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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七流

陸言本來想說自己有手, 不需要唐尋安撐傘。更何況他還挺喜歡下雨天溼漉漉的感覺。

但系統的一句話改變了他的態度。

[沈輕揚在附近。]

[嘖嘖,這小孩喜歡你。]

這件事,陸言知道, 他又不傻。

系統說沈輕揚是小孩也沒什麼毛病, 沈輕揚剛完成九年義務教育就出來打工了。說是家裡窮, 沒錢供他讀書。親生父母不知所蹤, 從小被酗酒的養父母打到大。只有一張臉長的還行。

遇到陸言的時候, 他才20。在病房裡,摔斷了一條腿。骨科手術貴,他一沒社保二沒醫保, 因爲沒錢,想偷偷趁夜溜走。被凌晨三點剛做完手術的陸言給逮住了。

陸言說:“你骨骼狀況還不穩定, 不能出院。”

轉身, 把醫藥費給他墊上了。

因爲人生前半截過的太慘, 沈輕揚其實不知道什麼叫苦日子,有時間悲傷春秋不如多搬點兩塊磚頭。但遇到陸言後他知道了。

不是陸言不好, 是這個人太好了。

他把他從泥潭裡拉了出來,顯得他人生前二十年過的很苦。

他幾乎病態的迷戀着這個人,

從他變成污染物那一刻起,沈輕揚就很清楚,他已經失去了站在他身邊的資格。除非陸言也變成他這樣的怪物。

他嫉妒。沈輕揚說不出原因, 只是嫉妒。嫉妒能站在陸言身邊的每一個人。

顯得他像個無能狂怒的小丑。

陸言不動聲色地回頭, 掃了眼。他的眼睛, 不僅是視覺器官, 更像是一個照相機。能在短時間內, 把圖像儲存在腦海裡。

只是附近人挺多,他也沒從這些人裡找出沈輕揚的影子。

[他有擬態, 你找不到他的。小章魚本來不打算加入這次炸研究所的隊伍的,現在想了。]

“爲什麼?”

系統的語氣莫名有些幸災樂禍:[因爲,他覺得,發生炸研究所這種大事,唐尋安一定會去。]

*

同學聚會的地點,就在學校對面的餐廳。

比起敘舊的聚會,這裡更像是一個小型的名利場。

畢業後,上學時候的成績已經不是重點,重點還是現在工作如何,掙的多不多。

陸言長的好,成績更好。雖然爲人低調,但耐不住自己就像個巨型發光體,勾人。更別提他是從市價幾百萬的賓利車上下來的。

他一進場,班長就熱情地迎了上來。

“陸言,好久不見。哥想死你了!”

班長是個熱情的東北人,本來想給陸言一個擁抱,只是伸出胳膊的時候驟然覺得背後有點冷,再一轉頭,看見陸言身邊還站着一個冷臉酷哥,於是只好訕訕放下胳膊。

爲了出門見人,唐尋安特地帶了個黑色的美瞳。

“嗐,這就是家屬啊!”班長揶揄道,隨後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陸言室友。”

唐尋安禮貌地伸手,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唐尋安。”

“小陸真是一聲不響就談戀愛了啊,”班長樂呵呵地把陸言安排到了酒席上,順便也給唐尋安拉了個座位,“您是哪個大學畢業,在哪高就呢?”

班長上學的時候就是學生會幹部,大三就去國外交換了兩年,之後更是留在學校當了輔導員。性格外向,處事圓滑。

他自認爲自己條件不錯,家世也好,因此在看見唐尋安的時候,雖然感覺從外貌上完敗,但依然心存比較的意思。

陸言算了一下,唐尋安18歲就參加了火種計劃,多半是來不及拿大學文憑。至於特別行動部,目前也不像是其他機構一樣對外公開,大多數人都沒聽說過;於是準備把這件事給岔過去。

誰料,唐尋安的神情倒是格外坦蕩:“國防軍校畢業。目前軍銜少將。”

班長被鎮住了,頓時說不出話。

他想說這不可能,唐尋安看上去三十歲都沒有,怎麼可能有個少將軍銜。

但對方身上的氣場過於強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還有一種軍人特有的肅殺。以至於班長也不敢反駁。

班長悄悄掏出手機,問了自己還在軍隊工作的爺爺。

爺爺消息回得飛快:“你在哪聽說這名字的?”

