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如少年時

一個人!

蘇辰看到,在春暖花開的庭院中,假山亂石之上,一個年輕的身影孤零零的坐着,脖子微微歪着,擺出一副思索的神情。

如果是其他地方,看到一個人並不值得蘇辰如此驚愕,可這裡……乃是幽無地獄,楚江王府的後殿之中,不說羣魔亂舞,但也差不多了,這時候看到一個人突然出現,是何等的震驚。

不是妖魔,不是喪物,是貨真價實的人類少年,氣息純正,散發出勃勃生機!

蘇辰眉頭緊鎖,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衝着少年的背影拱手道:“在下蘇辰,冒然闖入此地多有得罪,不知閣下是?”

等候了片刻,並未有任何迴應之聲,蘇辰心下更是好奇,繞道走上前去打量了一眼,這纔看到了少年的全貌……這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生的是眉清目秀,脣紅齒白,飄逸的長髮紮成髮髻盤在頭頂,一身華貴白袍顯得貴氣十足,乍一看去,似乎是哪個古代大家族的少爺公子哥。

這少年就這麼歪着脖子,仰面沉思,一動不動,若不是呼吸平穩有力,氣息漸長,蘇辰還會誤以爲這是個假人呢。

“這少年究竟是何人,爲什麼會在楚江王府的後院?”蘇辰心思猜疑,但始終得不出結論,又開口幾次,但結果都是一樣,少年始終保持同一個動作,就連視線都始終盯着一處地方,不知所謂。

就在蘇辰打算上前看個真切時,一隻翩翩飛舞的紫色蝴蝶突兀的飛了出來,就彷彿是憑空閃現一般,拍動着美麗的翅膀,圍繞在少年身邊旋轉不休,每一次拍動翅膀,空氣中都會泛起一波微小的漣漪,這漣漪匯聚疊加,逐漸變成了一個半透明的人形虛影,遠遠看去似乎是一個身材曼妙的少女體廓,她足下踏着波紋,圍繞在少年身邊翩翩起舞,說不出的唯美動人。

少年忽然動了,他似乎是在笑着,又似乎緊鎖眉頭,緩緩伸出手來,將紫色蝴蝶捧在指尖上,自言自語道:“紫蝶,父王明日午時就要處斬,身爲罪國之子,我也要被髮配幽無之地,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你願意與我一同前往嘛?”

蝴蝶拍動翅膀,似乎答應了少年的請求。

剎那間,時空流轉,天地變幻,一眨眼的功夫蘇辰便出現在了一片翠綠的山澗之中,一條綿延不知多少萬里的山路通向未知的前方。蘇辰心中一動,凝神靜心,駐足在道路附近,看着一輛徐徐行來的馬車,和坐在馬車上,衣着闌珊,臉色土灰,滿是傷痕的少年,俊俏公子哥的模樣不復存在,似乎是被驅逐流放的無家可歸之人。

只是他臉上的笑容,卻一如少年般單純無邪。

叮叮咚咚……

銀鈴兒脆響四起,一夥跨着大頭黑馬,奇裝異服手持大刀的馬賊橫行而來,後方的車隊滿載着搶奪而來的貨物和牲口,還有幾名眼中泣出鮮血的女子,趕路的少年見狀毫不猶豫的衝上前擋住了馬賊。

結局顯而易見,身形浮弱的少年又怎是身強體壯的馬賊對手,被崩刃的鈍刀砍的遍體鱗傷。

馬賊將半死不活的少年丟垃圾似地丟到路邊,搶走了他的馬車。

一隻翩翩飛舞的紫蝶拍着翅膀出現在少年身邊,她趴在少年滿是血痕,但依舊掛着無邪笑意的臉上。

少年的運氣似乎不錯,沒有傷及要害,被一名路過的樵夫救回家中,修養了數個月的時間漸漸康復,少年愛上了樵夫的女兒,在幫助樵夫打獵砍柴兩年後,造了一棟小木屋,迎娶了樵夫的女兒。

他一直記掛的那隻紫蝶,不知何時消失在他身旁……

又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夜晚,穿着獸皮,抓到了兩隻肥美野兔的年輕獵人走上回家的道路,他笑容燦爛,期待親手做一頓美味給剛滿三週歲的兒子嚐嚐,按照村裡的習俗,年滿三歲的孩子,就可以開始學習獵人的技巧了,作爲村子裡最厲害的獵人,他的兒子將來也必須成爲一名傑出的獵人。

叮叮咚咚……

銀鈴兒聲漸行漸近,這是山裡馬賊即將到來的徵兆。

這一次,年輕的獵人沒有向他少年時一般勇敢的衝上去,他有了自己的家庭,有心愛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子。

……

鮮血混雜着雨水從村子裡唯一的道路流淌出來,全村一百多口人慘死家中,一切貴重物品都被掠奪,年輕獵人認出了傷口,和當初他被馬賊的崩刃鈍刀砍傷時一模一樣。

年輕男人哭了,抱着妻子和兒子的屍體,哭了整整一夜。

一波波的漣漪在他身周泛起,那隻消失了好幾年的紫蝶再次出現在他的身邊,少年不再,蝴蝶卻依舊美麗如初。

…………

在哪之後發生了什麼,蘇辰無法得知,走馬觀花般的情景只是到此爲止,他再次睜開眼睛,又回到了楚江王府中,面前的假山上依舊坐着那名少年,只是眉宇間多了幾縷悲愁之意,不復少年的無邪天真。

那隻紫蝶,不知何時消失了。

少年一聲嘆息,走入漣漪走消失不見,就彷彿從未存在過一樣,陽光明媚的天空頓然消失,恢復成了之前一片幽暗的景象。

“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人,方纔那一切都是他此生的遭遇嘛?爲何讓我看到,爲何我會看到?”蘇辰凝眉不解,正欲離開之際,忽然發現一點亮光在少年原來孤坐的地方閃現,他好奇的走上前去,只見那是一塊溫潤紫石,形似一隻展翅高飛的翩翩蝴蝶。

將紫石握在掌心,淡淡的溫軟沁入心底,蘇辰隱隱間有所明悟,這似乎就是黑貓說過的那塊神石‘碧落黃泉’!

爲何與那隻紫蝶如此的相似?或者說這碧落黃泉就是那隻紫蝶幻化而成之物?

種種緣由,縈繞在蘇辰心間,似乎懂了什麼,似乎有什麼都不懂。

蘇辰忽然想問,換做是他的話,會像年輕獵人般躲開馬賊的來襲,還是如少年那般,義無反顧不假思索的衝上去?

問題的答案,似乎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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