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也就苦笑了一下說:“算了,季書記,不要寬慰我了,我這算什麼進步啊,但或許我能猜出一點點的原因來。”
季子強不能不凝神仔細聽了,現在對他來說,也許一點細微的信息,都會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所以他問:“方縣長,不要繞了,說說看。”
方菲就正視着季子強說:“這其實應付是冷旭輝爲你布的一個陣。”
“奧,一個陣,不錯啊,現在這個陣已經把我困住了。”季子強爲了激發她的談話,適時的跟了一句。
方菲端起水杯,小小的呡了一口水說:“知道上次會上爲什麼冷旭輝要提出來公安局的向梅嗎?”。
季子強眉頭皺着,搖搖頭,他不知道現在方菲把那件事情扯出來做什麼,但季子強明白,方菲既然扯出了這事情,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方菲放下水杯,悠悠的說:“公安局的向梅,市委的呂副書記,他們兩者是有很大關係的,向梅把呂副書記叫姨夫。”
方菲這蜻蜓點水的幾句話,一下就讓季子強醍醐灌頂般的清醒了過來,冷旭輝設計的整個線路圖都從他腦海中一條條的顯現出來了。
冷旭輝答應幫着提升向梅,然後在常委會突然的提出,自己勢必會進行駁斥和否決,他也要的就是自己的那個態度,會後他就可以給向梅和呂副書記添枝加葉的說一些自己如何,如何不通情達理,也許,他還會說,自己是明知道向梅和呂副書記的關係,自己故意不同意,自己還說了很多對呂副書記大爲不敬的話,這是絕對的,也是很簡單就可以辦到的。
所以纔有了呂副書記在檢查中的那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讓自己一下子把整個檢查組的人都冒犯了,最後的檢查結果也就可想而知,而呂副書記在市裡的會上說出自己不適合做縣委書記的話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季子強呆呆的坐在那裡,半天都沒有說話,他沒有想到的是,看似軟弱膽小的冷旭輝竟然可以設計出如此精妙的陷阱,更讓他難以想象的是,冷旭輝還如此的歹毒,直接就把自己置於市委主要領導的對立面了。
自己在市上已經有韋市長那樣一個強大很明顯的對手了,如果在和呂副書記對上了,就算自己有葉眉的支撐,但自己的處境也會很難,而且還會給葉眉帶來很多麻煩和後顧之憂。這樣的狀況是必須改變。
方菲看到了季子強驚愕和憂心的神態,她也是很同情,很憐憫的看着眼前這個憂傷的大男孩,她就有了一種想要把他擁抱在懷裡,安慰他,撫慰他,拍拍他頭的感覺。
原來不管是多麼強大的男人,都是有脆弱和值得同情的時刻,季子強更是如此,在他展露才華,馳騁權場的時候,他是那麼堅決,冷冽,和狡詐,但在他受到了打擊和欺騙的時候,他一樣是如此的頹廢和可憐。
方菲幾乎真的忍不住就要過去把季子強的頭擁在自己的懷裡了,但那種機會就如同驚鴻一瞥,當她想到了這點,還沒有付諸於行動的時候,季子強已經擡起了頭。
季子強已經在臉上掛起了嘲諷和狡詐的笑容:“呵呵,看來這冷旭輝真是有些手段,我差點就看走眼了,謝謝方縣長啊,你這個信息對我也是很重要的。”
現在該方菲驚詫了,她是萬萬沒有想到季子強的情緒可以變換的如此之快,剛纔那個無助,無奈的大男孩已經不見了,自己眼前面對的又是一個圓滑老道,城府高深的宦海中人了,她心裡的那點柔情馬上就消失了,兩人的感情又回到了一個縣委書記和副縣長的狀態。
方菲快速的整理了一下情緒,就事論事的問:“那麼華書記該怎麼解開這個死結呢?”
