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寂靜無聲,孟老夫人滿意的看着一衆靜默的人,冷聲下了逐客令:“我們這裡沒什麼需要治病的人,更不需要看什麼大夫,凡是大夫,都喜歡把病人的病症說的嚴重,好來襯托自己的醫術......”
阮嬤嬤心中快意,朱元敢在家裡橫行霸道,竟然還敢讓她學狗叫,所仗的無非是孟家人會給她撐腰,可是看現在孟老夫人的態度,分明是對她不以爲然的很,甚至把她打成巫.....
真是小孩子啊,不知道高門大戶裡遍地都是隱秘。
更不知道這後宅真正能做主的是誰。
現在別說跟孟家關係再進一步了,連救了孟夫人的好處都拿不到.....
她眼裡露出不屑和譏諷來,要不是在座的是孟家人得罪不起,她現在已經跳起來嘲諷朱元的異想天開和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只是她的得意沒有維持太久,就被快步進來的一個虛弱的婦人打斷了。
王嬙被丫頭攙扶着艱難的走進來,片刻不停的朝朱元走過去,鄭重其事的朝朱元緩緩跪了下去。
太傅嫡女,知府原配,給她行這樣大的禮,爲的只是自己的孩子。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是要朱元來說,世人常說寧跟討飯的娘,不跟當官的爹,是絕對漁有道理的。
管生不管養,管養不管教的男人多了去了,唯有女人最苦,十月懷胎九死一生誕下孩子,從此一生都被孩子套牢,悲歡喜樂都隨着孩子的一舉一動而被牽動。
就如同她,死了娘便什麼都沒有了,有父親跟沒有父親有什麼兩樣?
也如同孟文嫺,她的母親爲了她可以做到這個份上,不惜下跪求醫,可是她的父親呢?
上一世孟符可是很快就聽從王家建議從王家族裡又娶了一個繼室,孟文嫺過的並不如意,最後更是因爲瘋病而被退了親一頭吊死了。
孟老夫人已經氣得發怔了,氣怒的冷笑了一聲:“好!好!好!我的話如今是沒有人聽了,仗着你自己孃家勢大,在我們家作威作福,連婆母的話也時常頂撞,你這種不賢惠的婦人,你這是要把我們孟家的名聲至於何地?孟文嫺有瘋病的事傳揚出去,要我們阿符以後如何在孟家和朝堂立足?!”
孟老夫人咳嗽了幾聲,漲紅了臉指着已經被朱元扶起來的王嬙冷笑:“你今天要是敢違逆我的意思,讓這個來歷不明的巫醫給文嫺看病,我拼着這張老臉不要,也要一紙訴狀告到御前去,告你大不孝!”
她有一座貞節牌坊,因爲替亡夫守孝三十餘年,一力帶大兒子,連庶子都給帶大了,又將嫡子供成了進士,孟家族裡和當地衙門給她立了一塊貞節牌坊。
天下人都知道孟老夫人是個頂頂有情義的女子,她要是開口數落一個人,這個人的名聲基本上也就完了。
而她要是真去衙門裡告王嬙大不孝,哪怕王嬙的爹是太傅,也吃不消----大周向來是以孝治天下的,一個孝字壓在頭上就是一座大山,什麼也不動就能讓你喘不過氣來。
綠衣有些犯嘀咕,悄悄的對着朱元說:“姑娘,這位老夫人好凶啊.....”
王媽媽也是手足無措,一邊要去扶着王嬙起來,一邊就勸她:“夫人,要麼就.....算了.....”
誰不知道孟老夫人把孟符看的跟寶貝疙瘩一樣,孟文嫺的瘋病傳揚出去會影響孟符的官運的話,孟老夫人可不是就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孩子麼.....只要身體健康,
遲早都是生的出來的,現在不就又有一個小少爺了嗎?以後還會有更多的.....
王嬙的目光卻瞬間變得兇狠至極,她狠狠地瞪了王媽媽一眼,才斬釘截鐵的道:“朱姑娘,我求您給我女兒治病.....”
她對着孟老夫人譏諷的笑了一聲:“至於老夫人要去衙門告什麼大不孝,也不必了,現在本地的父母官不就在屏風後頭嗎?您要是去告我大不孝,那我是該去告他什麼?告他沒有人性,愚孝懦弱,眼睜睜的看着親生女兒去死而置之不理嗎?!”
孟老夫人被氣的一個趔趄,要不是身後的嬤嬤扶的快,險些就要摔倒了,可饒是這樣,她也被王嬙這番話氣的夠嗆,捂着胸口一直叫痛。
一直在屏風後頭的孟符終於坐不住了,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一個箭步便奔上去扶住了孟老夫人,嫺熟的將孟老夫人安置在了座位上,急忙讓人去拿藥來。
孟老夫人被他扶着,之前的尖酸刻薄一掃而光,跌坐在座椅裡老淚縱橫:“阿符啊!當初我便說過,齊大非偶,門不當戶不對,註定不好結親.....你唯有那次忤逆了娘,看看,看看你娶了個什麼東西回家來?!這些名門貴女,哪裡知道我們孤兒寡母活到如今的艱難......”
一屋子的人都被孟老夫人這轉變給驚住了,唯有王媽媽和王嬙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王嬙嘴角甚至還帶着一抹譏諷的淺笑。
孟老夫人握住孟符的手,猛地咳嗽了幾聲又哭了出來:“阿符!你爲了山匪的事忙的腳不沾地,可是你看看你媳婦兒她何曾心疼過你?!這是什麼光彩的事麼......要是鬧出去,你以後如何立足?旁人會說,你有個得了瘋病的女兒,說不得自己也是有瘋病的.....”
孟老夫人一定是唱戲的天才,這唱作俱佳的,說不得年輕的時候也能登臺成個角兒呢,朱元摸了摸下巴,鎮定自若的出場了:“老夫人,您很看重孟大人的官聲和名聲嗎?”
王媽媽在旁邊重重的點了點頭,她就沒有見過比孟老夫人更看重名聲的人,孟老夫人這一輩子,就是爲了名聲兩個字活着的。
孟老夫人握着孟符的手看過來,淡淡的帶着輕蔑笑了一聲:“像你這等拋頭露面不在乎臉面的女孩子,當然不知道這名聲兩個字何等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