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都四面山,臥龍溝。
天雨如瀑!
喊殺聲撕裂天穹,在茫茫天地中激盪。
這裡,如今已經變作最慘烈的戰場!
整個臥龍溝入口,屍體堆疊起足足有四五層高,死者中絕大多數都是一身黑衣,很明顯是刑天的北方部將,也有一少部分人穿着古樸的長袍,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衣服,雙方屍體堆疊在一起,放眼望去,光是整個入口處怕是就不少於一千具屍首!黑紅色的血漿將黃土地都浸透了,夾雜着滲入土壤的雨水,讓整個地面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濃郁的血腥味與雨中山林裡特有的淡淡腥氣混合,最後形成一股讓人聞之慾吐的味道!
臥龍溝裡,仍然能聽到怒吼咆哮,喊殺聲與刀槍劍戟交擊時爆發出的顫音在這片天地中迴盪,經久不絕,更有嘹亮的戰歌成爲這片天地中的主旋律!
“劍影橫三界,仰天長嘯!
一杯愁緒蕩胸中,何不拔劍逆蒼天?
故國風雷動猶在耳邊,熱血寫春秋笑傲羣雄!
旌旗展橫刀立馬,桃園舉杯唱大風。
大英雄忠義仁勇,男兒浩氣貫長虹!
……”
“……”
當維多利亞、凌穎與秦可可三人趕到四面山外圍的時候,隔着老遠就聽到了臥龍溝裡的戰歌聲。
頓時三個女人鬆了一口氣,看來……最起碼陣地沒有丟!
只要那些大衍聖地的人還被困在臥龍溝裡,那麼這場戰爭就不算輸!
死多少人都不算輸!
現在整個北方人心動盪,所有人心裡都憋着一口氣,怒火在熊熊燃燒!
如駱影所說——北方人,不怕流血!
怕就怕,讓敵人給跑了,到那時,怒火無法宣泄的十萬北方虎狼會做出什麼誰也不知道!
葉天浩倒下了,只吊着最後一口氣,隨時會死,可偏偏刑天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在西南!
僅有的兩個能完全駕馭這十萬虎狼的人都不在,事情到那時候真的可能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想及此處,三個女人不禁加快了腳步,頂着滂沱冷雨快速行進在溼滑的山路上。
二十分鐘後,三人終於抵達。
此時,臥龍溝內的喊殺聲已經無比清晰,猶如就在耳邊迴盪一樣。
三個女人無聲無息的站在山谷入口處的一片高地上俯瞰整個戰場,心中的震撼早已經達到了一個頂點!
只見距離臥龍溝谷口五百米遠的地方,北方虎狼在那裡拉開了一條長達千米的戰壕,直接封死了出谷的路,戰壕裡,至少有三四千名北方虎狼在安安靜靜的擦拭自己的斬馬刀。
安靜的……天地中只剩下了滂沱大雨砸落在地面上發出的淅淅瀝瀝聲!
每一個武士的神色都非常平靜,平靜的就像是一塊石頭一樣,彷彿就在前方的臥龍溝內正在與敵人浴血廝殺的不是自己的兄弟袍澤一樣,唯獨眼中綻放出的仇恨之光折射出了這些武士此刻內心的憤怒!
在戰壕與臥龍溝中間間隔的五百米緩衝帶上,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屍體,有北地武士的,也有大衍聖地武者的,很多人臨死都保持着戰鬥的姿勢,在大雨的沖刷下,皮膚呈現出一種滲人的慘白。
刀光冷,白骨露於野!
維多利亞三個女人全都默默垂下了頭,猶如在爲那些戰死的北地武士送別一樣。
這……大概是刑天率領數千蒙族武士起事於華都以來,北方武士經歷的最慘烈的一場戰爭了!
一場這個文明紀元和武道文明紀元最激烈的碰撞!
