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七流
陸言在下船後, 領到了一張房卡。
直到這時候，他才知道人魚會所的客戶也是分級的。
像他這種只付了一百萬船票錢的，屬於客戶裡的最底層, 叫“灰尾客戶”, 往上還有“藍、紅、金”。
灰尾客戶數量衆多, 只能住在普通客房, 是用來作爲參照組, 給那些真正的有錢人體驗感的。
花三百萬是藍尾，一千萬是紅尾，五千萬則是金尾。
不過, 哪怕是普通客房，也有五星級酒店套房的水準,
房間裡, 有大約一米寬的地板, 被鋪成了透明玻璃，能看見下面粉色的海水微微盪漾, 很是美麗動人。
陸言把弓和箭從行李箱裡拿了出來，掛在了牀頭，問：“客房離海平線這麼近。會所就不擔心海水漲潮嗎？”
[不會，這裡的污染物會控水。而且就算真的漲潮，先淹死的也是你們這些住底層的灰尾。]
陸言倒是不擔心淹死, 就怕半夜漲水打溼牀單。
他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 房間裡並沒有監控。只是, 走到陽臺的時候, 陸言耳邊響起了久違的潮汐的聲音。
當初剛和王魚結合的時候, 陸言的耳邊也總是有海浪聲。後來，隨着靈力閾值提升, 這個負面buff逐漸消退。他已經很久沒聽到這樣的噪音了。
但，陸言仔細感受了一下，卻不是當初曲海的海浪聲。
系統懶洋洋地說着：[是人魚海灣的潮汐。]
下午六點，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準時敲門，送來了晚餐。
陸言鼻子很敏銳，尤其是對水生動物身上的魚腥味，反應格外強烈。
他聞出來了，這個服務員身上有淡淡的海腥味，被掩蓋在清新的廣藿香味道之下。
“先生，您好。介於你是第一天來到人魚島，所以我們自作主張爲您送來了晚餐，並附上了人魚島的地圖與注意事項。另外，位於2樓的自助餐廳24小時開放。不會額外收取任何費用。請問您是否需要用餐？”
陸言：“可以。”
工作人員上前，把餐盤端上餐桌，隨後深深一鞠躬，離開了這裡。
餐盤上面有個鐵質的西餐蓋，陸言掀開蓋子，裡面的紅肉滋兒哇啦的響，油脂的香氣溢了出來。是肉排，上面點綴着幾根迷迭香，旁邊還有一大坨芝士和櫻桃醬。看上去誘人而可口。
他聞出來了，這也不是正常的牲畜的肉，而是污染物的肉。
這些肉甚至沒有經過研究所處理。污染值已經達到了5以上，完全超過了可以安全食用的標準。
陸言是吃污染物的，他多長的那張嘴，就是爲了吃這種東西。
然而當污染物被做成食物的樣子端上來的時候，不知道爲何，陸言卻沒什麼食慾。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看到的資料。
每年，都有部分來人魚島旅遊的遊客不聽勸阻，執意遊向深水區，最後失蹤。
“未來半個月，不會都是這種食物吧？”
系統：[這個島上的所有肉類，都差不多呢。親。你可以選擇吃素。至少植物還是安全的~]
陸言的食慾的確因爲污染降低了，但他也不能完全不吃飯。
因此，在安頓好後，陸言選擇前往二樓的餐廳。
這個餐廳和他在電視裡見過的一些豪華自助餐廳沒什麼兩樣。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大廳正中央的大型演奏臺，除了有交響樂團奏樂外，竟然還有一汪水池。
一個格外漂亮的紅尾人魚面帶笑容，纖長的手指撥弄着豎琴。
他有一頭彎曲的、海浪般的捲髮，身上穿着希臘長袍一樣的演出服，脖子上掛着珍珠、各色寶石交織而成的項鍊，身下是接近兩米長的紅色魚尾，整體氣質憂鬱而迷人。
只是朝他掃一眼，不少富商的胯.下都支棱了起來。
[紅尾人魚，E級污染物，污染值300。已被.操控。]
[天賦：誘人。]
[病變方向：人魚化、美麗]
陸言有些意外：“長的好看居然也是一種病變方向？”
[過分的美麗也是會把人灼傷的。想嘗試無痛變美嗎？人魚島整容中心滿足您。]
陸言拿起盤子，開始往自己的盤裡裝蔬菜、水果和雞蛋。
不吃肉的話，只能靠脂肪較多的水果、以及蛋白質很高的雞蛋來保持營養攝入了。
幸好人魚島上的物資確實豐富。
陸言：“已被.操控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誰在操控它？”
[幕後大BOSS，黑心商人，路燈資本家。]
“是人魚會所的老闆？”陸言思考片刻，詢問。
[別問了，按照規矩，我不能劇透。]
有工作人員靠近陸言，輕聲詢問：“先生，我看您都沒有選擇主食。需要我爲您推薦嗎？”
陸言：“不必了。我漢傳佛教徒，目前帶髮修行，只吃素。”
服務員的表情很是意外：“原來是大師。失敬了……可是大師，我們這裡還有很多人魚表演……可能會破您的戒律清規。要不您……？”
他在人魚島工作幾年了，還是第一次遇上佛教徒。
陸言雙手合十：“你放心，我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肉.體只是有機物，是妄想我執的產物罷了。”
服務員：“……”
今天晚上，來餐廳吃飯的人不多。
陸言吃着吃着，對面的椅子被拉開了。
“你好，我叫尚舟。”對面的青年朝他露出了笑容，“是個旅遊UP主。”