季子強淡淡的說:“解鈴還須繫鈴人,找到了問題的根源,就像是找到了一個人的病源一樣,相信藥方總是會開出來。”
方菲看到了季子強臉上的自信,她也心情輕鬆了很多,因爲她知道,這個男人有着狼一樣的奸詐和狡滑,他是一定會有辦法來對付和處理接下來的問題,而自己就不必在這裡畫蛇添足的說什麼了。
方菲搖下頭說:“季書記,我想說一句真心的話。”
季子強聽方菲說的如此鄭重和懇切,就很專注的看着方菲,他不知道方菲會說什麼,她是不是又要提起感情上的問題呢?那怎麼該怎麼來應答和搪塞她呢?。
季子強小心謹慎的問:“方縣長,你說吧。”
方菲認真的看着季子強說:“我的真心話就是:你這個人只有在受到打擊的時候才最可愛。”
季子強愣住了,方菲在他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就揶揄的笑笑,轉身離開了他的辦公室,留下了季子強一個人在那裡發呆了。
季子強就幹坐了一會,看看臺歷上的工作安排,明天是週末,也沒有什麼大事情,季子強就給華悅蓮去了個電話,對她說:“悅蓮啊,你明天休假嗎?”
華悅蓮在電話裡說:“休啊,週末當然要休。”
“那你明天過來玩吧,我陪你到五指山去看看,怎麼樣?”季子強對華悅蓮發出了邀請。
華悅蓮當然是滿心歡喜了,她在那面很興奮的說:“你想爬山啊,好,明天一早我就過去。”
季子強說:“你路上注意一點安全,對了,記得把鞋換好,不然路上就吃苦了。”
“那是當然了,我有旅遊鞋,你也準備一下。”華悅蓮笑嘻嘻的說。
季子強放下電話,卻沒有絲毫的高興,他的眉頭還是皺着,臉上有一種無奈的表情,長長的噓了一口氣,季子強又拿起了電話,手拿電話他猶豫了很久,他不想打,但知道不打不行,最後還是撥通了電話:“公安局法制科嗎,找
下你們向科長。”
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很年輕的聲音:“你那位啊?”
季子強明白,要是自己不說點什麼,這個電話未必能打通,他說:“我縣委啊,找向科長有事情。”
那面年輕的聲音就很快的說:“奧,好的,你稍等,我馬上幫你叫向科長。”
接着季子強就聽到了跑步聲,他知道人家是幫他找人去了。
季子強拿着話筒沉思着,目光中有些憂鬱和悲哀,自己這算是什麼呢?是對強權的妥協還是對現實的屈服,應該都是吧,自己沒有辦法無所顧忌的按心中的想法來做人做事,在很多時候自己要退讓,要委屈自己,雖然這是官場必備的特性,但誰又能不感到沮喪呢?
電話那頭向科長還沒有過來,季子強有了一種想要掛斷電話的衝動,他是一個驕傲的人,自重和自尊那是流淌在血液裡的細胞,在每一次妥協和退讓中,他都會感到羞愧,要不是這些年宦海磨礪讓他趨於成熟和理性,在很多時候他一定會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
然而,季子強還是突然的掛斷了電話,這不衝動,是他爲了自己挽回一點顏面的舉措,也是爲了安慰自尊的一種表現,他放下電話,點上一根菸,抽了一口,他需要在等那麼一兩分鐘的時間,相信,電話還會打過來的,因爲公安局所有電話都有來電顯示。
真的過了很短的一點時間,季子強的煙還沒有抽到一半,電話就響了起來,那頭公安局的向科長有點嬌柔,有點膽怯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好,是季書記嗎?剛纔你找過我?”
季子強用盡可能的平淡語氣說:“是啊,大科長很忙啊。”
向梅就惴惴不安的連忙解釋說:“剛纔我在樓下處理一點公務,讓季書記久等了,不好意思。”
她的確是很緊張的,對季子強阻止了她的提升,她很失望,也很氣憤,她衝動中就給呂書記告了狀,希望讓他爲自己出一口惡氣,但當後來發生了那個黨務公開檢查的事情之後,她又開始擔憂起來,常言道縣官不如現管,自己兩口子都在洋河縣,都在季子強的手心,而一旦季子強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一定會對自己恨之入骨,後果將不言而喻的。
除非是呂副書記可以一舉把季子強拿下,但仔細想想,這種可能也不是很大的,季子強是有葉書記做後盾的,一旦季子強沒有離開洋河縣,自己兩口子的前途就會一片黯淡了。
在剛纔辦公室小李叫她以後,她發現電話已經掛斷,就漫不經心的翻看了一下電話記錄,當她比對了號碼以後,她的心一下子就收縮起來--——季書記辦公室的座機。
她真怕面對季子強了,前幾天她還對季子強有過一些綺麗的幻想,但隨着不斷涌現出來的傳聞,她越來越擔憂,生怕季子強那天一發飆,自己就會先倒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