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七流
向屠宰場的屠夫下訂單。隨後, 屠夫會把你需要的貨物交付到你手上，並索取報酬。
死的原價，活的翻倍。精加工額外收取報酬。
當然, 並不是所有訂單, 屠夫們都會接單。
譬如一個普信男想要一隻美女豬, 但是普信男身上完全沒有東西能比得上美女豬的價值；屠夫們是不會幹這種賠本買賣的。
第二天, 陸言就來到了X市騰龍區中心醫院, 開始了自己的兼職生涯。
按理說，他這種外地來的醫生，又不是被醫院請來做飛刀的, 應該不太好安排，但是當陸言走進醫院的時候, 大家一口一個“陸主任”, 叫的就像是26歲的陸言已經有了20年行醫經驗一樣親熱。
不過也並非所有人都願意搭理上面的通知, 看陸言依然覺得是某個二代來體驗生活。
但陸言高強度的手術頻率，以及精湛的手術操作, 很快讓其他人驚豔閉嘴。
今天是陸言來醫院工作的第6天。
這段時間，他每天要進行16個小時的手術。反正急診科突發手術多，不行還能從外科拉幾個病人。
以至於本來對他笑語晏晏的助手醫生，已經到了看見他就面色鉅變的地步。
在從早上6點，工作到凌晨2點後, 醫院配給他的隨行醫療兵已經累癱了。
陸言有些意猶未盡的走出手術室, 身後, 牢記自己有重責的小護士揉了揉眼睛, 跟上：“陸醫生, 現在去哪？要回家嗎？主任說您要回家讓我幫您聯繫司機……”
她嘴裡的主任，是X市防治中心的馬主任。出於安全考慮, 現在陸言上下班都是有專車的接送的。
陸言：“我查房。你睡會吧，不用管我。”
小護士困得不行，微微點點頭：“好的陸醫生。”
陸言一個人開始查房，雖然半夜二點有些晚，但他是醫生，因此被吵醒的病患大多敢怒不敢言。
更何況陸言之前也有早上四點來查房的先例，相比之下，晚上2點和4點差別也不大。甚至有些喜歡熬夜的病人還不用在剛睡醒的時候就被吵醒。
他一邊檢查，一邊寫着查房病例。現在基本都是電子病例，但陸言依然保留了手寫的習慣。
小護士曾經撿起過他的紙看過，感覺沒有20年從醫經歷，也寫不出這麼奔放寫意的漢字。
等陸言完成查房時，已經快要凌晨三點了。
出了醫院，迎面就是一陣熱浪。X市的蒼蠅依然在亂飛，陸言戴着口罩和手套，隨手把手裡的診斷單塞進了馬路邊的綠色郵筒。
上面寫的字很潦草，也很簡單。
“我想要一頭活着的肉豬，他在X市污染病防治中心，叫宗炎。”
只是，讓陸言沒想到的是，這張紙明明塞進去了。在幾分鐘後，卻像是受到什麼不可抗力一樣，硬生生從郵箱裡被吐了出來。
吐出來後，多了一行紅色的收據，是打印字。
上書：“拒單。”
陸言問系統：“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他身上的東西不足支付購買宗炎的報酬不成？
系統道：[屠宰場裡有很多個屠夫，最低級的是人臉屠夫，然後是蛇尾屠夫，豬頭屠夫。再往上還有屠宰場主人。那個女人……進化到現在，長得很像是神話傳說裡的八岐大蛇。每個郵筒對應的屠夫不一樣，看來這個郵筒背後的屠夫水平不行。]
陸言問：“一共有多少屠夫？”
[屠夫們流動性比較大。全世界範圍的話，一百個是有的。]
陸言頓時覺得，比起屠宰場屠夫，這些污染物更像是什麼暗殺組織的殺手。
他放棄了今天投遞訂單的打算，坐上了防治中心來接他的專車。
半夜三點，馬主任睡眼惺忪地趕了過來，給他開權限。
07在X市被找到了，知道這件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事關重大，馬主任也不敢隨意讓其他工作人員來。只好自己辛苦了一點。
陸言道：“其實你可以把權限給我。”
馬主任的頭頓時搖的像是撥浪鼓一樣：“不行的，陸先生。您和07接觸必須有我在場，這是規章制度……我不是說您有什麼壞心思，或者我對您有什麼意見，只是規矩就是這樣的。”
陸言莫名有些兔死狐悲。
他也突然理解，爲什麼有的天啓者會在論壇灌水區裡，很悲傷地發言，說“我們永遠是異類”。
普通人懼怕他們、甚至防備他們；污染物也不會覺得這羣人是同類。
07從研究所到了防治中心，也不過是換了個更舒服的籠子。
只是打工人何苦爲難打工人。
陸言點了點，不再言語。
他來的時候，宗炎正坐在地上看電視，懷裡抱着一直巨型毛絨熊。
電視裡，播放的是一款過去很熱門的少兒動漫。適合3-7歲的小朋友。
陸言不知道07喜不喜歡，反正他不愛看。
