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最後一拳,誰來阻擋?”
劉月月甦醒,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紀東元眉頭緊皺,心臟狂跳。
……
沒錯!
一拳……還剩下最後一拳。
屬於天擇的剎那結界,即將消散。
不知不覺,金鼠皇已經轟出了98拳。
……
生命鍾內。
趙楚僅僅剩餘1粒生命沙塵。
而金鼠皇,也只剩下了最後一拳。
……
放眼戰場。
四名築基靈體,全部重傷。
想要突破結界,也只有靈體才能做到。
……
死寂!
整片戰場,在暴雨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
一切已經無力迴天。
……
“謝謝,兄弟們,謝謝你們!”
咳!
咳!
咳咳!
趙楚微微擡起眼皮,大腦裡的思緒不斷的渙散。
他看到了方三萬的到來。
他看到了王君塵,看到了紀東元,看到了劉月月。
都是好夥伴,好兄弟。
爲了自己,敢面對元嬰強者的拳頭。
這幾乎是賭上命的在救自己啊。
冰冷的死亡。
冰冷的雨水。
趙楚的心,卻是暖的。
“可惜了,老師。原以爲將你救回來,我們能雙宿雙飛,共享天倫。”
“老師,我不在的日子,你要照顧好自己。”
“還有你們,朋友們!”
金鼠妖被氣的老臉漆黑,甚至都有些扭曲。他蓄勢待發,最後一拳,他絕不允許再有意外。
嗡嗡嗡嗡!
嗡嗡!
嗡嗡嗡!
大地轟然崩裂。
颶風裡的漆黑氣流,竟然是全部匯聚到了最後一拳裡。
不用太高的修爲,哪怕是普通人,也能看得出最後一拳,根本就不簡單!
……
“徒兒,爲師無能啊!”
任由蝰蛇皇一拳又一拳轟在身上,沉府升也顧不得疼痛,他只是竭盡全力的掙脫着糾纏,想要返回去救援。
可惜!
這是戰爭,這裡沒有憐憫,只有猙獰的殺戮與死亡。
……
古剎!
青玄樂走出小屋。
她俯瞰着絕壁前的萬丈深淵,似乎看到了趙楚倔強的臉,似乎看到了一個強者崛起,可這一切,終究被深不見底的漆黑所撕爛。
“趙楚,如果今天你死了。你的仇,我青玄樂給你報,不折手段。”
萬丈深淵,似乎浮現出一張尖嘴猴腮的巨型臉龐。
那是金鼠妖皇!
青玄樂將這張臉,深深記在心底。
“曾經我做過錯事,曾經我對不起你。今生我將你我的恩怨洗刷,但願來世我們還能相遇。如果還有來生,我青玄樂,也想知道愛情是什麼滋味!”
一道絕世倩影,矗立山巔,烏黑秀髮,隨風飛揚。
……
“終究還是死了!”
一屁股坐在龍椅上,威天海徹底鬆了一口氣。
如果趙楚這次真的能從元嬰手下逃脫,那簡直是逆天而行。
以弱勝強!
以少勝多!
經過這一戰,天賜宗的氣運之火,估計將會連蒼天都燒穿,幾百次祥瑞都是保守估計。
天賜宗的沉府升,可能會利用短短一年時間,超越其他皇庭幾百年的積累,甚至連神威皇庭都不再放在眼裡。
不過這一切都是如果!
趙楚就要死了。
沒人能再救他,神威皇庭的推演殿反覆推演了上萬次。
趙楚現在是絕境,絕對不可能再有助力。
神威皇庭的推演殿,乃是北界域最強,大臣們還從未失敗過。
威天海堅信。
趙楚必死!
……
青古國皇都。
井青蘇等人滿臉寒霜。
天衍院長老顫抖着手,將推演的結果公佈。
絕境!
千算萬算。
趙楚的身上,再沒有任何生機。
“唉,一代天驕,終究要隕落!”
井青蘇心亂如麻。
……
所有認識趙楚的人,全部閉目祈禱。
……
此刻,澤妍花出奇的停止了哭泣。
她堅強的站起身來,遠遠望着奄奄一息的趙楚,掌心不斷顫抖着。
“傻瓜,你怎麼這麼傻,如果你死了,你讓我一個人怎麼活!”
