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土歷二年一月六日，一個值得載入史冊的日子。
僥倖下來的人類將永遠銘記着這一天，銘記着這場長達半年的災難。
千幻之霧，終於要結束了。
再也不用忍受那如附骨之疽般的溼度折磨，整晚整晚躺在牀上徹夜難眠。
再也不用擔心迷霧中會不會忽然竄出來敵人，清晰的視野將使對方無所遁形。
太陽的出現，會帶來日光獨有的溫暖。
就連幹不透的水泥都會加快進度，使得基建進行的更順利。
清晨，時間剛過六點。
安靜的村子便不受控制的躁動起來，越來越多居民走出屋門擡頭看向東邊。
在那裡，消失了半年之久的太陽正爆發出“璀璨”的光芒，整整映照半邊天都染上了青光色。
幾個工作人員正行走於建築旁邊，將張貼着“大霧天居民切勿隨意走動，注意人身安全”的標語貼紙撕下，換上新的宣傳口號。
由於時間太過漫長的緣故，感受着降臨體表的溫暖感覺。
不少人都用手擡在眼睛前，一副不習慣的模樣。
站在地下城大門前，蘇摩也下意識的將手擡了起來，阻擋那其實並不刺眼的光芒。
世界彷彿清晰了起來。
之前無論是看任何物體時，都感覺上面蒙了一層薄紗。
尤其是在眺望遠處時，這種感覺更爲明顯，讓人有種生活在虛幻世界的感覺。
但現在，空氣中只剩下最後一絲薄霧遊離在天邊，幾乎不能再影響到天氣。
只是
“無線電頻道還是被屏蔽嗎？”
“是的，主人，那些霧氣還是擋住了中長波的發射！”
零號的聲音適時出現，證明了千幻之霧雖然消失，但其效果也沒有馬上結束。
之前因爲大霧屏蔽無線電的緣故，人類不得不前往世界頻道上聊天收發信息。
只可惜那玩意花費巨大，說出去的話還會被所有玩家看到。
不少大海上遷徙的人都在期許着霧氣結束，可以通過無線電頻道鏈接新大陸的人類領地，從而獲知更爲詳細的信息和幫助。
然而現在遊戲的做法卻是將這期許掐斷，並沒有完全放開無線電波傳遞。
這種感覺就像是壟斷的資本家，爲了讓自己的商品（世界聊天）更暢銷一樣。
爲了讓更多人的依舊使用遊戲面板，這最後一絲霧氣不知道還要保留到什麼時候。
當然，這也並不全是壞事。
至少原住民之間的聯絡也受到了阻礙，還是牢牢限制着他們進行情報溝通。
“最大通訊距離有多長？”
“唔兩百公里？或是三百公里？”
“那還行。”
雖然長距離的通訊依舊受阻，但總不至於前往晴港市就像是失聯了一般。
現在，就算出了領地範圍依舊不能使用領地聊天，無線電通訊頻道總算可以使用。
蘇摩已經能夠想到，發現這個現象的兩個盟友正狂喜着，飛速派人送來加密頻道號。
能夠通訊簡直太香，再也不用忍受該死的人力信息傳輸了！
不過，還沒等到蘇摩着手查看進一步的改變。
地下城前足有四車道的柏油馬路上，騎着越野摩托的蘇德本呼嘯而至。
停好車，摘下頭盔，已經年過半百的蘇德本並不服老，打扮的和個鬼火少年似的。
看着詫異的蘇摩，他長吸一口氣連忙道：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還有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嗯？”
蘇摩好奇地擡了下眉毛。
“看你的樣子那就先讓我聽聽好消息吧。”
“額”
已經做好了先說壞消息的準備，蘇德本有些錯愕，連忙將吐出的話頭一收。
從摩托車的後鬥裡，他拿出一個資料夾。
“好消息是.我們的宣傳過程中雖然有些波折，但最終還是成功發送了出去，用不了半個月時間，靠近新大陸一萬海里的海上驛站都會播報我們的宣傳廣告，每個過路的倖存者都會知道新大陸有個‘天元’領地可以治療地獄花病毒。”
臨走之前，村子的通訊聯絡部已經約定好了時間。
只需要在半夜三點人最少的時候，再通過一些簡單的加密方式，就能順利傳遞信息。
