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狀,沈玉荷當然明白他是不願意的。
但她,顯然也不是請兒子來和平商議。
坐在一旁的林青始終沒有發言,此時慕離便將視線對準她,不溫不火:“林青,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若是反對,這件事便作罷。
她若應了——
“這件事,我沒有辦法反對。”林青輕吐一口氣,睫毛微顫了顫。#_#67356
“林青,你再說一遍。”慕離眯起眼。
林青稍稍歪着腦袋,略顯無奈:“這是你出事之前就約定好的,現在反悔,會讓外人笑話的。”
她並不急於婚禮,來日方長,若是能等到慕離找回了記憶自然更好。
然而請帖早已發出,期限將至,慕家萬一鬧出了這樣的笑話來,恐怕也不會太好。
“好。”慕離眸光閃過寒氣,“既然你們要舉行婚禮,就去舉行。只不過,我不會出席。”
他擺明了態度,即便在母親面前,也不會讓林青得逞。
聞言,林青似乎並不驚訝。
如果他就此順應纔會奇怪吧。
林青始終將雙手掌心朝下交疊在身前,左手的小指輕輕覆在右手的無名指上。
還是有光透過了過來。
慕離冷眼一掃,便瞥見了那枚泛着淡淡青色的戒指。
據說,那是他爲林青定做的婚戒,並親手爲她戴上了。
青色的戒指,林青。
慕離冷冷勾起了嘴角。
他收斂了對母親的溫順,沈玉荷也變得十分強硬:“慕離,這件事由不得你。”
這是讓慕離承認林青身份的最快方法。#6.7356
這些日子,林青的陪伴沈玉荷是都看在眼裡的。
如果沒有這個兒媳婦,她的兒子恐怕就要被許苑那女人迷惑。
敢背叛一次的女人,保不準日後不會背叛第二次。
那樣的後果不堪設想。
林青正垂着頭思索,如果慕離真的不同意,她會對媽勸說。
正想着,眼前的光突然暗了,一個人影擋在她身前。
仰頭,一對幽深的眸子不冷不熱地盯着她。
“林青,你是不是想要一個名分?”慕離的口吻忽而溫和下來。
林青倒是不大習慣了,微微一怔。
名分,她從未想過。
這麼空洞的東西,看不見,捉不到,要了有何用?
然而對這世上大多數女人來講,名分便是一切,便是命。
在慕離眼中,林青就是那樣的女人。
見她怔了,慕離便確定了心裡的想法。
他傾下身,攥着林青的下巴:“如果是名分,我可以給你。”
嘴角,勾勒出一抹幾分厭惡的邪笑。
“只是……”慕離繼而又道,緊緊盯着林青的眸子,“你,能給我什麼?”
她什麼也給不了。
林青被那雙眸子看得幾乎要陷了進去。
“我什麼都不能給你。”林青的脣動了動,聲音細微如蚊。
慕離攥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之大,使得她不禁蹙了眉。
“那就老老實實呆着,不要再有妄想。”慕離鬆了手,收回時卻被一隻略微冰冷的小手握住了。
她的動作很輕,很溫柔。
一如她的聲音:“我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還有什麼能給你?”
慕離臉色一沉。
不知爲何,他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天在超市,看到林青和陳瞿東站在一起的那一幕。
那時林青是在挑選晚餐的食材吧?
身後的陳瞿東望向林青的溫柔眼神,像一根倒刺扎進了慕離的心裡。
這句話,也引起了沈玉荷的驚覺。
“林青,好端端的胡說什麼?”
她不是不知道林青和陳瞿東之間的是非,當初東窗事發就暗中派人調查過。
“哦?”見母親的神色一變,慕離反倒來了興趣,眸子越發地清冷,盯着林青像是要將她看穿。
她是要當衆承認,和那個陳瞿東有染?
這女人實在有趣。
林青放開了慕離的手,脣色很淡:“我早就是你的女人,我們結婚了,忘了嗎?”
已是夫妻,她哪裡還屬於自己?
那一顆心完完全全地交給了眼前這個殘忍男人。
慕離直起腰,居高臨下地俯視林青。
打量她良久之後緩緩開啓薄脣:“忘了。”
氣氛驟然冷了下來。
降至冰點。
沈玉荷原本就有輕微頭痛的症狀,此時更疼痛難忍。便喚來張管家交代一番。
“我現在上樓休息。你準備好早飯,讓他們吃完再走。”
此時差一刻八點,想着外面暴雨他們還一早前來,多半沒來得及吃早飯。
張管家記下,又問:“用不用讓大夫過來看看?”
