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默契無間的兄弟
比起墨西哥城的小旅館老闆的“開朗與熱情”,這家在佩雷拉縣城的則顯得邋遢且陰險。高兵還沒有到,更加讓莫磊加深了這種感覺。兩人都認爲同時在一起出現在同一家旅館目標太明顯,於是兩個人分頭行頭,甚至連路線都不一樣。
獨自坐在房間,莫磊猶如困獸般焦慮緊張。已經快黎明瞭,天氣也開始變得糟糕,稀稀拉拉的雨點飄散,打在狹小的窗戶上;店裡的長相陰狠的女服務員以各種理由來敲門察看,讓莫磊的心情更加陰沉。
凌晨4點35分,高兵的車也駛進了汽車旅館的停車場,大概是高兵長着一幅討喜的模樣以及配着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那位身高170釐米體重80公斤、臉上塗着厚厚粉底的女服務員便絲毫沒有爲難他,而是很快地便給了鑰匙。莫磊所住的房間靠近簡陋的前臺,談不上隔音的小旅館讓他將高兵與服務員的對話聽得十分清楚。
然後,他聽見高兵從自己的門前走過的聲音、大力的關門聲。莫磊終於放下心來,和衣躺在牀上看着被煙火薰成黑黃色的天花板發呆,從天花板上吊下來的電風扇上結着蜘蛛網,風扇的邊沿一絲絲黑色的灰塵黏在一起。莫磊想着如果現在打開風扇,豈不是這些東西會在屋子裡旋轉撲騰,飛得自己滿頭滿臉。
他想起土狼、想起周睿、想起從自己過來之後所碰到的那些人們,伯尼金一家、謝君、吳家老爺子、小喬、王宇威……,想起死去的表舅父的一家人。想起勢力滔天的沃克斯,還有蒂娜、蒂娜的父親加納,想起莫妮卡——這個以前不曾認識以後恐怕也沒有交集的善良的女孩。當然善良或許是相對的,莫磊從來不去肯定某一個人的絕對好壞。
所有人都捲了進來,皆因爲一個利字,便讓人家破人亡骨肉離散。
成熟穩重的魔獸、傲骨天生的土狼、性格樂天的高兵,都因爲這件事情捲了進來。他們本來活得好好的,安靜地呆在自己親人身旁,回憶過去也好展望未來也罷,平淡從容地活着就行。可他們都捲進來了,看見了刀槍、看見了鮮血,被剝奪活着剝奪着別人的生命。
土狼!
……
沉沉睡去之後,像是才睡了一分鐘便再度醒來,莫磊四肢僵硬地從牀上爬起,他看了看時間,卻已經是早上7點10分,這一閤眼足足睡了兩個多小時,睡得極深,也睡得及累。
好像好久沒有好好地睡過一覺了。
在憋仄的空間裡活動了一下四肢,莫磊簡單地洗漱完畢,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鏡子裡的那個人神色憔悴、面孔慘白,鬍鬚颳得十分乾淨,眼神裡尚有血絲,臉龐似乎有些浮腫。他對着鏡子裡的自己咧咧嘴,滿口白森森的牙齒像狼。
土狼!
一瞬間又有些揪心起來。
高兵像是知道他睡醒了一般,輕輕敲了敲房門,三長一短。莫磊打開門,接過高兵遞過來的袋子,裡面放着一個預付費手機之外,還有一個麪包,一杯咖啡。高兵看着憔悴的莫磊,擠擠眼,便拉上房門離開。
他們昨天晚上在離開安第斯大山之後,花了十幾分鍾時間互相交流了一下,彼此誰也說服不了誰——莫磊的意思是讓高兵趕緊回美國,好好地生活,遭到高兵的斷然拒絕。高兵則是建議直接殺進沃克斯,管它什麼黑社會白社會的,要知道他們傷害的可是曾經的軍人,來而不往非禮也。莫磊卻不想這樣,他想,不能師出無名,即使是殺,也得殺得心安理得。
既然互相不能說服,那就按照目前的進展去推進。高兵願意按照莫磊的方式來,但前提就是必須不能趕他離去。想着目前也的確需要有一個人在暗中支持,莫磊就答應了高兵的要求。
從口袋裡掏出食物咬了幾口,莫磊拿出手機,撥下了王宇威的電話。
“宇威。”
“磊哥,你回來了?”看見是本地號碼,王宇威語氣中多了幾分興奮。
“是的。你怕不怕我直接去找你?”