此時蘇德本攤開資料夾，上面記錄的正是鮑雷通過世界聊天傳遞回來的消息。
蘇摩接過文件掃了幾眼，發現上面並沒有記錄着宣傳過程的波折，反倒是有一些深海里的隱秘消息，以及那邊現在大概的局勢。
“這海上現在海盜這麼氾濫的嗎？居然有我們地球人類加入原住民的隊伍裡一起當海盜，對付自己人的？”
蘇摩不住咂舌，承認自己還是小看了人類的底線以及廢土的殘酷。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在混亂的廢土裡維持本性，大多數人都在一次次的艱難選擇中忍不住墮落，甚至沒有墮落也被其他人逼着墮落。
根據鮑雷傳回來的消息，現在海盜的數量已經達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
按照人數分佈來大概計算，一個十萬人聚集的海域就有接近三千人選擇去當海盜。
他們不僅會襲擊海上建立的驛站，劫掠驛站內的物資和人口。
還會裝作遷徙者獲得信任，搶劫那些前往新大陸的船隊。
更有甚者，竟然想到了去建立一個假的‘海上驛站’。
但凡沒有打聽清楚貿然進入這裡歇腳的隊伍，最後都會被分化處理掉。
願意當海盜的留下，不願意的要麼打爲最底層的奴隸，要麼直接投入海里流放。
而最爲恐怖的是，這個數字竟然還在不段上升。
按照驛站內部的情報傳遞統計而言，再有一個月時間，等到遷徙潮進行到最高峰時。
十萬人海域內的海盜數量將暴漲到最少兩萬人。
“這不就是想趁着去新大陸之前撈一筆嗎，就算是沒有這個想法的人也會被誘騙着動心吧？”
“是的，當你看到一個帶滿物資的肥羊從面前經過，而旁邊又沒有其他人看着，有多少人能忍住不動手的衝動？”
有九成五的人都不是職業海盜。
劫掠，只是看到大量物資時忍不住動心的臨時起意。
看着一臉嚴肅的蘇摩，站在一旁的蘇德本繼續說道。
“不過海盜的事情伱也不用太擔心，根據我的經驗，大概率時不會發展到海上驛站預測這麼糟糕的。你得知道，海盜可不僅僅會劫掠那些普通人，他們的數量只要膨脹到一定程度，內部就會自己產生混亂。”
“再加上人類大部隊的到來，肯定會有越來越多人選擇抱團出行，他們能夠動手的機會就更少，畢竟他們的武器最好也就是手工製造的槍支罷了，壓根就沒有真正的大威力殺傷武器。”
“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你的寶貝疙瘩，鮑雷，他得帶着人去對付那些海盜了！”
蘇德本攤了攤手，裝作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你沒看錯，這小子膽是真的大，那巨樹根海域的情報商人黑吃黑了他的酬勞，只用了不到兩成的資金想要傳遞消息，結果你猜怎麼着那海上驛站的規則竟然發生了一些改變，消息傳遞的價格更貴，有個情報商人在世界頻道上噴我們領地被鮑雷看到。”
“這小子馬上就帶人去幹掉了那個情報商人，最後不知道怎麼操作的，居然獲得了那海上驛站管理者的信任，成爲了新的情報商人。”
“但代價是.他得帶人收拾掉周邊一夥海盜，作爲投名狀。”
即便蘇德本長話短說，蘇摩也能大概猜到這過程並沒有這麼簡單。
那巨樹根驛站的常駐人口可是有接近兩萬人，光是警衛就有大幾百號。
能在那樣的環境下，宰掉情報商人取而代之。
這可不是一般的膽大能夠概括的。
“所以.他找我們求援了？”
“是的，鮑雷只帶了十五人，對方至少有三百號人，並且還在隨着時間延長不斷擴大規模，就算他能夠指揮那驛站的普通警衛，也不大可能圍剿掉這羣海盜。”
“那驛站管理者給了他多長時間？”
“十五天，當然不是說全部圍剿，而是確保那夥海盜不會再來襲擊驛站而已。”
“那可麻煩了，半個月時間我們的支援怎麼也到不了吧.”