研究所的人可能真的把07當弱智了。
07連續兩個科研員都死於跳樓自殺，讓不少科研員心裡都有些發毛。雖然大家堅信鬼神之說並不存在，但是難免覺得有些邪門。
以至於現在07被稱爲“被詛咒的7號”，第三位科研員臨危受命，不怎麼和07接觸，只等着治療結束把07帶回科研所，倒是安分了不少。
在看見陸言進來後，07側着頭，破天荒地主動打了招呼：“醫生。”
不得不說，07還完好的半張臉長得很是不錯，有一種支離破碎的、脆弱的美感。
系統語氣充滿調侃：[他在勾引你。]
[他知道你是怎麼救唐尋安的，準備復刻一下，走狗狗龍的老路。他大概以爲你是什麼同情心氾濫的人。可惜了，要不是缺條尾巴和翅膀，他的小花招可能就成功了。]
陸言覺得不至於。
因爲天天在鏡子裡看見自己，他擁有較高的審美水準，一般的尾巴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陸言面無表情地讓07伸出了手。他的手臂上再次浮現出了金色的鱗片。
魚鱗翹起，白色的細線從鱗片的縫隙中探了出來。
陸言問：“這白色的線，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第一次看見這些細線的時候，陸言也問過系統。不過系統並沒有回答，說陸言靈力閾值不夠，怕他變成弱智。
現在，系統給出了答案：[血管。]
魚的血管，或者，“神”的血管。
例行治療的過程，總是很無趣。
十分鐘後，陸言收回了細線。經過兩個療程的治療，宗炎的病變度已經降到了93左右。
陸言估計了一下，感覺把07的病變度降到85左右，就到他能力的極限了。
他的病變度，因爲這幾次治療，緩緩漲到了23.7。好在只是因爲天賦使用過度而上漲，過段時間還能降回去一些。
這意味着，再接受一到兩次治療，宗炎就要被帶回實驗室了。
在陸言即將離去的時候，坐在地上的宗炎，拉住了他的衣角。
“醫生。你會治好我的，是嗎？”
陸言知道他話裡有話，因此格外疑惑：“你爲什麼這麼篤信我能治好你？”
宗炎擡起手，輕輕打了一個響指。
【天賦519-信號干擾】。
這個天賦在對付生化類污染物的時候幾乎沒什麼用處，然而在特殊情況下，卻顯得格外好用。
“陸醫生，在洛川植物園，那個由蘑菇構造出來的幻境裡，我們見過。”他的目光柔和而溫順。
宗炎緩緩道：“我還在那裡，遇到了很多故人……那時候，01還是最優秀的狙擊手，02還活着，03還沒有覺醒治癒系的天賦，研究所的氛圍很好。志願者只有1到9號，大家都充滿着對未來的希望和憧憬，我很感謝那個幻境讓我想起，正常的人類應該怎麼樣活着。”
他說話的聲音很慢，因爲少了一部分腦子，07的思緒總是斷斷續續的。
“我和其他人思考了許久，要怎麼樣才能……毀掉科研所。”
宗炎僅剩的眼眸裡，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我在祈求您幫助我。我會回報您比風險更多的收益。請相信我。”
*
陸言其實也很好奇，07這種病秧子，到底能怎麼回報他。
不過，即使沒有病房裡的那番對話，陸言本來也是打算幫他的。
他選擇了一個週末，來到X市市中心，這裡是老城區。離郵局很近，附近的郵筒也格外的多。
在系統的指引下，陸言選擇了一個紅色的郵筒。
因爲放了許多年，這個郵筒鏽跡斑斑。今天還下雨，本來就偏僻的小路更是空無一人。
系統道：[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和屠宰場扯上關係，很麻煩。我不是性別歧視，但是那個瘋女人真的很煩。]
“07這次回到第一研究所，會怎麼樣？”
[已經沒用的垃圾，當然是自然而然地被處理掉。總部以爲他身上還有業火，當然是想再救他。但第一科研所的高層都很清楚……要是有外人發現07身上的天賦已經被拿走了，他們肯定沒辦法繼續呆在研究所內的。]
[不過，就算他死了，也不關你的事，不是嗎？害死他的，從來都不是你。]
“系統，”陸言舉着傘，表情顯得冷淡而疏離，“我和你不一樣。你是這個時代的看客，而我，就在這個現實中。”
系統發出了一聲輕笑。不像是嘲諷，但也不見得有多真心。
就像是一個樂子人看見了什麼有趣的故事。
[好，我明白。不管你選擇哪一條路，我永遠陪在你身邊。]
陸言把訂單投進了信箱之中，這次，這張紙沒有被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