“我怕什麼?磊哥,你來吧,耿雲他們都在。”王宇威詫異地反問。
“我只是擔心,如果我直接出面找到你,恐怕會有人對你不利。耿雲他們,我暫時不見,他們是警察,別惹麻煩,這個身份有大用。”
“好的,沒事的磊哥。你直接來就是了,我不是傻子嘛哈哈。”王宇威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
“成,我會很快過來。”莫磊掛了電話,因爲高兵再度敲門了,這次是三長一短,最後一下極重。
聽見這一下敲門聲,莫磊露出了笑容。高兵這小子,絕對是公關天才、情商絕高,選擇這家小旅館是倆人觀察過的地理位置、居住人數、撤離路線等等,唯獨說要去看看人的時候,高兵笑着說無所謂,都能搞定的,人嘛,都有弱點。
打開門,門口站在滿面笑容的高兵。不得不說,高兵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是滿臉笑容。有的人要是在任何場合都是笑眯眯的,你會覺得很假很虛僞;可是高兵的笑卻不會,他臉上的肌肉似乎經過特殊的組合,隨意地一笑,便會讓人心生親切。
無數次處在艱難的環境裡——應該說彈盡糧絕的生死之間,高兵總是臉上帶着笑,與兄弟們從容應對。
高兵總是讓莫磊想起另一個戰友蔣春,外號“哭爺”,諧音“苦爺”。此僚長得脣紅齒白、一表人才,剛進集訓隊的時候,每次格鬥訓練,他都哭哭唧唧淚流滿面,弄得與之對練的老兵有些憐憫便下手輕微。可蔣春雖然眼淚在流,但手卻沒見半分收勁,一來二去,大家都搞明白了一件事情——合着這孫子是越哭越狠,下手越來勁哭得越兇。有人問及何故,蔣春羞答答告訴別人,原來小時候第一次幹仗,邊打邊哭,竟然將對手給打得很慘,也讓人給笑了幾天,後來每次打架都是這樣,漸漸地成了心理陰影,只要一動手,淚腺便止不住。
這哥們據說在國內某一線城市上班,專管治安。莫磊經常想到這小子穿着制服哭泣泣抓人的模樣便十分想笑。
“你看我幹嘛?我臉上有花啊。”高兵遞給莫磊一個黑色的手提袋,“東西不多哈,但應該夠用了。”
“我艹,你動作這麼快?”莫磊拉開袋子拉鍊,朝裡面看了看,驚訝地問。
東西用一張厚厚的黃油紙包裹着,但味道卻一聞便知。
“嘿嘿,不難不難,這玩意兒實際上很多地方都能弄到的,只要花小小心思,對吧。”高兵擠擠眼,小聲地說,“我認了個乾姐姐。”
“能在這種地方開旅店的,都是有點背景的人,你調查清楚了?”
“問這種東西,幾句話的事情而已,別忘了我也是研究過冷讀。”高兵依舊是笑呵呵的,伸手拍了拍莫磊的手臂,“假面,幹活的時候別忘了我就行。”
他生怕拿到東西之後,莫磊甩掉自己。
包裡是TNT炸藥。他們本來是打算自己製作提煉硝酸甘油,可一是沒有合適的場地,莫磊說要去找王宇威,實際上就是如果高兵一旦沒能找到TNT,那麼就需要王宇威來想辦法了,即使是提供場地也好。
其次是硝酸甘油那玩意兒穩定性太差,只要有一點輕微的衝擊就會爆炸。TNT炸藥就好用多了,可以隨意用塑料玩意兒裝起來,也可以隨便改變形狀。有些遺憾的是TNT炸藥的爆炸威力遠遠弱於硝酸甘油,但也聊勝於無吧。
一公斤TNT與6個雷管,不知道能不能將那棟樓炸掉,而且需要有人將裡面的人引走。莫磊堅持一個觀念,自己是軍人,不是殺手,那些無辜的人,不應該死在裡面。而且,莫磊還得進去調查一圈,看看土狼是否被關在裡面。
他將東西都塞進自己的包裹裡,將剩下的麪包啃完,咖啡尚有些發燙,他小口小口地抿完,然後從包裡掏出筆記本與筆,開始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憑着記憶,勾勒出環球公司的平面圖,選擇最好的進攻與撤退的位置。
一個小時就在勾勾畫畫與沉思中很快過去,莫磊收拾好東西,從高兵送來的包裹裡掏出別針、大頭針、小刀片之類的玩意兒在腰帶、褲縫裡仔細別好,也不去前臺退房,而是拉開窗戶翻越出去,從後院直接離開,之後在附近的小巷內找到自己停放的那臺汽車,檢查一遍之後方纔開車離去。
再過半個小時之後,高兵將駕駛着一臺不知道從那裡“借”來的汽車,同樣會駛到卡爾卡鎮,然後他們一明一暗,彼此呼應。
來而不往非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