“當時你爲什麼不跑,爲什麼不跑!”
澤妍花瞳孔裡竟然露出一抹笑容。
她內心一片從容。
如果趙楚戰死,她將追隨夫君的腳步。
如果陽間不能做夫妻,那就陰曹地府在見。
……
“洪斷崖前輩,謝謝您這段時間的指導,”
最後的時間。
趙楚最後一次打開照妖鏡,那是一片熟悉的枯寂空間。
熟悉的冷漠人影。
他依舊如山嶽一般巍峨,給人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
“你有一些不錯的朋友,其實你早就應該死了!”
洪斷崖沒有轉過身來,他似乎並不想看見趙楚死亡的場景。
“生死有命,盡人事聽天命,如果是天要讓我亡,我又如何能抵抗!”
趙楚苦笑。
或許自己這個本不該出現的穿越者,觸怒了上蒼,專門派遣金鼠妖來收走他的命。
“天?”
“我們的命,憑什麼要讓它支配,可惜要真正的捅破天……得有多難!”
洪斷崖悵然。
趙楚瞳孔一變。
這麼長時間,他第一次在洪斷崖的語氣裡,聽到這種無可奈何的落寞。
他的語氣,就像是一個即將被斬首的囚犯,明明下一息就要一命嗚呼,卻還在不屑皇帝的力量。
“對啊,要逆這天,該有多難!”
趙楚苦笑一聲。
死亡的氣息如此之近,事已至此,他再想這些,還有什麼用。
穿越之後一幕幕,宛如電影畫面,不斷在腦海裡出現又消散。
趙楚的思維,再也支撐不了照妖鏡的運轉。
他呆呆的望着蒼天。
暴雨宛如一個漩渦,從天空傾瀉而下,又像是深不見底的手掌,緊緊扼在人的喉嚨,讓你不得不死。
“我曾經逆天而行,我曾經戰勝一切!”
“可洪斷崖說的沒錯,誰都有一顆要捅破天的心,可真正能逆天改命的,又有幾個?”
漆黑的風,匯聚成了一尊巨大黑拳。
黑拳表面,一個個膿包翻滾,那是一張張鬼臉。
窒息!
這一次,黑拳並沒有着急落下,它反而是在壓縮。
那些鬼臉在變形,在被擠壓。
恐懼中破碎,慘嚎中扭曲。
一張張鬼臉被壓縮成渣滓。
終於!
趙楚看清楚了這一拳。
這是實實在在的一拳,這是屬於金鼠妖皇的一拳。
最後一拳。
堂堂東妖區妖皇,終於放棄了所謂元嬰姿態,他不惜焚燒真元,在本體爲基,轟出這必死的一拳。
“沒有了靈體,我如何能扛得住我最後一拳!”
咔嚓!
僅僅是一個微妙的顫抖,黑拳之旁,便有一條條漆黑的裂縫被震開。
這是剎那結界的最後一瞬間。
這是趙楚面臨的最後一拳。
這是趙楚還在世間的最後一眼。
“這一切,會是一場夢嗎?”
……
嘎嘣!
沉府升將掌心的骨骼捏到彎曲。
天賜宗上上下下,全部挺立着身軀。
上到金丹,下到煉氣。
所有天賜宗所屬,皆行軍禮,肅穆的望着趙楚的方向。
那裡是他們的少宗。
以一己之力,扭轉了佔據。
以一己之力,將整個妖域攪的天翻地覆。
他們的少宗,引來了元嬰妖皇的無恥襲殺。
沒錯!
放眼整個北界域,也只有元嬰,有資格暗殺少宗。
滂沱大雨越下越大,積水已經沒過人們的腳踝。
所有人臉上都是雨水。
或許……還有一些不易察覺的淚水。
……
生命鍾裡。
屬於趙楚的最後一粒沙塵,震盪的越來越快。
這最後一粒砂礫,牽動着無數人的心。
……
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仙基丹的恢復下,趙楚已經可以勉強動動手指。
可這又能如何?
哪怕你現在處於巔峰,又能抗住元嬰幾拳?
這是無可奈何的一種抵抗,他真的已經盡力了。
一寸!
兩寸!
金鼠妖皇眼中,只有對螻蟻的蔑視。
冰冷的拳芒,越來越近!