沈玉荷擺擺手,這就起身:“沒那麼嚴重。”
林青一同起身,攙扶着沈玉荷,一邊對張管家道:“還是請大夫來看一下比較好,這樣的雨天最容易引起頭疼。”
張管家連聲應了。
大約是昨晚在外面吹了冷風,起來時又猛,林青自己也一陣頭暈。
她一個沒站穩,便又要向身後的沙發倒去。
沈玉荷已走出兩步,覺得身旁有人晃動不覺去看。
想伸手拉一把林青卻來不及了。
只見林青一頭栽進了沙發。
沙發太軟,她跌下去時順道崴了腳。
“少奶奶,您沒事吧?”林青一直沒有動靜,張管家略顯着急。
沈玉荷因爲頭痛正讓傭人攙扶着,她望一眼慕離,男人淡漠地站立一旁。
保持着跌倒的樣子大約有兩三分鐘之久,林青才覺得腳踝能勉強支撐地面。
她淺淺起身,無事一般揉了揉頭髮。
“媽,你先上樓休息吧。”看到沈玉荷沒有離開,林青貼心道。
看得出林青是在強忍疼痛,沈玉荷對這個兒媳更有好感。點了頭,讓傭人扶着走向樓梯。
走出兩步對着身後的張管家交代:“等大夫來了先給林青的手指包紮一下。”
原來剛纔林青跌倒時,沈玉荷看到了那處傷口。
無名指上的戒指尤爲閃耀。
沈玉荷上了樓,慕離緩步走過去,扶着林青的手心將她的手擡到眼前。
“林青,你現在越來越有本事了。”他的聲音低沉,只有林青一人能聽清。
“這傷是因爲你纔有的,還是今天一早的事,你應該沒忘吧?”林青眸色清淡,聲音更淡。
“只是你想得到名分這件事,就請繼續努力。”慕離放下她的手,目光從那枚刺眼的戒指上掃過。
每天這樣戴着,就是爲了炫耀嗎?
也罷,就給她一個機會。
由於林青的手腳都受了傷,行動不便,拿東西也不便。
待他們早餐用畢,慕離便帶着林青離開了。
臨走前囑咐張管家注意沈玉荷的身體狀況,隨時向他彙報。
少爺對旁人似乎並沒有多少變化。
只是對少奶奶……
看着那輛銀色跑車在雨中消失成一個小點,張管家站在房子前不忍地嘆了口氣。
雨下得小了些。
沒有了一小時前的轟鳴氣勢,此刻只稀稀疏疏地打着小雨點。
比起來時,窗外安靜了許多。
車內,也越發地寂靜。
林青用胳膊支在車窗旁,歪着腦袋有些睏倦。
柔順的長髮順着她的臉頰傾瀉而下,遮去了半張臉。
昨晚一夜未眠,此時車內的空氣帶着些暖意,她就困了。
於是林青半眯着眼,望着窗外朦朧的景象便要昏昏沉沉地睡去。
突然一個急剎車,林青腦袋一晃,醒了。
“出什麼事了?”她一瞬轉過頭去。
慕離正斜睨着她:“怎麼,很困?昨晚去幹什麼了?”
冷不丁地質問。
林青昨晚就在江邊坐着,並未走遠,覺得沒什麼好隱瞞:“散步去了。”
“散步?”慕離眯起眼,朝林青因爲暖空氣而略顯紅暈的臉上看去,她的脣色也沒有之前那樣淡了,“一個人在外面散了一晚上的步?”
這話,說給誰聽都不大會信。
然而林青的關注點卻不在此:“你在關心我?還是怕我去見了別人?”
慕離冷哼一聲,收回視線。
“我只是不想看到在外面過了一夜的人,在我的車裡睡着。”車子重新發動,慕離將四個車窗同時放下一條縫隙,冷風瞬間充滿狹小的密閉空間。
林青止不住哆嗦一下。
“說到底,你還是因爲不知道我昨晚做了什麼而焦慮,對不對?”林青將手臂抱在胸口,才覺得稍微暖和了些。
雖然是夏天,這樣一場暴雨下着,卻像冬天一樣寒冷。
車再次熄火。
慕離扶着方向盤的手指,頓住。
“你覺得,我很在意?”他的語氣,像是真的在問。
林青將前襟緊了緊,擋住風,一邊開口:“如果不在意,我昨晚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你是連問一下都不會的。”
若是不相干的人,他慕離哪裡會有功夫搭理。
慕離的眼底像被尖銳的刺紮了一下,瞳孔收緊。
引擎熄滅,車內沒有任何聲音。
車外的雨聲便細細碎碎地撞擊着耳膜。
雨刷只是非常偶爾地移動一次,掃去擋風玻璃上落着的微小水珠。
看上去有些懶洋洋的。
“你說對了,我的確很在意。”不可思議的是,慕離承認了。
林青的肩膀微微顫了顫。
慕離鬆開了方向盤,修長的手指向林青的臉頰碰觸而去。
他的溫度永遠是冰冷的,撫摸着她的動作,卻越發地溫柔。
瞬地,林青有些許恍惚。
他的臉越來越近,高挺的鼻子貼着林青的鼻尖。
呼吸沉穩厚重地噴在林青的鼻息之間。
他們幾乎貼在了一起。
慕離只稍稍用力,便將林青攬入了懷中。
她的雙臂自然地垂在了身體兩側。
他的聲音是冷的。
胸膛,卻是暖的。^_^67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