楚光思忖了片刻道。
“剩下的那個消息呢，和深海那邊有關嗎？”
“沒關係，但同樣是求援。”
蘇德本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之前南郊那邊，再往南降臨了一個村鎮型部落嗎，因爲晴港避難所的入侵再加上霧氣這層保護消失，他們害怕走投無路的地鼠佬入侵他們的家園，所以派人前來詢問能不能加入我們的西郊聯盟，得到保護。”
“南郊更南，找我們西郊保護？”
蘇摩淡淡笑了笑。
不知不覺中，天元領地也成了周邊強大勢力中的一員。
以晴港市爲中心，除過不可撼動的霸主“晴港避難所”之外，剩下最強的便是西郊聯盟。
武力方面，有獵虎的平灘避難所作爲保證，能夠硬鋼除晴港之外的任何避難所。
發展方面，又有天元避難所這邊提供廣袤土地，每天都能收割大量可再生資源。
情報方面，巨城避難所最近也開了竅，順着高環將探子鋪出去了好遠。
對比南郊那雖然稱之爲聯盟，但實際上卻各自爲戰的虛假聯盟而言，西郊聯盟三大勢力之間的關係確實算得上“堅固”。
“他們沒辦法了，南郊不可能提供庇護，只會成爲入侵者。”
蘇德本忍不住繼續說道。
“雖然我不建議將他們納入到聯盟裡，但如果那位使者說的話屬實，我們可能得好好考慮考慮。”
“說說看。”
蘇摩並沒有直接拒絕。
事實上，這也是他建立聯盟的主要原因之一。
就是爲了加快領地的發展，儘快在混亂到來之前擁有足夠的自保能力。
將這夥距離可能超過三百公里的部落納入西郊聯盟，如果放在以往，肯定是扯淡。
但現在削弱火力武器的災難即將到來，金屬老化之後，晴港避難所的進攻也將不再那麼碾壓。
或許，這是西郊聯盟佔據主動的機會！
“那處聚集地名爲“南瓜克福地堡”，是一個人數約莫在六千人左右的小型聚集地。”
“剛開始我以爲他們只是藍星荒野上的某個小型遊散部落，並沒有什麼接觸價值。”
“但那使者卻給我們帶來了一個驚喜。”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地堡的主人應該和學院某個大人物有關係，很可能就是他的家屬！”
“什麼？你.確定嗎？”
聽到蘇德本這麼說，蘇摩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驚訝。
學院，在藍星上那可是堪比基金會的龐大組織，擁有無數讓人眼饞的稀缺技術。
傳聞中他們並沒有放棄藍星人之前對人工智能的研究，仍然在戰後不斷往前推動。
那座聖城，學院的駐地。
是整個藍星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任何武器能突破布置在周圍的防禦。
大人物的家屬不住在那裡，會選擇住在一個幾千人的地堡中？
“你懂得，就算是大人物也有不方便的時候，有的身份可能並不是那麼適合住在聖城，住在身邊。在這種生活設施充沛的地堡中，大多時候反而更加方便。”
“那位使者沒有告訴我全部的信息，但她給予的報酬卻很誘人。”
“只要保護地堡的主人等到學院的衛隊前來，等她走後，那裡就是我們的了。”
蘇德本露出一個曖昧的眼神，顯然曾經的他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地堡的主人已經聯絡上了學院的人？”
“當然沒有，不然他怎麼可能會找我們。”
蘇德本不住搖頭。
“你是想說他們爲什麼不去找晴港避難所尋求庇護是吧？原因其實很簡單，地堡的主人曾經和晴港避難所的管理者哈迪斯是青梅竹馬，兩人只差最後一步就能走到婚姻殿堂，但最後因爲某些非常巧合的緣故，她選擇了背叛，成功傍上了學院的大人物。”
“是的，就是這麼扯淡，我懷疑遊戲是故意將她們投放在晴港市周邊，就想挑起混亂！”
“要真讓哈迪斯知道她就在那，不用想了，就算是學院的衛兵前來，他也絕對不會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