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們見他跪地不起,趕緊過來把他攙起,朝院子裡走去。
彭長宜一眼就看見了北屋的門大開着,正對着門口,一個頭逮黑帽臉蓋白布的人躺在臨時搭的牀板上,有人在頭前的鐵盆裡燒紙錢。
彭長宜踉蹌着大步走到跟前,大叫了一聲:“娘誒——”雙膝跪在門口,眼一黑,人就暈倒在地……
他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引來了親人們又一輪的哭聲。
妻子沈芳披麻戴孝跪在裡邊,看着暈倒的彭長宜,也哭出聲來。
“爸爸,爸爸,你怎麼啦——”三歲的女兒小娜不知從哪裡跑了出來,看到爸爸躺倒在地,嚇得哇哇大哭。
過了好一會兒,彭長宜纔在衆人的揉搓下甦醒過來,他撥開圍着他的人們,以膝代步,跪在媽媽的頭前,再次喊了一聲:“娘——”慟哭出聲……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想起春節回家的時候,媽媽還挪動着小腳不停地爲他們忙活着,怎麼說沒就沒了?
無論如何,他都接受不了母親離世這樣的事實。所以也就不管不顧“嗡嗡”地哭開了。
彭長宜哭得可以說是驚天動地,使人動容,周圍好多鄉親都跟着流下了眼淚。
他哭了好大一會兒,才被人們強行攙進了東配房。
父親坐在正中的皮革沙發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見他進來了,往裡挪挪身子。
彭長宜沒有挨着父親坐下,而是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不停
地抽泣着擦着眼淚。
父親開口了,說道:“節哀吧,別總哭了,還有好多事等着和你商量呢。”
他嗚咽着說:“跟我商量什麼?您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
“唉,我腦子也不清醒,你媽走的太突然了……”說着,擡起胳膊,一邊一下抹着兩隻眼睛。
見父親傷心了,彭長宜止住了嗚咽,說道:“我媽得的什麼病?怎這麼快呀?”
“好好的,早晨就睡過去了,村裡大夫說是心梗。”爸爸又擦了兩下眼睛道。
彭長宜的眼淚又流了出來,他彎下腰,雙手捂住臉,低頭又哭了起來。
父親遞給他一塊手絹,說道:“先別哭了,有些事情跟你說一下,我上午和你大哥商量了,請了村東的老村長當大了。”
大了(liǎo) ,是錦安一帶農村對婚喪嫁娶組織者的一個稱呼,一般都是由村裡德高望重的人擔當。
按照老例兒,婚喪嫁娶的程序極其煩瑣,一般人家遇到紅白事都要請大了,一來是當局者迷,對禮儀方面的講究難免有不到位的地方,生怕親朋好友挑理;再有就是顯示出主人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
大了在整場事件當中擁有絕對的權力。老村長將近70歲了,經常給別人家當大了。彭長宜聽了父親的話點點頭,表示認可。
父親又說:“廚子就用咱們村的李三爺,今天已經來了,還帶來兩徒弟,一會兒你拿盒煙,去見一下。”
彭長宜點點頭,忽然說道:“我回來的突然,連家都沒進,沒買菸,身上也沒帶什麼錢。”
父親說:“沈芳帶回了五百塊,家裡還有點,你大哥湊了點。差不多了。再說你還帶回了這麼多東西。”
彭長宜順着父親手指的方向,看見屋子靠西牆堆着一堆東西。兩袋大米、兩袋麪粉,還有兩個一大一小的紙箱,上面用膠帶封着。
彭長宜想起來了,這是車上拉的東西,就說道:“這是別人送的,紙箱裡裝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他剛想站起身,就見兩個婦女手捧孝袍和孝帽走了進來,雙雙給彭長宜跪下,低着頭,恭敬的舉起孝衣。
彭長宜說着來到那個小紙箱前,用鑰匙劃破封條,他倒吸了一口氣,不由地愣在了那裡。
只見這隻小紙箱裡裝滿了香菸,而且都是中高檔的香菸,另外還有一卷白布!
至此,彭長宜徹底明白了,是部長爲了節省彭長宜的時間,提前吩咐朱國慶給準備好了這些東西。
想到這裡,彭長宜心裡很感激,儘管因爲任務耽擱了奔喪的時間,但是領導把他該做的提前做了,並且安排得周到細緻。
這個朱國慶也不含糊,居然想到了白布!而且他有意讓門衛把彭長宜攔在傳達室,也是爲了節省他回家的時間。
但是,面對着這一堆價格不菲的東西,彭長宜爲難了。那幾袋米麪和白布暫且不說,只這滿滿一箱子的香菸,就相當於他兩年的工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