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還沒從剛纔的感覺中完全清醒過來,他睜着兩隻紅紅的眼睛,看着她說道:“我……怎麼了?”
丁一又離開他一步,說道:“您越界了,別忘了,我們是要離婚的,請您自重,也請您尊重我……”
江帆發現丁一說這話的時候,儘管眼裡有淚水,但表情凜然,語氣堅定,一副不容侵犯的姿態。
說實話,丁一的這個表情在他的眼裡是完全陌生的,他從未見過她在他面前有過這個表情,屈辱、悲憤和充滿了自衛的架勢,讓他很心疼,既心疼他,自己的心也很疼。
他長出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說道:“好吧。”
說完,他轉過身,走進書房,直挺挺地躺在了牀上……
丁一分明聽見了牀板遭到重壓後發出的沉悶的響聲,她的心就是一跳,抓起自己的帽子,拿起包,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想了想,又走了回來,將這裡房門的鑰匙和他放在她這裡的錢的所有存摺,包括在亢州時候放在她這裡的,她今天全部拿了出來,這些錢,她一分都沒動過,本想他們將來買房子用的,顯然,這和她沒關係了。
她把存摺放在茶几上,又掏出那對被白手絹包着的玉鐲,儘管這對玉鐲是江帆的母親送給她的,但那是送給兒媳的,離婚後,她就不再是他們的兒媳了。
輕輕地放好這一切,她來到書房的門口,看着直挺挺躺着的江帆,說道:“你簽字後就給我打電話。”
江帆沒有說話,他胸脯在一上一下的起伏着,顯然他是在壓抑着內心的痛苦。
她也沒指望江帆說什麼話,轉身就走了出去。
來到電梯裡,想起江帆說她“狠”的話,就禁不住捂着嘴哽噎出聲……
江帆聽到關門聲後,很想起來走到窗戶前看她一眼,但是,他沒有動,依然這樣直挺挺地躺着……
芸芸衆生,有人悲傷,就有人歡樂。
彭長宜送走呂華後,坐着車,和舒晴、鄒子介重新回到部隊農場。
老顧說:“我去幫你們把西邊屋子收拾出來,也好有地方坐坐,歇一歇。”
舒晴說:“咱們一起幹。”說着,就隨老顧走進了房間西側的門口。
鄒子介給他們找來臉盆、抹布和拖把,彭長宜說:“你們幹,我去拉個單子,把需要添置的東西都拉出來。”
彭長宜說着,四下看了看,沒有他可以落座的地方,他就上了車,拿出筆和紙,邊想邊拉單子。直到把需要添置的生活必需品,拉了一大串後,他才走下車,交給了老顧,說道:“這個單子是這裡需要添置的必需品,回去之後,你把我住的那個地方的東西翻騰翻騰,有可用的就不要買了,另外,找老肖,到民政局要些被褥來,這裡潮,東邊那兩間屋子的牀上多鋪幾層,部長的腿不好。這個工作就交給你了,原則就是儘量蒐集咱們閒置的用品,能不花錢就不花錢,除去我剛纔說的被褥,其它的不要跟閬諸扯上關係
,這完全是我的個人行爲,別到時被別人抓住小辮子。”
老顧說:“要這樣的話,我不找這裡的民政局了,回去後,到咱們民政局去要,我直接去要,用不着跟任何人打招呼。”
彭長宜相信老顧能做到這一點,就說道:“行。”
彭長宜想了想又跟鄒子介說:“老鄒,還得麻煩你,能不能在這院子裡蓋個晾棚,既可用乘涼,又可暫時做飯用。”
鄒子介笑了,說道:“用不着,我馬上就要在每個房子的東牆邊上起大棚,本來這房子跟省裡報的是大棚的工具房,如果沒有大棚那算怎麼一回事?等大棚建起來後,做飯完全可以在大棚裡進行。”
彭長宜說:“冬天可以,夏天就露天了。”
鄒子介說:“不是問題,在大棚上,預留出廚房的位置,上邊略微加工一下,做好防水就行了。”
舒晴小聲地問道:“部長真的能來嗎?”
