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照初消失開始,旭芸霜便被打擊到了谷底。
她從小父母雙亡,由王照初一手帶大,幾乎和自己的父親一樣。
王照初最初叛宗,旭芸霜根本就不相信想。
哪怕,丹青淨地已經傳的沸沸揚揚。
哪怕,劉竹烙已經控制了元淨峰。
哪怕,羿魔殿拿出了王照初叛宗的證據。
但旭芸霜根本就不相信這一切,她固執的認爲是污衊。
雖然身邊莫名其妙多出很多護道長老,雖然東平鯉被抓走,關了一天,雖然人們看她的眼神,已經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但旭芸霜堅信,王照初不可能叛離丹青淨地。
任何人都有可能叛宗,唯獨王照初,他根本就不可能背叛。
別人不知道王照初對宗門的感情,旭芸霜清楚。
如果有一天,丹青淨地需要犧牲王照初,王照初是那種義不容辭去死的人。
這樣的人,又什麼理由叛宗。
旭芸霜沉默了一天。
她掌心裡一直捏着傳音玉簡,她在等待師尊的傳音。
旭芸霜甚至沒有主動去聯繫王照初,她相信,自己一定能等到師尊的消息。
然而!
第一天時間,旭芸霜的傳音玉簡瘋狂震動。
來自五湖四海的消息,都是在打聽王照初的下落,詢問王照初是否真的叛宗。
師尊的消息,一直沒有傳來。
第二天。
東平鯉被從牢房放出來,他整整瘦了一圈。
東平鯉眼睛瞳孔猩紅,眼眶發黑,他沉默着,陪伴在旭芸霜身旁,一起等待王照初的消息。
趙楚已經逃走。
他起碼不用被劉竹烙抓走,不用被嚴刑拷問,這是個好消息。
旭芸霜堅信,等王照初歸來,一切都將重回平靜。
可第二天,噩耗接連而至。
東平鯉不斷整理着地齊海億萬修士的輿論。
沒錯,第一天,蒼生都和旭芸霜一個想法,認爲是什麼誤會。
但第二天,終於有人開始質疑,甚至有人開始辱罵王照初。
旭芸霜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聽到那麼多人辱罵王照初,她內心絞痛。
她祈禱着王照初快點回來。
她不敢漏過任何一條傳音玉簡的信息。
但可惜,第二天傳來的消息更多,幾乎每分鐘都有幾百條消息,依舊是在詢問王照初的情況。
那些消息就如淬了毒的箭,鋪天蓋地扎入旭芸霜的心中。
第三天!
旭芸霜的咬破了嘴角的皮膚,嘴裡一直是鹹的。
整個地齊海,都已經確認,王照初確實叛變。
證據確鑿,沒有任何意外。
而在第三天,劉竹烙大肆殘害元淨峰一脈的弟子,無數人含冤入獄,被屈打成招,隨後公然處死。
所幸,趙楚目前在穢舌禁地。
皮永宏是不輸於王照初的炸彈,目前劉竹烙還不敢輕易觸碰。
但丹青淨地越來越亂,越來越多的元淨峰弟子被殘害,她再也不能坐視不理。
身爲飛昇者,身爲元淨峰的大師姐,旭芸霜要去阻止這一切。
然而!
她眼睜睜看着一個師弟被白龍衛處死,根本就無能爲力。
曾經恭恭敬敬的同門,此刻再她,眼睛裡只有戲謔,只有輕蔑,甚至還有厭惡和不恥。
這一刻,旭芸霜終於意識到,其實她自己,本身也是嫌疑人之一。
自己和東平鯉之所以沒有被抓捕,只因爲身份特殊而已。
毫無辦法。
旭芸霜親眼見證着一個個師弟師妹被抓走,聽着他們慘嚎,卻無能爲力。
東平鯉渾身顫抖,只能抱頭蹲在地上。
他什麼都做不到。
短短三天,整個地齊海都在辱罵王照初。
轟然之間,王照初成了地齊海最大的罪人,他甚至不敢給旭芸霜看最近的消息。
旭芸霜瘦了一圈。
一張原本有些嬰兒肥的臉蛋,不知何時,那樣枯黃,和秋天的落葉一樣,令人看着都難受。
就這樣,元淨峰的大師姐,二師兄,一個人蹲在地上,一個人失魂落魄的站着。
元淨峰山腳!
