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在釋迦牟尼和太公的隻言片語中，已經推測出了時光長河的模樣。
那是一條奔涌的巨大河流，寬不知幾許，長不知幾何。
大河兩側，分出無數條支流，每一條支流，都連接着一方世界。
時光長河如樹幹，這些支流就是枝丫，而那些世界，就是時光之樹上掛着的果子。
時光，便是那些“果子”的營養。
許多年前，不知什麼原因，時光長河漸漸乾枯，灌入“果子”裡的時光養分越來越少，許多的“果子”都開始枯萎，甚至有一部分“果子”掉落。
每一顆掉落的果子，就是一個崩塌的世界。
那裡，有無數的生靈。
於是，諸多世界的神祇，進入時光長河之中，爲他們，也爲他們所在的世界尋求未來。
李響帶着哪吒，終於來到天庭的時光長河支流。
長河奔騰，濺起無數水花如繁星閃爍。
每一滴水花，都是一段時光。
李響帶着哪吒，沿着河岸，一路向上而行，飛了三天三夜，也沒有見到支流源頭。
哪吒有些煩躁，“師叔，什麼時候才能到啊？”
李響看着滔滔河水出神。
哪吒見他沒反應，無聊之中，手中神力涌現，被他搓成扁平狀，斜斜地投擲出去。
神力橢圓旋轉着飛出，落在時光長河裡，又彈起來，打着旋兒飛出一段距離，又落回時光長河裡，沒了動靜。
李響忽然開口，“或許，我們一直在岸上飛，不管多久，都無法找到源頭。”
哪吒大大的眼睛裡滿是疑惑。
李響說道，“這條時光長河懸浮在九天之上，然而我帶着你飛了三天三夜，足以繞九天兩圈，卻仍未看到長河支流，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他一步踏出，直接站在了時光長河邊上。
長河之中濺起的水花，飛濺在他身上，觸及到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化。
李響不爲所動，繼續說道，“這條時光長河是個環形，每一處都是起點，每一處都是終點。”
哪吒滿腦袋問號。
在他的認知裡，任何河流，源頭都在高處，終點都在低處。
這叫有始有終。
李響的話，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迎着哪吒疑惑的目光，李響解釋道，“我們身處時光之外，自然看不到時光之中事和物，所以纔會有這樣的認知。”
“想要認識一段時光，只有走入其中。”
李響說着，再次往前跨出一步。
哪吒驚呼。
一道大浪拍來，將兩人捲入長河中央。
時光長河很深，李響整個人都被淹沒其中。
在翻卷奔涌的時光之水中，他看到哪吒在下游一段距離，正撲騰着，向他游來。
李響張嘴想要說話，卻發現時光之水灌入口中，聲音根本傳不出去。
他只能釋放神識。
神識被紫色絲線牽引，沿着河水而下，來到哪吒身邊。
“你向下而行，待到時機成熟就可上岸。”
哪吒同樣釋放神識，但讓他驚駭的是，這道神識剛脫離身體，就消散在時光之水中，只能張嘴，以口型問道，“那你呢？”
李響回道，“我去上面，看看能否找到源頭。”
哪吒還想說什麼，卻被一個浪潮捲走。
李響轉身，踩在時光長河底部，一步步往前走去。
時光之水不斷沖刷，皮膚生出皺紋，肌肉開始萎縮，血管經脈也失去了彈性。
這具身體，開始迅速衰老。
李響眉頭緊皺，以靈炁滋養肉身。
返祖陰天子後，他的識海就和幽冥氣運相連，變成了真正的汪洋大海。
後來返祖太公， 重建天庭，成爲新一任天地，識海又連通天庭氣運，邊際再次擴寬，深度也成倍加深。
可以說，如今的九州，所有返祖者的識海容量加起來，也比不上他一個人的。
但如今，進入這時光長河之中，爲了抵抗這時光之力，他識海之中的靈炁，居然在瘋狂減少。
李響逆流而上。
每走出一步，身體消耗的靈炁，就足以灌滿一個四階仙人的識海。
李響一步步走出。
磅礴的靈炁消耗，終於抵抗住了肉身的老化速度。
他行走之時，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
一個巨大旋渦從旁邊經過，巨大的拉扯力，險些將李響捲進去。
李響回頭看了一眼那遠離的旋渦，心有餘悸。
若是自己被捲入其中，不知要耗費多少靈炁才能走出來。
走了幾步，又一道浪潮迎面撲來，拍在李響身上，李響踉踉蹌蹌倒退幾步，終於穩住身形。
時光之水在他身上衝刷，繞開手臂、脖子、腳後跟這些地方時，會形成一個小小的渦流，渦流變成一個個旋渦，有的迅速消散，有的越來越大，吞噬着沿途的時光之水，在下游形成一個巨大旋渦龍捲。
“或許因爲我的闖入，這條時光長河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竟成了那隻蝴蝶。”
李響調整心態，繼續前行。
這一路逆流而上，時不時就會碰到暗流、浪潮、旋渦。
靈炁消耗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識海的邊界在迅速縮小。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少步。
識海從無邊無際的汪洋，變成了巨大的湖泊，又從湖泊變成了深潭。
當識海從深潭變成井口大小時，李響終於停止了前進。
識海幾近乾涸。
瘋狂涌入的天庭和幽冥氣運，被他擋在識海之外。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不能將地府和天庭都捲進來。
而且前路還有多遠，他不得而知。
識海終於枯竭。
肉身開始迅速衰老。
老化的骨骼咔嚓作響。
肌肉萎縮，血管經脈也開始萎縮。
體內的諸多臟器都開始衰竭。
心臟也停止了跳動。
李響嘆息一聲，神魂出竅，正要離開，忽然想到，逆時光而上，肉身會衰老，那麼順時光而下，肉身是否會恢復？
他計算一番，將一道神力灌入死去的肉身之中。
肉身順流而下，在神力的不斷作用下，比時光之水的流速更快。
這具蒼老無比的肉身，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年輕、鮮活。
李響轉身，控制着神魂繼續往上游走去。
沒有了肉身防護，時光之水直接沖刷神魂。
神力被不斷消耗，魂魄越來越虛弱。
李響皺眉，“沒想到，時光之水對神魂的消耗，遠超過對肉身的傷害。”
“如此下去，我怕是走不出幾步，就要魂飛魄散了。”
卻在此時，乾涸的識海之中，那枚先天神格忽然綻放光芒。
紫色光芒，在李響神魂表面，凝聚出一層紫色光膜。
時光之水沿着紫色光膜，無比順滑地流淌而過。
李響嘗試着往前走了一步。
神力和神魂都沒有被消耗。
只不過紫色神格黯淡了一分。
他猶豫片刻，繼續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少步。
始終直視前方的李響，終於看到了一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