班長把這事簡單交代了一下,爺爺只發來了兩個字:“供着”。

這兩個字,徹底把班長給震懾住了。

他舉起了酒杯,滿臉笑容:“唐哥,您叫我小王就行。”

班長化悲憤爲力量,開始拉着唐尋安拼酒。

陸言不喝酒,單純不喜歡那種被麻痹大腦後,難以思考的感覺。

唐尋安也不怎麼喝酒,但卻沒有拒絕。他對自己酒量心中有數,倒也不會喝到爛醉。

“我們言言可是全院最水靈的白菜。”班長喝着喝着,上頭了,眼眶也紅了,“……你,你要是對言言不好,我管你是誰。我和你拼了。”

唐尋安沒忍住,發出一聲屬於位高權重的老男人的冷笑。

系統的眼眶溼潤了:[這也是我想說的。]

陸言:“……”

陸言不愛應酬,答應來聚會主要還是爲了看看自己恩師。

班長說,趙教授還在路上,堵車。

他的注意力飄到了領桌的談話上。

“你們聽說了嗎,常明大學醫學部大體老師又丟了。”

“大體老師”是醫學界對遺體捐贈者的尊稱。常明大學是燕大附近的一個普通本科,開設的有醫學部。

在過去,大約是2050年左右,有些落後地區還有着配陰婚的陋俗。因此年輕女士的屍體偶爾會被偷去賣錢。但進入22世紀後,隨着安保手段加強,已經很少發生這種事情。

“報警了嗎?”

“報了。監控啥也沒有,有保安守了一夜,都沒看見有人靠近過……”一個人壓低了聲音,“我高中同學就在常明學醫。她說,最近這段時間,常明大學的很多大體老師,身上都有被啃咬的痕跡。有的被啃的只剩一半,嘶。做實驗教學的時候,掀開裹屍布,全是血。打電話聯繫送過來的醫院,說送來的時候還是好的。”

“不會……有鬼吧?”有人聽的心裡發毛,摸上了自己手臂的白毛汗。

在座的人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優秀青年,不少人還是無神論者的堅定擁護者:“多半是以訛傳訛!”

陸言對外面的食物不怎麼感興趣,自從成爲天啓者後,進食的慾望也降低了不少。

他的手裡握着茶杯,感覺未必有鬼,但說不定有什麼污染物。

出於謹慎考慮,陸言打開手機,把這個消息發給了防治中心。希望總部有空能派人去看看。

防治污染,也是特別行動部成員的工作內容之一。

在開席後的半個小時,年過花甲的趙教授終於姍姍來遲。

趙柯教授一進門,在場的同學們紛紛起身,迎了上去,一口一個“老師”。

他教學多年,醫者仁心,桃李滿天下,一向深受愛戴。

“不好意思啊,同學們。今兒個做了個小手術,來的遲了些。”趙柯樂呵呵的說着。

只是幾年不見,原本精神抖擻的趙柯已經出現了些許老態。

班長道:“師母前段時間逝世了……老師因此很受打擊,直接選擇了退休。這次同學會,也有讓他散散心的打算。”

唐尋安喝酒喝得有些微醺,但畢竟沒有真醉。在趙柯進門的瞬間,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側過頭,低聲在陸言耳邊道:“聞出來了嗎?”

陸言嗅了嗅,聞到了淡淡的福爾馬林味,這味道不算好聞,但他已經習慣了。

不過,陸言清楚,唐尋安肯定不是讓他聞這個的。

[你老師接觸過污染物。留下味兒了。]

陸言不方便暴露系統,只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什麼?”

唐尋安看着陸言的耳垂,有點控制不住想咬一口的衝動。以至於恍惚了片刻,沒能第一時間給出答案。

由此可見,喝酒的確誤事。

唐尋安緩緩道:“污染物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