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九州。
京都大學。
蘇瑾年披着白大褂，端着咖啡，坐在湖畔的長椅上。
微風漸起，吹皺一池秋水。
她將一縷頭髮撩到耳朵後面，看着湖水出神。
來到京都城後，沒日沒夜忙着做實驗、分析數據、規劃項目，還從未像今天這樣，抽出時間，在這裡閒坐着。
腦袋放空，神經不再緊繃。
身上的肌肉，皮膚，骨骼，彷彿在放鬆。
陽光灑在身上，時間好像靜止了一樣。
就這樣不知坐了多久，廣播聲將她從這種空靈的狀態拉回了現實。
“同學們，老師們，大家好。”
“這裡是京都大學校園廣播，我是臺長颯貝寧。”
“還有兩個小時，慶典就要開始了，請買到票的同學，提前進入校體育館。”
“沒買到票的同學也不要失望，各個食堂、禮堂，以及教室裡的電視和投影設備，都會開啓慶典的直播。”
“當然，你們也可以用電腦、手機等設備觀看。”
“颯貝寧也將和你們一起，觀看這場九州盛典！”
廣播裡，忽然響起另一個聲音：“小颯快走，現場那邊要封鎖了，要是趕不上，我好不容易搞到的入場券……”
“草！”
“嗶嗶~”
“下面請欣賞音樂。”
“臥槽，還管什麼廣播啊，要來不及了！”
廣播中響起一陣腳步聲和關門聲。
校園裡，立刻響起學生們的罵娘聲。
“日！不是說隨機抽取嗎！”
“去的有大半都是學生會的！”
“黑幕！有黑幕！”
“學生會暗箱操作！還我們入場券！”
原本安靜的校園裡，立刻就炸了鍋。
慶典在戰神殿舉辦，已經聲勢浩大的宣傳了一個星期。
作爲近水樓臺的京都大學，也分到了六十個名額。
看着少，但這已經是校方極力爭取纔得到的結果。
據說在黑市，慶典的入場券，已經炒到了一個億一張，但依然有價無市！
蘇瑾年聽着宿舍樓裡傳出來的罵娘聲，擡頭看着湛藍色的天空，自言自語道，“真好啊。”
她起身，將還未喝完的咖啡，放在垃圾桶上面。
碰到一個抱着書，匆匆走過的女學生，開口道：“喂，同學。”
那女生停下腳步，疑惑地看着她。
蘇瑾年將自己的入場券遞過去，“送你。”
女學生拿着入場券，半晌沒反應過來，過得好一陣，她兩隻眼睛越來越亮，“這，這……”
等她回過神來，轉身去找，發現那個戴着金絲邊框眼鏡的白大褂女子，雙手揣在白大褂的衣兜裡，已經走遠了。
女學生壓下心中狂喜，掃了一輛共享單車，猛蹬踏板，風馳電掣地衝出學校，向着戰神殿方向狂奔。
……
南海，某海域。
汪洪波趴在欄杆上，對着手機催促。
“快點快點快點！”
正在和他視頻通話的趙靜嗔怒道，“不要催啦，還有一個小時纔開始呢！”
汪洪波看着女友身後那些攢動的人頭，說道：“人這麼多，去晚了就搶不到好位置了！”
剛說完，趙靜哎喲一聲，撞到了一箇中年男人，連忙道歉。
“小姑娘注意安全嘛。”男人說着，又轉身，墊着腳，看着前面，罵罵咧咧道，“搞啥哦，路堵成這樣都沒人管。”
旁邊有人道：“沒辦法的事，京都城將近一千萬人，再加上外地趕來的，這座城市，怕是有兩千多萬人了。”
“哎喲，我的頭！”
“草！居然有人敢御劍飛行！”
很快，一張網飛出，將御劍飛行的那名返祖者罩住，拽了下來。
汪洪波看着視頻裡密密匝匝的人羣，嘆了口氣，“唉，看不成現場直播了，靜靜你別去了，堵成這樣，來不及了。”
趙靜眼眶紅紅的，眼看着就要哭出來。
她在外地考古發掘，接到邀請函就馬不停蹄趕了回來，奈何路上實在是太擁堵，天南海北的人，都在往京都匯聚。
半天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耗了三天。
好不容易進了京都城，卻不料城裡比外面還堵。
見她這樣子，汪洪波連忙安慰。
卻在這時，緊緊拽在手裡的入場券，忽然發出亮光，迅速變大。
趙靜一驚，下意識鬆手。
入場券化作一張金毯，在趙靜身前展開。
周圍的人，全都驚訝的看着這一幕。
趙靜愣了愣，明白了什麼，站了上去，下一刻，入場券化作的金毯馱着她，飛到半空。
沒有捕捉網飛出，也沒有京都警備司的人過來阻攔。
趙靜站在金毯上，穩穩的高樓，向着戰神殿方向飛去。
在她周圍，成百上千、成千上萬的人，站在金毯上，匯聚成金色洪流，向同一個方向匯聚。
