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航第三天。
陸言把喻知知帶在了身側。
他朝其他人介紹：“這是我的養女。”
這是陸言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喻知知太小，智力還有缺陷，顯然需要一個法定監護人。
剛好, 他在S市買的學區房一直都還沒用上呢。
唯一的問題是陸言今年才28, 還沒有收養資格。
但問題不大。畢竟唐尋安都103歲了, 掛在他名下, 也是一樣的。
巡邏艦常年在海上工作, 鮮少遇到這個年紀的小孩，小姑娘備受船員們的寵愛。
陸言本來有些擔心小孩在陌生的環境裡會害怕，但喻知知能吃能睡, 恢復良好，看起來適應的不錯。
從第二天夜裡, 陸言的手機就陸陸續續收到了幾條問候。
大概意思是“人固有一死”, 讓陸言不要太難過。
李主任：回來之後, 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周啓明：有需要隨時聯繫我。
寧淮：你什麼時候到？我在A市等你。
……
陸言一概沒有回答。
他問系統：“一定要審判嗎？不能直接用天啓淨化嗎？”
[如果沒有審判，對於污染物而言。天啓會把污染物淨化到污染前的狀態, 也就是普通人的狀態。]
系統幽幽道：[你也不希望天賦一用，愛人變成了老頭子吧。當然，我其實也不是很介意。畢竟唐尋安遺產真的蠻多的，正常人很難不心動。]
“審判是什麼天賦？”
[非要解釋的話，也許類似於陰曹地府裡的功德簿。你可以去審判衆生。但你審判他人的時候, 這個天賦也會同時作用在你自己身上。]
[在你的權限範圍內, 符合標準的會繼續存在；不符合標準的, 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什麼權限範圍？”
系統：[靈力閾值, 或者污染值。]
陸言聽的似懂非懂, 但他初步和系統達成了共識：得想辦法早點把這個天賦弄到手。
*
一週後，陸言帶着喻知知抵達了A市。
機場來接機的不僅有李主任, 還有陸言一面之緣的王部長。
半年前，王部長還有一頭茂密的黑髮，如今竟然已經全白。
他和自己的聯絡員簡單地聊了幾句，這一步，主要是讓其他人明白，自己如今的精神狀態很穩定。
陸言打算去一趟防治中心。
要上車的時候，他聽見背後，傳來了王部長的聲音。
“諦聽先生，”王部長道，“抱歉，打擾了。請問您有沒有……收斂唐尋安的部分遺體。或者，唐尋安的遺體大概範圍在哪片海域，我們打算派人打撈。”
唐尋安死亡的消息並沒有公之於衆。
但在上層，已經成爲了秘而不宣的共識。
王部長在幾十年前，曾經是唐尋安的聯絡員。
陸言抿起了脣。
他想了想，把斷掉的黃塵遞了過去：“把這把刀修好吧，以後應該還能用上。”
他到A市防治中心的時候，寧淮正在門口抽菸。
按理說天啓者是不怕低溫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生過孩子，寧淮穿得很厚實。
他已經從長嘉出來兩個月了，但是依然不是很適應現代生活。
在看見陸言的時候，寧淮臉上露出一個笑：“不錯，我還以爲你得缺胳膊少腿回來呢。總部讓我催你寫一下任務報告。”
所有人都很好奇，在風暴中心的這兩個月，他和唐尋安到底遭遇了什麼。
只是陸言懶得動筆。
寧淮俯下身，在陸言耳邊低聲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那個第五區的什麼玩意，叫帝釋天好像，之前就給防治中心遞過申請，想讓你幫忙做污染源切除手術……當時總部替你回絕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第二次紅月。不少高階天啓者靈力閾值又躥升了一截。如今帝釋天靈力閾值一萬三。唐尋安不在，他就是第一。”
“他知道你最近回來。已經在A市防治中心等了兩天了。等會你不要理他，我跟你一起。”
系統忍不住開始陰陽怪氣：[喲，上門欺負寡婦了。]
寧淮的靈力閾值雖然也有增長，但如今也不過剛破一萬一。
陸言道：“系統，更新一下資料。”
他從拉萊耶出來，能感覺自己體內重新煥發的旺盛的生機，但一直沒有仔細觀察。
[宿主陸言，靈力閾值17100，病變度31.2。天啓這個天賦，極大程度降低了你的病變度，但如果不是它，你的靈力閾值本來應該更高一些。]
[擁有天賦：1-天啓，6-全知，14-精神重塑，17-生命汲取，25-吞噬，111-譫語]
[畸變方向：舊神。]
[在吞噬黑蛸、融合王魚後，您可以自由的將部分軀體轉化爲觸手。您繼承了黑蛸的天賦和它的眼睛。這些眼睛可以在您的操控下，出現在身體的任何位置，並且擁有天賦14的特性。您的觸手上長滿深紅色鱗片，可以在無意識的狀態下使用天賦17。擁有水下生存的能力。並且擁有通過醫學手段治癒其他天啓者的能力。]
[您擁有極高的攻擊性，穩定的、不受污染的精神狀態，充滿殺傷力的軀體，強大的自愈能力和防禦力。能抗能奶能打。恭喜您，在陸地範圍內已經無敵。]