“現在,我終於知道爲什麼修煉者被華國定性爲亂華武者了,我也終於知道爲什麼那麼多大國政府如此的排斥修煉者了。”
凌影忽然輕嘆,擡頭望着臥龍溝的入口處,臉上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麼神色了:“本應該滅亡於上一個文明紀元的團體,結果卻在這一個文明紀元初生的時代飛揚跋扈,也難怪會引起厭惡了。
武者,或許真的是拖慢這個文明紀元發展的禍根。
這樣的戰爭,這個文明紀元與武者的碰撞這可能是第一次,但我覺得絕對不會是終點。
我們……根本不應該存在於這個紀元。”
“好了,別想那麼多了。”
維多利亞拍了拍凌影的肩膀:“蒼天泣血,勇士自有勇士的抉擇,大衍聖地挑起了這一場戰爭,那麼他們就得做好承受一切代價的準備。”
言罷,與其他兩個女人對視一眼,三人同時俯衝而去,下一瞬間就已經出現了北方武士的戰壕邊緣。
秦可可一身白衣勝雪,作爲刑天的女人,此刻她直接面對數千北方武士發問:“此刻,這裡誰是指揮者?”
對於這個經常出現在刑天身邊的女人,北方武士一點都不陌生,非常配合,一名身材高大的壯漢直接站起,沉聲喝道:“是我,八部天將四部79組組長阿如汗!”
組長!
秦可可的心狠狠一沉!
八部天將,編制共分八部,按照現在的人員規模來看,每部應該是在四千人上下,每部共分一百個戰鬥小組,在結陣的時候相互配合衝鋒陷陣。
也就是說,一個小組的組長,麾下只有三十到四十名武士!
可現在……這裡級別最高的指揮者竟然是一個小組組長!
八部天將創立之時,刑天曾與自己的部將約法三章!
第一章,也就是最重要的一跳規矩就是——每戰,級別最高者當爲楷模,必衝鋒在前!
畏戰不前者,斬!
若級別最高者戰死,由剩下的人裡級別最高的指揮全局,率領所有武士衝鋒!
現在,這裡的級別最高者竟然是一個組長……
那麼毫無疑問,自這名小組長之上的所有高層,已全部戰死!
戰鬥……真的已經慘烈到這種程度了嗎?
秦可可看着眼前這個叫阿如汗的漢子渾身上下的泥水,心中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沉默片刻才深深呼出一口氣,苦笑着問道:“那麼,可以告訴我剛纔是否有一個老者來過?”
秦可可問的是天玄子。
“您說的是那個曾經在蘇州幫助過我王的老人家嗎?我當時見證了那場戰爭,他是個英勇的戰士!”
阿如汗如此說道,想了想,再次道:“方纔我確實見到他了,不過他沒有與我們說話,在谷口站了一會兒便衝進去了。
根據我們剛纔在臥龍溝裡戰鬥的兄弟傳來的信息,那位老人家在入谷後和兩個敵人的首領爆發戰鬥,現在他們已經殺進了山谷深處,不知去向了。”
兩個!
秦可可的心情很沉重,能和天玄子交手的,絕對是那種只差一步就能超脫的強者了,說不得就是被刑天射殺在蘇州的應武尊那種級別的強者!
如此看來,天玄子那邊壓力也很大,大衍聖地竟然一次性出動了兩尊即將超脫的強者!
略作沉吟,秦可可又問道:“那麼至強者有多少?”
“至強者?我不知道……”
阿如汗搖了搖頭,如實說道:“但根據我們從戰場中收集來的情報,對面除了那兩個與老人家廝殺的強者以外,還有七個被稱之爲大衍七怪的強者坐鎮!”
“大衍七怪!”
秦可可苦笑了起來,身爲彼岸天傳人,她如何不知道大衍七怪?
在大衍聖地,最負盛名的至強者共有十四人,被人譽爲“七聖”,“七怪”!
七聖行走在黑暗中,是當代大衍聖主的同門師兄弟,只可惜在聖主之位的爭奪中失敗了,所以最後乾脆走入黑暗,成爲了大衍聖地的“殺人快刀”。
而七怪,則是七個存在年代更加久遠的老輩至強者!
因爲脾氣古怪嗜殺,身上充滿了魔性的力量,所以被人稱爲“大衍七怪”!