南海。
汪洪波直勾勾盯着手機，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洪波！還在這做什麼，慶典馬上就要開始了，快來會議室看直播！”
……
江陵城邊，一個小小的漁村。
村口的小賣部，幾個留守在村裡的孤寡老人，圍在一起。
小賣部老闆敲了敲電視，纔有並不清楚的畫面彈出來。
“不行咧！”
“是我眼睛花了嗎？”
“看都看不清楚。”
老頭老太們發表着自己的不滿。
一個九十多歲的老太杵着柺杖，顫顫巍巍走過來，“你們在看什麼，這麼多人？”
一個老大爺說道，“妖族敗了，要慶祝呢！”
另一個阿婆道，“有新戰神咯。”
“要打妖獸了啊？”那老太婆立刻就激動了，拖了條凳子在旁邊坐下。
小賣部老闆衝樓上那個小孩喊道，“往左轉一點！”
小孩咬着棒棒糖，扭了扭天線。
“你那是右，讓你往左！”
“對，再轉一點，多了多了，回來一點！”
“好，清晰了，別動啊，就這樣保持住。”
小男孩手有些抖，身上都在流汗了，“張爺爺，我堅持不住了！”
小賣部老闆說，“再給你一顆棒棒糖。”
小男孩爲難道，“可我手上沒勁了。”
“再加一包辣條。”
“我又能堅持了！”
老頭老太們正看着並不清晰的現場直播，忽然發現一輛軍車停在了幾十米外的馬路上。
進村的路只有一米多寬，軍車根本進不來。
有三個軍人，下了車，沿着滿是碎石和灰土的小路，來到了村口。
爲首那個軍官走上前來，問道：“老人家，請問沈展鵬是你們村子的嗎？”
“誰？”
“你說啥？”
“沈三炮啊？”
老人們耳朵不好使，沒聽清軍官的話。
小賣部房頂上，光腳的小男孩說道，“沈叔叔是我們村的，不過他去打仗了，我說他是開戰鬥機的，大家都不信，還說我吹牛。”
“他們說沈叔叔是瘸子，連車都開不了，根本就不可能開戰鬥機。”
那軍官愣了愣，咬了咬牙，問道：“那小朋友，你知道他家在哪裡嗎？我們沒能聯繫到他的家人。”
小男孩說，“他媽死了，爹也死了，沒有親戚，也沒人願意嫁給他。離開之前，把他家裡的鑰匙，都給了沒有住處的張婆婆。”
軍官怔住，只覺胸口悶悶的，心裡堵得慌，雙手不自覺的捏緊。
“那……”軍官喉結聳動一下，“那你知道他的父母，埋在哪裡嗎？”
“知道啊！”小男孩麻利的順着梯子溜下來，“我帶你們去。”
走了幾步，又轉身對小賣部老闆說道，“吳爺爺，我帶他們過去了就回來給你看着天線，一顆棒棒糖，一包辣條，你可不許耍賴！”
小男孩轉身，又對那軍官道，“路不好走，你們城裡人可別摔着了。”
他帶着三人，走過崎嶇的山路，有幾段路很陡峭，還要拉着上面的雜草或者樹枝才能上去。
大約走了十多分鐘。
來到一個小山坡上，兩個小小的墳堆，相隔不遠。
從這裡，能看到大海。
軍官來到一個墳堆旁邊，拿着鐵鏟，猛地插進地裡。
他不斷地鏟地，將一鏟一鏟的泥土丟到旁邊，一直重複着這個動作，彷彿不知道什麼是疲倦。
小男孩看着旁邊戰士手裡捧着的那個盒子，輕輕走了過去，問道：“沈叔叔在裡面嗎？”
那士兵咬着牙，點點頭。
但他知道，這裡面只是那個叫做沈展鵬的軍人用過的配槍而已。
聽說那個人，死在了北伐之戰中，連遺體都沒留下。
“沈叔叔說，打仗就會死人的。”
小男孩低着頭，跪在土坑旁邊，將裡面的土捧出來。
赤紅星旗包裹着沒有骨灰的骨灰盒，放進了土坑底部，而後被泥土掩蓋。
海風吹來，新的小小的矮矮的墳頭，豎起了三支菸。
小男孩從兜裡，掏出一架木頭做成的戰鬥機，他踮起腳，將它放在了墳上。
軍官和兩名士兵，站在這座新墳前，啪的立正，敬禮。
因爲逆光的緣故，小男孩無法看清楚他們的表情。
只看到了他們身上的衣服，和沈叔叔藏在箱子底下的那套衣服一模一樣。
敬了禮之後，三個人沉默的離開。
小男孩在墳旁邊坐了一會，自言自語的說了些話，起身拍了拍屁股，也走了。
可沒走出幾步，又轉身，看着三個小小的矮矮的墳堆，揮了揮手，“沈叔叔，再見。”
海風吹過兩座舊墳和一個新墳，陽光下，墳上的那個木頭飛機迎着風，像是要飛起來。
小男孩回到小賣部，聽到黑白電視裡的聲音：
“九州慶典，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