完飯再走吧。”
老顧說道:“問舒書記吧?”
彭長宜看着舒晴說道:“怎麼樣?”
舒晴看着彭長宜,狠了狠心,說道:“不了,我們早點回去,不然一會北京就堵車了。我也該好好幹工作了,一週都沒去牛關屯了,回去後跟他們碰碰情況,週一就下去。”
儘管舒晴的聲音比較溫和,但口氣卻很堅決,彭長宜就沒有再堅持。他拿起自己的東西就下了車。站在大門
口,看着他們的車走遠後,他才轉身向裡面走去。
晚上,彭長宜從圖書館出來的路上,打開了手機,看見了一串的未接電話,他沒有全回,只是挑了一個最熟悉的電話回了過去。
“市長,您給我打電話着?”
江帆說:“是啊長宜,你看看,我給你打了多少個?”
彭長宜說:“我這幾天幾乎都不開機,等開機看的時候,大部分是半夜了,我就不好給您回了,然後又是關機上課,就又一天。”彭長宜說的是實情,要是原來他不論什麼時候,想起就給江帆打,但他現在知道丁一肯定跟江帆在一起了,不忍心吵到他們。
“你爲什麼總關機?我給王主任也打過電話,他說他也打不通。”
彭長宜說:“剛開始關機是爲了耳根清淨,現在關機是習以爲常了。既然放下一切來學習了,單位的事就不攙和了,如果我還開機,還挨個回電話,甚至還聽工作彙報,您說我是拿主意還是不拿主意,如果拿慣了主意,這樣就會妨礙別人的工作,意見相左的時候,讓下屬不好做人。所以,我就來個關機,誰也別給我打電話,誰也別跟我彙報工作,更不想聽工作以外的事情。”
“呵呵,你呀,我就知道你是這樣想的,我還跟小丁說着呢,她說,這就是典型的‘彭氏性格’。”
彭長宜“嘿嘿”地笑了,心裡暖融融的,他說:“市長,你們的事辦完了嗎?”
“辦完了,把記登了,把證領了,週六一天就辦完了。”
彭長宜說:“這麼簡單?”
江帆說:“是啊,兩家人在一起吃了個飯,沒請任何人,後來班子成員知道了,在一起又擺了一桌,不能搞複雜了,免得人家詬病。”
“是,我理解,但是我沒想到這麼簡單,簡單到都沒有請我。”彭長宜有些委屈地說道。
“哈哈,改天給你補上。”
“行,我等着。”
“對了,長宜,趕在你休息的時候,來趟陽新吧,老魏跟我說了好多次,強烈要求你來看看,你抽時間過來一趟吧。”
彭長宜說:“好的,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下週去。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別的事。”
“行,那說好了,我們等你,咱們見面再細聊。”
“好的,市長,再見。”
“等等等,有人要跟你說話。”
彭長宜的心就是一動,他知道這個時候打電話,這個人是誰了。
果然,話題裡傳來熟悉的聲音:“科長好。”
彭長宜的心立刻被這柔柔的、糯糯的聲音充滿了,如春風拂過,那麼神清氣爽。掐指算來,這個聲音有好長好長時間沒有聽到了。
丁一見他久未迴音,就有些緊張,說道:“科長,你在聽嗎?”
彭長宜趕緊說道:“是的是的,我剛纔有個學員路過,我跟他打招呼着。”
“哦,你們還上自習嗎?”
“不是,我剛纔圖書館出來。小丁,科長祝賀你,祝賀你終於守得雲開見日出。”
“謝謝科長,謝謝科長一直以來對我的關照。”
彭長宜有些激動,說道:“不謝,我早就跟你說過,有困難找科長,不過你現在不用了,有困難可以直接找市長。”
“不,有困難我還找科長,比如我受了他的氣,捱了他的欺負,你還是要管的。”
丁
一的語氣裡透出了她滿滿的幸福,濃得化不開,他現在忽然想起自己沒送出去的那塊石頭,他現在更加感謝舒晴,感謝她及時的提醒,纔沒有將禮物送出。
聽她這麼說,彭長宜毫不猶豫:“這個沒問題,我保證給你出頭擺平他!”
這時,就聽江帆在旁邊說道:“你們師徒倆在說我什麼壞話?”
丁一笑了,說道:“科長,你也要抓緊。”
江帆在旁邊又大聲說道:“你讓他抓緊,不如落實在行動上,有合適的把你們電視臺的美女給他介紹一個不就齊了。”
“你錯了,科長的對象只能自己找。”丁一反駁着江帆。
彭長宜終於說話了:“就是,就是,還是小丁瞭解科長。”
丁一柔柔地說道:“那科長要抓緊啊?”
“等孩子大點再說了,一個人挺好的,沒有人嘮叨。”
彭長宜的確是怕了女人嘮叨。
丁一笑了,說道:“科長,我們下週等你,一定要來啊。”
彭長宜笑着說道:“一定,好,再見。”
掛了丁一的電話,彭長宜久久地舉着這個電話,直到裡面傳來了“嘟嘟”的提示音,他才慢慢地收回手,輕輕地合上了電話。
就近,他坐在了一個長條椅上,有些癡癡地發呆。往事,從內心深處瀰漫出來,想起第一次在科室見到她的樣子,由於她沒有防備,不知這麼早辦公室進來了人,他的一聲“你好”,居然嚇得她手裡的飯盒掉在了地上,其後,知道了她叫丁一,所有姓氏筆畫中最少的一個,那時,發現了她寫得清麗、雋永的蠅頭小楷,他還想起了元代丁鶴年的“蠅頭小楷寫烏絲,字字鐘王儘可師。”的詩句,當他在家,把她擁在懷裡的時候,她是那樣毫無防範地轉着自己胸前的鈕釦,將對媽媽的懷念之情,融入到自己的懷抱,當自己吻她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忽然就出現了一雙眼睛,一雙注視着他們的眼睛,那個時候,他意識到,有個人,比自己更喜歡她,這個人,是可以給她幸福、給他一切的,而一個女孩子所要的幸福和婚姻,彭長宜是無法給予的,那個時候,他在心裡暗暗下決心,將對這個女孩子所有美好的感情,埋在心裡,深埋在心裡……
去北城分別的那一刻,他告訴她,有困難,找市長,找部長,當然,更可以找他;他還不止一次地跟她說“我永遠是你的科長”。
他們之間是互相信任的,事實上,他做到了,她也做到了。當江帆深陷妻子袁小姶的迷藥時,是丁一給他打的電話,她相信只有科長才能救他們,當他遠在三源,聽到她恐懼的哭泣時,他恨不得插翅飛過來,給她一個堅實的臂膀,但理智的他,沉着鎮定地指揮了一場百里之外的營救行動,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營救的不是江帆,而是她。
wωw⊕ⓣⓣⓚⓐⓝ⊕C○ 江帆支邊,不得已向他傾訴了苦衷,但他無力拽住江帆支邊的腳步,他理解他,如果換做是他,他也會這麼做。儘管江帆在這一點上無可指摘,但是他知道,她該會有多麼傷心難過,只是他遠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如此的肝腸寸斷,以至於半夜病倒,被爸爸接回了家……
當他得知她被綁架的時候,他是那麼的替她擔心,急匆匆地連夜趕回,當她看到擊斃賈東方的霎那間,她失去支撐、墜落下去的時候,他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比那些訓練有素的特警動作還快,當抱起她輕飄飄的身體時,他同樣肝腸寸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