但不可否認,這七人全都是非常可怕的存在,想不到這一次也來了。
秦可可嘴角苦澀,自己這邊只有三個至強者,要想打敗大衍七怪談何容易?必是一場艱難的血戰!
此刻,臥龍溝裡的戰歌聲已經漸漸微弱了下去,稀稀落落。
而阿如汗的臉上則忽然綻放出了燦爛到極點的笑容,毫無徵兆的對着秦可可鞠了一躬:“抱歉,沒時間與您繼續交談下去了,現在情況更加惡劣了,就連被我們趕進臥龍溝的西南殘部都已經發起了反衝鋒,形勢很惡劣。
現在,還在谷內激戰的兄弟估計都已經爲我王殉身了。
而我,作爲這裡級別最高的指揮者,也將帶領下一批兄弟向那羣混蛋發起決死進攻!”
說起這些的時候,阿如汗的臉上竟然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驕傲之色,腰桿子挺得筆直,似乎自己並不僅僅是奔向死亡,更是奔向榮耀!一擡因爲常年使用武器而變得指關節粗大的手直指谷口位置,昂首充滿無限驕傲的說道:“因爲它在召喚着我們前進,那些已經戰死在這裡的兄弟英魂與我們同在!”
言罷,轉身去與一邊的兄弟告別去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那種面對死亡的豁達,讓人心驚!
秦可可神色駭然,與維多利亞、凌影二人完全是下意識的扭頭向阿如汗剛纔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裡,是臥龍溝的谷口,屍體堆疊,血流成河!
一杆蘇魯錠長槍立在那裡,象徵着戰爭和死亡的黑色槍纓在風雨中飄揚,似乎在無聲的呼喚每一個北方的武士進攻,進攻,再進攻!
直到……敵人全部死絕!
或者,所有人的屍骨全都沉埋在敵人的腳下!
如此,一切才能停止。
秦可可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清麗絕倫的俏臉上寫滿的震撼!
她認出來了,那杆揚着黑色槍纓的蘇魯錠長槍是葉天浩的武器,長槍聳立的地方,應該就是葉天浩倒下的地方了。
一杆長槍,現在幾乎已經成了北方人的信念——熱血一日不流乾,一日就不會放棄踏平臥龍溝!
“嘩嘩譁!”
整齊的腳步聲響起,驚醒了三個女人,原來阿如汗與三百名即將發起決死進攻的武士已經出發了,從容踏出戰壕,面帶笑容奔赴遠方的戰場!
這一批人一直走到三個女人身邊才終於停下了。
“再見,再相見。”
阿如汗如此說道,這個來自於草原上的淳樸漢子此刻笑的很爽朗,一口潔白的牙齒與西南陰鬱的天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輕聲道:“如果我王回來,請您告訴他,阿如汗沒有辜負他,雖不能再爲他南征北戰開疆拓土,但阿如汗的魂,始終與他同在!
大荒戟所指的方向,阿如汗縱只剩孤魂,也會盡力衝過去,衝過去看看兄弟們征服的新世界!”
“哈哈哈……”
三百北地武士仰頭狂笑,赤膽忠肝昭然向天,埋着急促而富有節奏的步伐飛速衝進了臥龍溝!
……
雨,仍在淅淅瀝瀝的下着。
只是秦可可三個女人卻久久無言。
良久,可能是十分鐘,也可能是半個小時後,秦可可動了,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輕聲道:“走吧,我們也該去戰鬥了!”
“嗯。”
凌影點頭,苦笑道:“我是個很惜命的人,一直都非常惜命。
所以每次聽到別人說勇士的無畏最富感染力的時候我總是不屑一顧,因爲我覺得哪怕千軍萬馬一往無前,我仍然會想着保存自己。
可現在我發現我真的錯了。
因爲……我忽然很想衝進臥龍溝與那羣大衍聖地的人決戰!”
“無論,前方是生是死。”
維多利亞攏了攏金色長髮,笑着補充了一句。
語落,三個女人長嘯,化作三道黑影掠入臥龍溝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