死亡的氣息,是如此的冷冽,那一拳,就像是被冰凍了一萬年的生鐵,能涼透人的骨髓。
其實,我真的捨不得死!
瀕死的滋味,真的不舒服。
……
滴答!
突然,趙楚心臟猛地一跳。
也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臉上,落下幾滴熾熱的液體,然後瞬間成了冰涼。
就像是最美的花朵,剛剛綻放,就已經凋零。
從炙熱到冰涼。
只用了一念間!
這幾滴液體的冰涼,與衆不同,這是擁有着溫度的冰涼。
嗡!
趙楚猛地睜眼。
首先!
他看到了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頰。
毛茸茸的睫毛,掛着幾滴晶瑩的淚珠,有幾滴堅持不住,滴在了自己的臉上。
就是這種溫度。
剛纔的液體,就是這種溫度。
這根本就不是雨水,這是……淚珠!
趙楚狠狠嚥了口唾沫。
這是一張很美的臉頰,不同於青玄樂的驚心動魄,不同於澤妍花的溫婉如水,不同於唐段穎的古靈精怪。
她的美,就像一隻平凡的百合花。
百合花很美,但卻美的很容易被遺忘。
每個城池,都有幾朵百合花。
她永遠都做不到像青玄樂、唐段穎一般絕色無雙。
在無數個不經意間,趙楚已經無數次將其忽視。
沒錯!
關於她的一切,趙楚總在不經意間想起,但也在不經意間忘記。
滴答!
滴答!
滴答!
熾熱的淚珠,還來不及落到趙楚臉上,就已經被無情的涼透。
就像一顆熾熱的心,一步一步沉寂下去。
卑微着,渺小着。
顫抖!
趙楚顫抖着手掌,心臟一陣窒息。
他的胸膛,同樣感覺到了滴淌而下的滾燙液體。
很粘稠!
這種粘稠,不同於眼淚。
鮮血!
這些液體,是血液。
深吸一口氣,趙楚視線緩緩下降。
他膽怯。
他不敢向下看,他怕,他真的怕。
他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無助的像個孩子。
終於!
趙楚看到了那恐怖絕倫的絕命拳頭,看到了那無與倫比的元嬰之擊。
就像是地獄之門,就像是索命亡魂。
就像一個啃斷了你脖頸的鬼臉。
而此刻,那拳頭被定格,距離自己胸膛,還有不足三寸。
險之又險。
而那些鮮血,便是順着拳頭,滴淌而下。
血珠匯聚成了血線,流逝着生機,流逝着眷戀,流逝着一份沉默着的卑微愛戀。
顫慄!
趙楚心臟不斷的顫慄。
瞬間支離破碎。
瞬間肝腸寸斷。
這隻可怕的拳頭,貫穿了一具軀體,洞穿了血淋淋的胸膛,粉碎了五臟六腑。
這一擊,不負元嬰之名,這一拳之下,哪怕金丹,也必死無疑。
然而,自己卻安然無恙。
有人替他承受了這一次必死的災禍。
這是一次替代!
一次無悔的犧牲!
趙楚的眼睛一片模糊,充斥着難以言語的漆黑,這一刻,他比自己死了還要難受。
他的頭顱,宛如被人狠狠摁在泥漿裡,每一個細胞都已經窒息。
眼淚奪眶而出,趙楚的心……碎了!
……
外界!
全場膛目結舌。
光幕之中,那是屬於趙楚的生命鍾,而在鐘體之內,那一粒孤零零的砂礫,依然健在,依然在頑固的維持着一個人的生機。
死寂!
全場死寂,全場啞且無聲。
哪怕是幾個妖皇,也停下了身形,滿臉不可思議!
剎那的結界,結束了!
趙楚,活着!
……
四萬妖一代,紛紛站起身來。
蔣香意等人已經淚崩,何江歸等人也顫抖着手掌,渾身力氣,彷彿一瞬間被抽乾。
劉月月狠狠捏着紀東元的手臂,指甲都幾乎要扣進去。
而紀東元嗓子乾澀,每一次呼吸都痛苦萬分。
王君塵與方三萬等人,一個個膛目結舌,戰都站不穩。
……
嗡!
下一息,兩片冰涼的嘴脣,輕輕貼在了趙楚嘴上。
“師兄,我特別特別的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