這裡原本是丹青淨地最繁華的地方,弟子們交流丹道,交換藥材,甚至形成了一個頗爲熱鬧的小市場。
但此刻,這裡蒙上了一層猩紅的血漬,成了死人最多的恐怖之地。
很多弟子以死明志,證明王照初沒有叛變。
更多的弟子,是被白龍衛直接抓捕,格殺。
溫庭塵陰沉着臉,矗立在遠處,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守護旭芸霜,替王照初去守護這個侄女。
至於元淨峰的一切,溫庭塵已經被右殿護法警告。
他不得有任何參與。
畢竟,王照初叛宗,這是捅破天的事情,劉竹烙身爲副尊主,審查叛逆,他又有什麼資格去阻止。
第四天!
第五天!
噩耗接踵而至。
有玄虛海的密探傳回來消息,親口確認,在羿魔殿見過王照初。
甚至還有人拿出了王照初在羿魔殿的影像。
時至今日,王照初的形象,已經被抹黑成了一個僞君子,一個徹頭徹尾的惡魔。
街頭巷尾,辱罵王照初,已經成了人們的習慣。
你是堂堂丹聖,你曾經是地齊海蒼生的驕傲,你怎麼可能叛宗,你怎麼可以叛宗。
旭芸霜掌心裡的傳音玉簡,還在震動。
玉簡的棱角狠狠紮在掌心的肉裡,旭芸霜無動於衷。
她表情麻木,明明是個少女,但一雙眼睛裡,卻流露着比黃沙還枯寂的絕望。
在旭芸霜的前半生,王照初是她的父親,是她的太陽,是她的一切。
一夜突變。
旭芸霜失去了王照初,她幾乎是失去了一切。
劉竹烙一脈,曾經長靜峰的弟子們,洋洋得意,時不時走過來,對着旭芸霜和東平鯉冷嘲熱諷一番。
起初東平鯉還要爭辯一番。
但自從他被三十多個長靜峰弟子圍毆了一頓之後,便也認了命。
東平鯉還是戴罪之身,他雖然不用在牢房,但也沒有出手的資格。
雖然,東平鯉已經悟除了青神領域,他可以輕鬆誅殺這些紈絝廢物,但他不敢出手。
王照初叛宗,本身已經夠詭異。
如果他再施展出青神領域,施展出五部飛昇篇章,到時候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白龍衛可能會直接格殺自己。
東平鯉不蠢。
所以他打碎牙齒,嚥到了肚子裡。
而旭芸霜失魂落魄,簡直和傻子一樣。
她一個堂堂飛昇者,被肆意辱罵,卻連一句話都沒有反駁。
從小高高在上的大師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羞辱。
“聽說了嗎?莫晉陽當年承受了龐小章的鐵馬銅豬酷刑,這一次元靜峰有個弟子嘴硬,莫長老已經動用了鐵馬銅豬酷刑,一定是報復,太可怕了!”
“誰說不是呢!聽說是鐵馬銅豬,不少元淨峰的弟子,直接選擇了自殺!”
“唉,王照初這個畜生,他乃丹青淨地副尊主,怎麼能如此不要臉。他叛宗,連累了多少無辜弟子,我看他連人都不配做!”
“就是,無恥之徒!”
幾個事不關己的弟子路過,他們既不是長靜峰的弟子,也不是元淨峰的弟子,乃是跟隨護道長老修煉的武修。
他們並沒有被捲入浩劫之中,但絲毫不妨礙這些人指指點點。
“鐵馬銅豬!”
聽到這四個字,已經被毆打到皮開肉綻的東平鯉,一拳將地面轟開裂縫。
他猩紅着眼,幾乎窒息。
劉竹烙最近洋洋得意,一直在吹噓自己的審查結果。
元淨峰弟子衆多,已經有很多承認自己也跟隨王照初叛宗。
但誰都清楚,這根本就是屈打成招。
既然跟隨王照初叛宗,爲什麼不早早離開丹青淨地,還要留下來等待被抓捕?
