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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言把宋天宇的話在腦海裡琢磨了一下。

“喬教授還活着?”

宋天宇的表情一頓, 微微點頭。

[就在你面前。喬御的病變方向是分子化,這片湖就是他的化身。]

作爲天啓者,只要不過分靠近污染源, 壽命一般都很長。

陸言之前還以爲喬御是天賦使用過度才英年早逝, 沒想到竟然是成爲了污染物。

[他的確天賦使用過度, 瀕臨死亡, 要不然宋天宇也不會鋌而走險。]

陸言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湖泊上。這汪湖水平滑如鏡, 水天一色,一望無際,倒映着頭頂的蒼穹。

他對宋天宇道:“我大概明白的你的意思了, 帶我去見陸嘉禾吧。”

宋天宇:“好。對了,好像你的朋友也在浮空島附近, 要放他進來嗎?”

他指的是帝釋天。

帝釋天已經在雲層之中來回穿梭了四五次, 表情茫然, 不知所措。

陸言思考了片刻,回答:“還是算了。”

倒不是怕解釋不清, 主要是帝釋天吃東西不洗手,讓陸言爲數不多的好感度直接掉成了負數。

數十隻斑鳩模樣的小鳥從天邊飛來,聚集在陸言的腳下,用身體托起了他。

宋天宇背後的羽翼張開,周圍的浮雲被氣流掃開薄薄的一層。

他帶着陸言一直來到了雲端之上。

“浮空島一共有九層。”宋天宇道, “每一層都有不同的造景。第一層就是你們從外面看到的那一朵巨大的雲。叫大羅天。”

“陸嘉禾在第九層。”

第九層的天空是燦爛的紅色, 像是火燒雲。

岩石被壘成了平地, 聚集在雲端上。表面冒着一層淡淡的明火。

系統並不存在的口水流了出來:[火山石烤肉, 應該很好吃吧。]

陸言來自海洋, 對火焰有種本能的排斥。

他的腳踩上了大塊的紅色岩石,火焰隨之熄滅。

他們到的時候, 陸嘉禾正在輔導兔子屠夫寫作業。

隔了很遠,陸言都能聽見陸嘉禾怒不可遏的咆哮:“就這個題我給你講幾遍了!5-8不夠,向前借1!你再算一遍!15-8等於多少?!”

童童:“嗚嗚……8?”

陸嘉禾一巴掌拍碎了下面的書桌:“實在不會你扳手指啊!”

兔子屠夫眼淚汪汪地舉起了自己圓圓的玩偶手。

宋天宇:“陸先生教小孩的時候,的確有些過於暴躁。”

“……”

陸言逐漸理解妹妹爲什麼會如此叛逆。

宋天宇補充了一句:“不過這也不能怪陸先生。童童進化的不是很完整,記性很差。學了幾個月,才記住十以內的加減法和九九乘法表。”

陸嘉禾的面前還有兩口黑色的小砂鍋,底下沒有火,卻咕嚕嚕的冒着熱氣。

一個砂鍋用鐵鏈鎖的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另一口砂鍋沒有加蓋,一枚小小的鵪鶉蛋在鍋裡起起伏伏。看顏色,應該是熟了。有種蛋白質被烤熟的焦香。

兩口砂鍋裡都沒有水,裝着沸騰的火焰,高溫把鐵鏈燒的通紅。

[王魚如果出生,會成爲你在克羅曼莊園裡見過的那種怪物,從母體內破殼而出。]

[這枚魚卵從宋天宇身體內取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成熟。所以陸嘉禾沒有冒險把他放進自己的身體內,而是選擇定期喂血,然後用業火鎮壓。]

宋天宇咳嗽了一聲:“陸嘉禾。”

陸嘉禾轉過頭,臉上帶着點碳化的痕跡,像是凸起的礦石。

在看見陸言的瞬間,他的表情明顯出現了愕然。

陸嘉禾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小兔崽子突然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哭唧唧地上前,抱住了陸言的腿。

童童脆生生地詢問:“爸爸!你來接我放學了嗎!”

這個學上的委實有點久。

陸言彎腰,把它抱了起來。

兔子屠夫的確比原來長大了一圈,身上的假毛也變成了真的兔毛,肥嫩的看上去隨時可以下鍋。

陸言揉了揉它的小尾巴:“等你學完拼音。”

小兔子好像哭的更大聲了。

陸嘉禾的表情很奇怪:“這是你兒子?”

陸言:“不是親生的。”

陸嘉禾頓時鬆一口氣:“那就好。”

[他接受不了你未婚先孕。]

陸言玩兔子尾巴的手頓了頓,看向了陸嘉禾的眼睛:“陸嘉禾,我不是你妹妹。”

陸嘉禾低下了頭:“我知道。”

但是陸言聞起來和她的味道太像了。

宋天宇道:“陸嘉禾,之前拜託你保管的東西,就是陸言的。我帶他來取。”

陸嘉禾並不知道王魚背後的故事,他只明白,自己保管的是一個強大的污染源。

因此,在聽見宋天宇的話後,神情難免詫異:“你確定?”