彭長宜擠了一下嘴角,笑着說道:“走着瞧,我早已經給他設下套了,就等着他入甕了,哈哈。”
舒晴不知爲什麼彭長宜這麼自信,但是她相信彭長宜,就不再懷疑了。
一下午,這幾個人就將這排房子收拾乾淨,舒晴鋪上洗得潔白的鏤空的沙發巾,彭長宜忽然想起什麼說道:“對了,老顧,你一會去買幾個單子,平時就可以用布單把沙發和傢俱罩上,防塵。”
鄒子介說:“應該不會,門窗都做了防塵處理,而且這裡空氣溼潤,夏天幾乎沒有什麼灰塵。”
老顧說:“這些單子用不着買新的,會議室淘汰下來的桌布就行。”
彭長宜笑了,說道:“那還得回家去找。”
老顧說:“您放心,交給我了,眼下我先出去一趟,要兩桶水來,咱們先解決喝水問題。”
鄒子介說:“怪我,我馬上派人去燒水。”
老顧和鄒子介都走了出去,屋裡就剩下彭長宜和舒晴兩個人。
彭長宜問她:“喜歡這裡嗎?”
舒晴看了看外面,回頭說道:“說實話嗎?”
“當然啦!”
舒晴笑了,說道:“真的喜歡。”
彭長宜說:“那就別走了,住在這裡?”
舒晴說:“現在這個樣子,不具備住人的條件呀?”
彭長宜說:“我馬上給老顧打電話,讓他先買兩條被子,不就能住了。”
說着,他真的掏出電話要打。
舒晴趕忙攔住,說道:“等以後弄好了再說吧。”
彭長宜說:“真的?”
舒晴點點頭,說道:“真的,你在哪裡住,我就哪裡住。”
彭長宜笑了,說道:“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你不嫌棄我,願意跟我,我感覺好幸福。”
舒晴笑了,說道:“我嫌棄你什麼?”
彭長宜說:“一直不具備給你一個家的條件。”
舒晴說:“是你
根本就不想現在就給我家,你總是踏實不下來,不去想這些。”
彭長宜說:“別急,今年這個問題必須解決,先買房子。”
舒晴說:“你不是說夏天就住這裡嗎?”
彭長宜說:“你還真好打發?放心,我是不會讓我的新娘住在這裡的,也不想讓你跟我住賓館,我討厭那裡的氣味。”
舒晴說:“我沒關係,還是那句話,你在哪兒住,我就在哪兒住,前提是,必須……”
“呵呵,我懂,別總強調那個意思,就不怕打擊我?”彭長宜說道。
舒晴笑了,說道:“對不起,以後保證再也不強調了。”
彭長宜笑了,他四周看了看,撫摸着樊文良和自己曾經用過的班臺和傢俱,儘管這些傢俱已經很舊了,甚至在來回搬運的過程中,有的被磕掉了漆,但這套傢俱卻是水曲柳實木傢俱,這在當年樊文良時期,是很奢華的辦公傢俱,實木就是這樣好,經久耐用。
他對這些傢俱很有感情,跟舒晴說道:“不知爲什麼,我一直喜歡樊部長留下的傢俱,尤其是坐在這個班臺後面,我腦子裡就會出現他沉穩的做派,遇到任何事,他從來都沒有慌的時候,而且永遠都是那麼慢條斯理,話很少,幾乎不跟部下開玩笑,我一直想達到他那樣一個境界,心中縱有萬馬奔騰,表面上看也是風平浪靜、波瀾不驚。你永遠琢磨不透他內心想的是什麼,永遠都是那麼高深莫測,他很少批評人,也從未高聲說過話,但所有的人都憷他,每次頭開會前,提前到的人都會嘰嘰喳喳說閒話相互之間開玩笑,但是隻要聽到他在門口這麼一咳嗽,保證會鴉雀無聲,最精彩的就是當年江帆轉正選舉的時候,他不聲不響、不費一兵一卒就平息了一場選舉風波,致使江帆順利當選。可惜啊,無論我怎麼模仿,也學不來他那一套。”
舒晴感覺到他很崇拜樊文良,樊文良也的確有着基層幹部所崇拜的資格,就說:“你不用學任何人,你已經很好了。”
彭長宜說:“我之所以崇拜他,甚至學習他,就因爲他是我見過的最有水平的領導,他在亢州幹部隊伍中的影響力現在依然有,那種運籌帷幄,不是別人可以模仿的,因爲他在部隊就是帶過兵的高級領導,這個經歷我這輩子都有不了。也許,比他有水平的人大有人在,比如廖書記,比如國家領導人,甚至我們的偉大領袖,但這些離我太遠,別說偉大領袖,就是廖書記都不是我學習的對象,因爲我夠不着他,那是你師兄乾的事。”
舒晴笑了,說道:“你別說,在他的身上,的確有廖書記的風格。”
彭長宜說:“所以,這就是早年間,王部長跟我說的,作爲一個領導人,不能光想着自己如何進步,還要帶動和影響周圍的人,甚至不能侷限於你提拔了多少幹部,而是對這些幹部所產生深遠影響,這些影響當然是正面的,這纔是一個領導者全面的素質。”
舒晴說:“從一開始我就崇拜你這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