這就是劉竹烙的報復。
鐵馬銅豬的酷刑下,誰能受得了。
“師弟,師尊真的不回來了嗎?”
天色漸漸昏暗下去,天邊沒有晚霞,只有一望無際的昏暗,就像是一隻從天而降的腳掌,會將人踩成肉泥。
沉默了好幾天的旭芸霜,終於開口。
聲音沙啞,就像是嗓子被撕裂了一樣。
聞言,東平鯉轉頭。
旭芸霜瞳孔暗淡,她的嘴角,流淌着鮮血。
搖搖欲墜的身軀,令人心碎。
她可是飛昇者啊。
“師尊不是利慾薰心的人,他一定是有什麼苦衷,我相信師尊!”
東平鯉咬牙切齒,他拿出絲巾,替旭芸霜擦拭着嘴角的鮮血,卻根本沒有察覺,自己的七竅都在流血。
“師尊還會回來嗎?”
旭芸霜木然的看着東平鯉,她無助的樣子,令人心碎。
東平鯉睚眥欲裂,只能咬着牙點點頭。
旭芸霜是飛昇者,從小一心丹道,對世俗之事根本不太明白。
她根本太天真。
回來?
王照初捅破了地齊海的天,他叛宗已經鐵板釘釘,怎麼可能會回來!
或許,王照初可能會回來地齊海。
但回來的目得,絕對不可能是認祖歸宗。
他可能率領羿魔殿的大軍,來血洗地齊海,就如玄虛海淪陷一樣。
有可能被左殿護法斬殺,回來的是一具屍體。
“師尊爲什麼要走,爲什麼會走呢?”
堅強了好幾天,旭芸霜再也忍不住。
淚水,瞬間崩塌。
一個小姑娘而已,她外面再堅強,又能堅持多久。
東平鯉眼眶發紅,他也止不住自己的淚水。
丹青淨地曾經最輝煌的兩個弟子,此刻只能在元淨峰山腳痛苦。
一步之遙,就是他們曾經的家,曾經的師門。
但如今,這裡是一片地獄。
遠處,長靜峰的弟子聚攏而來,肆無忌憚的嘲笑着旭芸霜和東平鯉。
……
咚!
咚!
咚!
也就在這時候,丹青淨地最高的聖尊峰巔,傳出三聲悠遠嘹亮的鐘聲,直接令不少人頭暈目眩。
剎那間,丹青淨地每一個修士都從房間內走出來。
無論是劉竹烙這種副尊主,還是金丹境的雜役。
所有人全部目視着聖尊山的方向,目光尊敬。
旭芸霜和東平鯉也茫然的看着聖尊山。
這鐘聲,一般不響。
只有在丹青淨地發生大事的時候,聖尊山鐘聲,纔會響起。
……
“羿魔殿的客人遠道而來,沿途辛苦!”
“可惜,聖尊還在閉關,不便迎接,老朽乃右殿護法,替聖尊迎接諸位。”
幾息之後,一道雄厚的聲音,響徹丹青淨地上空。
數不清的樹木在東倒西歪,僅僅是音波,就彰顯出右殿護法的恐怖。
“哈哈哈哈,丹青淨地的道友有禮了!”
“我等乃羿魔殿神丹堂長老,我神丹堂從不參與任何廝殺,地齊海道友不必緊張!”
“神丹堂這次來丹青淨地拜訪,只爲單純的切磋丹道!”
就在右殿護法話音剛剛落下,天邊的昏黃,直接被粉碎。
隨後,一尊龐大恢弘的飛舟輦車,橫跨長空,宛如一座移動中的橋樑,轟然而至,沿途引爆整整,宛如雷鳴電閃,令大地震盪。
遠遠看去,這輦車,就像是將天幕直接轟穿的巨錘,給人一種天塌了的錯覺,不少弟子嚇的差點站不住。
在輦車之上,有一個個人影竄動。
“羿魔殿,神丹堂!”
東平鯉猛地擡頭,他嗓子刺痛,呼吸無比辛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