這個強污染源,別說是給天啓者了,就算是給弱一些的污染物,可能都會受到影響,被寄生或者再次污染。

陸言伸出手,回答:“給我吧。”

他說話時,掌心裂開一條縫,帶着鱗片的深紅的觸手像是打發的奶油溢了出來,一根根觸鬚充滿了強大、旺盛的活力。

陸嘉禾微微張開嘴。

陸言現在給他的感覺很奇特。

他毫無疑問還是人類。鮮甜的血在蒼白的皮膚下涌動,散發着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這些從他掌心蔓延出來的觸手,卻是徹頭徹尾的污染物,污染值還不低。是陸嘉禾都會感覺到威脅的地步。

陸嘉禾嘆了口氣:“好吧。你長大了,我管不了你。”

他讓火焰凝固,然後端起了砂鍋。解開了上面的鐵鏈。

陸嘉禾把鍋放在了桌子上:“有點燙,你小心。”

砂鍋上的蓋子被揭開,一股熱氣冒了出來。

陸言掃了眼,砂鍋裡,有一條已經出來一半的王魚,像是長着腿的娃娃魚,身上是溼漉漉的毛髮。

它的氣息並不弱,一揭開蓋子,就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尖叫,然後騰空而起。

不知道是不是在宋天宇身體裡呆過的原因,這條魚居然還長着翅膀。

觸鬚在瞬間洞穿了王魚的四肢,把它拽向陸言的掌心。

深黑的血液從王魚的傷口流了出來。

它依然在掙扎。

[舊神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可以成爲單獨的個體。]

[就像是同樣誕生了意識的你。]

[在成爲個體後,王魚的本能會讓它們去收集其他身體。你知道鯊魚是怎麼產仔的嗎?]

[仔鯊會在母親體內孵化成完整的小鯊魚,然後在母親的體內殺死其他兄弟,只有最強壯的仔鯊才能出生。]

陸言低頭,看向了手裡的魚,喃喃:“好像毛雞蛋。”

這條王魚的臉上還長着長長的喙,氣息已經非常微弱,

陸言問:“這條吃了可以長出翅膀嗎?”

系統:[理論上可以的,但是不太好看。以我個人的審美看,還是不要長比較好。]

陸言雖然沒吃過毛雞蛋,但也明白,這種腥氣重的東西,應該趁熱吃。

這條魚的味道和雞蛋羹很像,很香。尤其是頭的位置,汁水很充沛。

如果有鹽就更好了,味道稍微有些淡。

因爲在場還有小孩,陸言吃的比較快,姿勢也很優雅。

東西下肚後,他擡起手,捂住了胃部。

陸言感覺自己像是吞了口炭,胃裡一陣燒灼。

好在這種灼熱感並沒有維持太久。

熱氣從胃部,流向了四肢百骸。

他已經很久沒有因爲吃王魚產生不良反應了。然而此時的感覺,像是回到了他吞掉第一條魚的時候。

頭暈,體熱,四肢發冷。

陸言體內的魚鱗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浮在了皮膚的表面。

他捂住了自己的額頭,看向了宋天宇:“我想睡一覺。”

陸言有預感,自己可能會陷入昏迷一段時間。

宋天宇帶着他,到了位於浮空島八層的實驗室。

這裡是他做鳥類繁殖的地方,保留了一些人類時期的習慣,有牀。

陸言躺在了牀上,卻沒有立刻昏迷,而是抓住了自己的衣領子。

他閉着眼,然而視線範圍卻在不斷的擴大。很快,他的視野就從實驗室擴散到了整個浮空島。

一切都如此清晰而真實。

陸言看見陸嘉禾如有所感地擡起頭,表情茫然而疑惑。他的火不燙人了。

兔子屠夫圓圓的手,突然長出了幾根手指。頓時喜出望外,感覺自己離學會兩位數的加減法不遠了。

宋天宇來到了浮空島第一層,他的臉上出現了喙,跪在了湖岸邊,低頭,既像是飲着湖水,又像是親吻。無風,湖水的表面卻泛起了一陣漣漪。

帝釋天浮在半空,和防治中心的人打電話:“喂,你們能派幾個會飛的人過來嗎?我好像把諦聽弄丟了。”

“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怎麼能隨意污人清白!我敢動手嗎?!誰打得過啊!”

……

……

這些事情,甚至不需要刻意去觀察,就浮現在陸言的腦海裡。

這就是完整的天賦6,全知。

陸言突然覺得很困。這種睏倦,讓他的大腦難以思考。

他的手指微微顫了顫,本能地抗拒着昏迷。

天黑了。世界各地的天空,都在短短几分鐘內失去了光明。

這和血月很像,但是這一次,天空裡並沒有出現紅色的月亮。

陸言努力睜開眼,試圖保持清醒:“……系統。”

[我在,我一直都在。我會陪着你。]

“我是誰?”他問。

系統溫聲回答:[你不是誰,你只是你。]

[你生來就應站在羣峰之巔,俯視衆生。而不必借我的眼睛。]

陸言終於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在陷入沉睡之前,他聽見了系統一聲隱約的嘆息。

[恭喜您。我親愛的、全知全能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