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對火焰天然的掌控。
當然,沒有接受過父母教導,也未曾接觸過任何魔法知識的安妮就算天賦再高,也只能出自本能的操縱廚房裡的火焰,她的能力不過是將火焰變得更大一點而已。
但即便如此,對於一個孩童來說,這也是極爲強大的天賦。
不過安妮卻沒有展現出來暗影巫女的巫術血脈,因爲巫女的傳承需要用上一代巫女的鮮血來引動。
即便如此,對於火焰的把玩也是安妮最喜歡做的事。儘管她那時候並不知道這是足以讓任何人側目的魔法,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脈到底有多麼恐怖,但那對於火焰純粹的熱愛讓她每天玩火。
當然,也免不了被每天訓斥。雖然安妮不明白到底爲什麼,但一向溫文可親的父母強硬的命令她不許再去把玩火焰,她大多數時間只能每天抱着那隻玩具熊發呆。
直到有一天。
出於孩童的貪玩天性,過完十歲生日的安妮把玩具小熊在牀上哄睡,自己艱難跋涉,終於偷偷走出了黑暗密林,來到了諾克薩斯領地邊緣的村莊。
自認爲已經長大的安妮,要去探索新的世界!
熱情的村民。
美味的食物。
都是她前所未見的。
當一隻不知死活的暗影熊攻擊鎮子的時候,看到那些對自己熱情招待的村民驚慌逃命,一個個倒在暗影熊的爪下,安妮體內的血液開始沸騰,恐怖的火焰在她的操控下從廚房的竈臺中噴涌而出。
她是一個魔法的天才。
甚至可以說,是整個瓦羅蘭大陸上最出色的天才。
哪怕沒曾接受過任何關於魔法的教導,她的天賦依舊讓她擊殺了那隻強大到足以讓諾克薩斯騎士膽寒的暗影熊。
當然。
安妮稚嫩的身軀也負傷累累,她稚嫩的火焰魔法雖然強大,但也只是出於本能,那凝聚出的火焰別說完美掌控,甚至自己都被燒的小臉黢黑。
但安妮並不疲憊。
因爲她保護下了村民,那崇拜且感激的目光……
但就在安妮看向那些村民的剎那,安妮愣住了。
並沒有崇拜與感激的目光,原本熱情招待安妮的村民們在這一刻無比恐懼的看着這個小女孩,彷彿面對的不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孩,而是一隻比暗影熊更加恐怖的怪物!
“魔法!”
“戰爭爆發了!”
“她是魔鬼!”
“該死,大家快跑啊!我們鎮子上來了魔鬼!”
“難怪暗影熊會來攻擊我們,是她引來的!她是帶來死亡的魔鬼!”
“快報告給鎮子上的治安官!”
一個個村民驚恐的嘶吼逃竄,安妮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能力,這甚至是她第一次聽到魔法這個詞,安妮只能無力的看着原本還對自己熱情客氣的哥哥姐姐叔叔伯伯滿臉恐懼的逃離。
原來森林外,並不好玩。
根本不像是媽媽講過的童話。
當然,安妮也不明白,什麼叫做戰爭,什麼叫做死亡。
安妮失望的轉身走回森林。
她想要問問媽媽,什麼叫做死亡,什麼叫做戰爭,爲什麼那些村民這麼懼怕自己的魔法。
但。
有一些人比她更快。
一個掌握魔法的小女孩走出黑暗森林的消息,通過魔法鏡的傳遞,瞬間就從鎮上的治安官辦公室到達了諾克薩斯都城。
“魔法!”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竟然用魔法殺死了暗影熊!”
“這種天賦……如果放在戰場上,諾克薩斯必勝!”
“我知道了……這小女孩是他們的孩子,哈哈哈,那些不敢參戰的魔法師,竟然逃到了那裡!”
“快去,將那個小女孩,還有那些叛逃避戰的術士,全都抓回來!反抗者格殺勿論!”
那鐵血的帝王宛若戰爭的瘋子,沒人比他更清楚,魔法在戰場中意味着什麼,他曾親眼目睹那位德瑪西亞的公主用耀眼的光明貫穿戰場。那一束光柱更是直接重傷了他的弟弟。
魔法,就是殺戮!
那是瓦羅蘭大陸最強大的力量!是能夠讓他橫掃一切王國的利刃!
要不是那些膽小的魔法師叛逃避戰,他早就橫掃那該死的德瑪西亞王國。
夜色下,一支千人諾克薩斯騎士團,身披堅甲,手持利斧與巨劍,衝向黑暗森林。
當安妮快到家的時候。
她的身軀忽然開始顫抖,那號稱永遠黑暗的黑暗森林燃燒起了恐怖的火焰,炙熱的火焰驅散了往日的寒冷,照亮了整個黑暗森林。
野獸在奔逃。
一聲聲的叫嚷和鐵器碰撞聲從火焰燃燒處傳來。
安妮體內的血液在這一刻彷彿受到火焰的召喚,快速奔流,那被父母壓制覺醒的天賦在這雄偉的火焰勾動下若隱若現,就如那在火光中忽明忽暗的可愛臉蛋。
但安妮身體的顫抖,卻不是因爲那若隱若現的血脈天賦,而是因爲……
那火焰燃燒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爸爸,媽媽!提伯斯,我回來了!”