尚舟長得挺好看。
他問：“你也是小紅薯中獎來的嗎？”
在他眼裡，陸言看上去也不像個有錢人，應該付不起100萬的入場費。
殊不知對方剛買了一套加上稅差不多三千萬的學區房。
“不是，”陸言思考片刻，問，“還有抽獎？多少個名額？”
“是啊。一共20個名額呢。當初幾萬人轉，我很幸運的中獎了，”尚舟一邊說着，一邊打開了手機，隨後“咦”了一聲，“抽獎被刪除了。可能活動結束了吧。我可以加你一個聯繫方式嗎？我也是一個人來的，咱們可以一起玩。”
系統冷漠道：[他是gay。還有，幾萬轉發全是水軍，就20個被選中的活人。]
[這些活人有男有女，無一例外，長得好看，而且家庭不幸。要麼父母雙亡，要麼重男輕女，要麼和原生家庭決裂，爹不疼娘不愛。現實關係簡單，死後很好處理，給錢就行。]
陸言不怎麼加好友，但還是同意了。
人魚島有些詭異，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太單薄，他需要一些信息來源。
而且尚舟的長相配上系統的背景介紹，他在陸言的眼裡已經變成了一條砧板上的魚。
在約好了“明天一起逛人魚島”後，兩人禮貌告別。
2樓是餐廳，3樓則是各種養生項目，包括泡腳、採耳、按摩等服務。
陸言吃完飯，沒忍住去三樓逛了圈，出來的時候神清氣爽。
“這裡的師傅技術真不錯。”他道，“比得上我們醫院康復科的老中醫了。”
而且態度熱情，包間空間也很大，體驗感一流。
系統很震驚：[你好像是真的來這裡旅遊的？]
陸言覺得一百萬都花了，偶爾享受一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從4樓開始，會所禁止灰尾遊客進入。除非陸言選擇立刻掏200萬升級。
[4樓是賭場，5樓可以選擇和人魚共赴生命大和諧，不想要人魚也有別的。6樓是金尾遊客的總統套房。7樓是會所總部。]
[另外，四樓最後幾天，會向所有遊客開放。所以人魚島才建在奧南行政區附近。]
陸言沒有掏這個錢，而是選擇了回去睡覺。
他走之前夾了張紙在門縫裡，從外面看不出。如今剛打開門，白紙掉了下來，上面清晰可見只剩一個摺痕。
很好，他的房間沒人來過。
牀是席夢思的，睡着很舒服。只是陸言疑心病犯了，總覺得房裡有人，衣櫃打開了好幾次，連牀底也沒放過。但都是空蕩蕩的。
他問系統：“有人嗎？”
[目前沒有。]
“那就是以後會有？”
[可能吧。]
這讓陸言從晚上11點一直躺到了凌晨三點，都沒有睡着。他的手蓋在了被子下，雙手緊緊握着那把C級靈能武器，“毒牙”。
三點二十，萬籟俱寂。
去沙灘玩烤肉排隊的遊客都回房間睡覺了，陸言還沒睡着，耳邊是一陣陣的潮汐聲。
也就是此刻，他聽見了一陣玻璃的拍打聲。
陸言睜開眼，起身，牀頭的感應燈自動亮起。給室內蒙上一層昏黃的暖光。
他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透明的玻璃地板上，一隻青蛙蹼一樣的手掌正奮力敲打着玻璃。
這勾起了他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但陸言已經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他拿起刀，走到了這扇玻璃的前方，居高臨下地俯瞰着。
一張醜陋可怕的魚臉緊緊貼着玻璃，死魚眼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從手部敲擊的動作看，能顯示出它有些焦急。
這個魚人和K市的魚人有些不同，沒長牙齒，頭上像是燈籠魚一樣，長出了一根尾柄，掛着圓形發光器，正散發出幽藍的光。
魚頭寬大，人身窄小，如同青蛙。這個魚人的身上還有許多刀傷，像是被憑空挖掉了一塊肉。有些地方已經腐爛發臭。
是普通人做噩夢都不會夢到的場景。
在看見陸言後，魚人張大嘴，露出了自己的口腔——裡面空空如也，沒有牙齒，甚至沒有舌頭。
他想示意自己沒有攻擊性，卻不知道他的動作配上這張臉，是怎麼樣的醜陋和恐怖。
也多虧陸言見多識廣，此時內心毫無波動。
[飼養肉魚。人魚島上保留着神智的畸變人之一。也是上一批來旅遊的幸運遊客。]
系統嘆息了一聲：[它聞到了你身上“魚”的氣息。來這裡是想讓你跟他走，離開人魚島。他們可以把你推出這片海域。至於後續，就沒辦法保證了。]
“他們？”
[幾十年下來，這樣的肉魚大概有幾百條吧。]系統道，[灰尾遊客們吃的肉食，也是從這些魚人身上割下來的。吃完後，有部分會覺醒成爲天啓者，這些幸運兒，會被選中成爲肉魚。天啓者身體好，不那麼容易死，路燈資本家有些惡趣味，就是不讓他們病變度到100，徹底淪爲沒有感情和神智的污染物。]
[這些肉魚也嘗試過出逃，可最後都會被塞壬的歌聲引回來。有些幸運的出去了，也會被海底的污染物吞食。]
[於是，這些肉魚聯合起來，想幫其他人擺脫這種命運。可惜，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領情。]
幾乎是系統剛說完的瞬間，附近的客房響起一聲尖叫——
“救命！！有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