陸言對自己的狀況還算滿意。
雁北一直住在A市的防治中心，沒有搬出去。據說是因爲路癡，懶得再記一個位置。
更何況，防治中心的工作人員把他伺候的很好。
陸言帶着喻知知找到了雁北，較爲不好意思地說着：“幫我帶幾天小孩吧。”
雁北脾氣好，靈力閾值也不低，畫畫還好看。
在他去浮空島的這幾天，幫忙帶一下喻知知，很合適。
最重要的是，這兩個人都在研究所呆過，認識。
喻知知跟在陸言身後，一雙眼睛空洞無神，看不出焦距。
雁北的表情很意外：“這是……0號？”
“嗯。”陸言沒有否認，“19歲的唐尋安送來的。”
雁北猶豫許久，最終還是問了出來：“我聽說唐尋安去世了……你沒事吧？”
陸言平靜道：“還活着，沒死。”
外面都說唐尋安已經死了，然而陸言說還活着。
雁北在突然之間想到了一個可能，於是抿起了脣，不再說話。
——唐尋安多半是成爲了污染物。
也怪不得，陸言不太想寫任務報告。
人類需要並且感激的，是天啓者唐尋安。當暴君成爲了污染物，那它和過去那些叛變的實驗體一樣，已經成了需要警惕，視情況剷除的對象。
雁北試圖從陸言臉上看出一些難過或者悲傷的情緒，但他失敗了。
也許這纔是陸言。
永遠冷靜，永遠漠然。
雁北牽過了喻知知的小手：“我會照顧好喻知知的，你打算去哪？回K市嗎？”
陸言：“去浮空島，有點事。”
[根據資料顯示，浮空島在一片巨大的雷雲上。]
[在那裡，只有會飛的東西纔可以自由通行，畢竟人踩雲上，多半會一腳踏空。]
[好在，你雖然沒有翅膀。但擁有天賦175-浮空的帝釋天，就在幾百米外。]
天賦175浮空，字面意思，可以讓任意物體懸空。
系統真誠道：[一個人去浮空島太麻煩了，帶個輔助吧。]
-
陸言並沒有在雁北的房間裡呆很久。
他出門，寧淮已經點燃了一根新的煙，夾在修長的手指間，並沒有抽。
寧淮道：“我送你出去。最近這幾天我要出任務，你出國和米迦勒呆會？”
儘管曾經和陸言並肩作戰過，但他和其他人都犯了一個同樣的錯誤，覺得陸言還不夠強。
這也是自然的，畢竟陸言去年這個時候，才成爲天啓者。如今剛過一年。上次更新資料是三個月前，靈力閾值也就八千多。
在總部的地盤，帝釋天照顧其他人面子，未必會對陸言動手。但是離了這塊地，就不好說了。
人如果知道自己快死了，那麼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都不會讓人太過意外。
總部倒是也考慮過讓陸言治療帝釋天。但一來，帝釋天並沒有加入特別行動部。二來，上次唐尋安想找教皇幫忙，說過陸言現在病變度不低。這種極限一換一的操作，怎麼想都很虧。
陸言摘下了手套，微微活動了一下指節：“我想去測一下靈力閾值。”
寧淮一愣：“也行。”
在他和寧淮走向測試區的時候，大廳裡，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朝這裡飄來。
的確是飄。
帝釋天盤着腿，飄在半空中，身上穿刺了許多洞眼，掛着金子做的飾品和長鏈。
他留着一頭長髮，長着三頭六臂，只是另外兩個頭看上去並沒有神智，身上肌肉的線條流暢有力。
帝釋天赤//裸的上半身上佈滿了各種傷痕，都是和污染物搏鬥的勳章。
他的膚色偏黑，面容嚴肅，自帶一股煞氣。脖子上也掛滿了裝飾物。
陸言的視線落在了帝釋天的脖子以下，肋骨以上的某片區域。
系統：[你在想什麼？看這麼久。]
陸言：“想給唐尋安也穿一個。”
系統：[……]
帝釋天的背後鼓起了很多凸起的肉球，裡面是一顆顆植物的種子。看起來像是蓮子。
他的狀況的確已經非常危險。
“諦聽。”帝釋天開口，自帶一陣迴音，“我……”
陸言阻止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稍等。”
他從工作人員手上接過了檢測儀，貼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儀表上的數字急速跳動起來。在抵達15000後，發出了一陣警報。
15000是目前檢測儀的上限。
工作人員頓時手忙腳亂：“不好意思，諦聽先生。儀器好像壞了，我給您換一個。”
說着，用小推車推來另一款檢測儀：“這是第三研究所最新出品，靈力閾值檢測上限突破性的到了一萬七……”
這個檢測儀表盤十分複雜，一看就是精心研製的高檔貨。
幾乎是他剛說完。
屏幕上的數值跳動，明晃晃的寫着17000。
“怎麼會……我們的儀器在研究所裡調試過大半個月！怎麼會突然出錯。”
隨行的科研員十分疑惑，拿出另一個鐵片，貼在了自己的手上。
屏幕上給出了數值，321。
寧淮又拿自己的手試了試，11072。
他張開嘴，手裡的煙掉在了地上，語氣匪夷所思：“……臥槽？”
這和他想象中的劇本有點不一樣。
就連帝釋天，眼皮子都難免跳了跳，挺立的脊樑突然微微彎曲了那麼一點。
陸言取下了貼在手腕上的東西，看向了帝釋天：“我可以救你。但需要你跟我去一趟浮空島。”
他不會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