“你們在辦篝火晚宴嗎?”
安妮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開心的跑過去,她能夠想象,那些叔叔和阿姨正舉着鐵杯互相碰撞,每個人大聲地唱歌跳舞。
不然怎麼解釋這沖天的火光,還有那喧雜的叫嚷聲和鐵器碰撞聲?
但就在下一刻。
在衝出樹林阻隔的剎那,安妮停下了腳步,稚嫩的小臉滿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這一幕。
房屋在燃燒,炙熱的空氣帶着刺鼻的黑煙……和烤肉香味。
只是原本在篝火晚宴上讓安妮忍不住咽口水的烤肉香味,在這一刻,讓她本能的感覺想吐。
安妮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甚至忘記了哭泣。
平日裡和爸爸媽媽們一起勞作一起唱歌的叔叔阿姨們穿着打着補丁的粗布衣服,揮舞着鋤頭。
帝國的騎士穿着象徵榮耀的鎧甲,揮舞着利斧與巨劍。
鋤頭被打斷。
利斧斬斷叔叔阿姨的身體,切斷他們的腦袋,猩紅的鮮血在火光中流了一地,他們的身體在火焰之中被燒成焦炭外表的烤肉,劈啪作響,香氣撲鼻。
“你們的魔法呢?你們的法杖呢?”
“哈哈哈,掌握着強大魔法、身份光榮的魔法師,竟然用鋤頭和鐮刀?你們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嗎?”
“乖乖回去參加戰爭,你們以爲戰爭是能夠逃避的嗎?”
“服從皇帝的命令,或者,死亡!”
騎士們的面具下傳來一聲聲獰笑。
安妮猛地驚醒過來。
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叫做戰爭,什麼叫做死亡。
她也忽然發現,原來高貴的騎士,並不是媽媽講的童話中那公平和正義的象徵,而是死亡和戰爭的傳播者。
“爸爸,媽媽!”
“提伯斯!”
安妮尖叫着衝向家的方向,可愛的小臉蛋滿是緊張和被嚇出的眼淚,畢竟她只是一個剛剛過完十歲生日的小女孩,哪怕擁有再大的天賦,也只是一個小女孩。
那洶涌燃燒的房屋已經倒塌,溫馨的家在這一刻升起熊熊烈火,彷彿象徵着毀滅。
安妮作爲一個小女孩,根本進不去這已經倒塌的房屋。
最終。
騎士們獲得了勝利,他們哈哈大笑。
“真是比剿滅強盜都要簡單的任務。”
“這就是所謂的魔法師?呵,不堪一擊,真不知道皇帝陛下要他們幹什麼。”
“原本還以爲這些傢伙多麼厲害呢,他們真的擁有能夠改變戰爭的力量?”騎士們將那些屍體丟入火焰。
但隨即,騎士們又有些頭疼。
畢竟皇帝陛下讓他們抓人回去。
雖然皇帝陛下也說了,服從,或者死亡。這些魔法師也全都拒絕服從、不願意加入戰爭,但如果一個人都抓不回去……
“對了,那個小女孩呢?”騎士長忽然一愣。
直到此時,騎士們才聽到,這恢復了平靜的戰場中,在那熊熊火焰之間,似乎有一個小女孩的哭聲。
騎士們緩緩走去。
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正不懼火焰的拽着一根燃燒着塌下的柱子,似乎想要衝入那倒塌的房屋之中。
“呵呵,看來就是那個小女孩了。”騎士長點了點頭,“也難怪陛下這麼重視了,這小女孩竟然不怕被火燒……”
“真是不可思議的天賦和力量。”
“但那些魔法師,怎麼就不堪一擊呢?”騎士長不屑的笑了一聲,隨即敲了敲眼前這個小女孩:“小傢伙,跟我們回去吧。”
安妮轉過頭。
看着這些騎士,宛若失神一般,愣愣道:“你們看見過提伯斯,和我的爸爸媽媽嗎?”
“提伯斯?這是名單裡沒有的名字……”騎士長楞了一下,“還有活着的魔法師?”
“太好了,還有活着的魔法師躲在裡面!”騎士長哈哈笑了起來,騎士們拔出腰間的武器,三下五除二劈開了倒塌的房屋。
騎士長一臉興奮的看着安妮:“小姑娘,那位叫提伯斯的魔法師在裡面嗎?幫我們把他找出來好不好?”
還沒等騎士長說完,安妮已經衝了進去,那熊熊的火焰完全無法傷害到她,那是來自父母的庇護,甚至如同爸爸媽媽撫摸自己的孩子一般撫摸着、溫暖着安妮的身體。
燃燒着大火的房屋中,安妮找到了提伯斯。
提伯斯旁,還有爸爸媽媽的屍體,以及一根斷裂的鋤頭。
火焰之中,爸爸媽媽的鮮血中,玩具狗熊在微笑。
那是媽媽織出的,笑得是那麼幸福又溫暖,就像是媽媽平日裡的笑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