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

高中的最後一個暑假。

長孫律穿着短褲背心攤平在沙發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突然對不知道窩在角落裡幹什麼的冷焰道:“我要當驅魔師。”

冷焰轉回身來,將因爲興奮而從頭頂冒出來的尖耳朵和獠牙收了回去,灼亮的雙瞳看着沙發上的人:“你是要驅我麼?”

“如果可以的話。”長孫律翻個白眼,動了動白皙的腳踝,“我不介意順便驅除你。”

冷焰的目光落到少年修長的雙腿上,藍色的短褲只到大腿上方,白色的背心薄薄一層貼在那誘人的肌膚上,胸口處的凸起若隱若現,長孫律仰着頭,脖頸流暢優美的線條順直而下,精緻的鎖骨微陷,肩頭瘦弱卻不羸弱,有一種少年青春蓬勃的氣息。

冷焰的呼吸聲重了一些,舌尖在脣邊舔了一圈,手指在身下滑動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粗重的喘息在靜謐的空間裡越來越清晰,帶着一絲野獸般的低吼,長孫律微微蹙眉,手肘撐着身子直起上半身,朝牆角的高大男人看去。

兩廂視線一對,冷焰呼吸一窒,隨即長長吐出口氣來,邪氣的朝長孫勾起嘴角。

長孫律眉頭青筋一跳。

“你……在幹什麼?”

“解決生理問題。”冷焰回答的再理所當然不過,起身抽了張紙,隨意擦了手,拋物線輕輕劃過半空準確落進客廳裡的垃圾桶內。

“你就不能去房間裡或者洗手間解決?!”長孫律想給男人狠狠一拳頭,他居然就在自己面前……天啊!

冷焰無所謂聳肩,一邊開始脫衣服,古銅色的健壯肌膚隨着衣服的剝落一點一點暴露在空氣中,空調的冷風嘶嘶的吹着,長孫不由自主的將目光移到男人的胸口上。

結實的胸肌,八塊勻稱腹肌,手臂的肌肉結實而健美,窄腰翹臀,雙腿有力的站立着,像一尊遠古的戰神。

冷焰在陽光下看起來隱約帶着赤紅的雙瞳,一眨不眨的看着長孫律,和少年白皙的身子形成強烈的對比,他看起來帶着男人成熟的霸道之美,像火焰一樣跳躍的短髮張揚立在頭頂,刀削砍斧般的面龐深邃硬朗,眉骨處帶着陰影,一看就不是亞洲人的長相。

冷焰利劍一般的眉頭挑起,擡手對長孫勾了勾手指:“洗澡,一起?”

長孫律收回打量的眼光,漫不經心的轉開眼,將雙腿腳踝疊在一起,擱在沙發扶手上,白潤的腳趾輕輕動了動,吐出一句:“滾。”

這是冷焰第三百零八次的邀請,第三百零九次的被拒。

習慣了少年冷漠疏離的態度,冷焰赤果着身子慢吞吞去了洗手間,自己洗澡去了。

長孫律閉着眼睛,雙手枕在腦後,直聽到洗手間裡傳來嘩嘩的水聲,才重新睜開眼。

□□慾望的騷動激盪着他的心臟深處,年輕熱血的年紀,哪裡經得起冷焰那樣赤果的挑撥,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他知道自己喜歡同性,這一點冷焰也清楚,只是他從來沒答應過冷焰的求歡,不是因爲他堅定着必須擁有愛情,而是因爲冷焰的身份。

冷焰是一隻地獄魔犬,準確來說就是魔物,不是人類。

接近一年前,冷焰因爲從死神界的死刑牢裡逃出來,渾身帶傷的躲進他的房間而被他所救,自那時候起,他便賴在了這個家裡。

即便現在危險早就已經過去,冷焰也一次都沒有提過要離開的打算。

他看不懂那個男人,明明只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笨蛋,但有時候他依然覺得自己看不懂他。

比如擁有強大的魔力,卻從沒想過要征服世界什麼的。

明明是妖魔,卻從未乾過壞事。

好吧……總是想千方百計壓倒自己這一點不算。

而其他呢?冷焰就像個無比正常的人類,每日三餐,吃飽睡,睡醒吃,愛乾淨所以經常洗澡,性格大大咧咧,偶爾很邪氣,偶爾又很痞氣,偶爾像囉嗦的太婆一樣對他晚回家的事情問東問西。

這讓長孫律覺得十分不解,但因爲養着他就像養着一隻大型寵物犬,必要時還能用來防身,因此長孫也一直沒有趕他走。

不過這些日子他開始思考,不趕他走的原因……真的就只是這樣而已?

他從小異於常人,能看到別人所看不到的東西,比如鬼怪、妖魔、精靈、靈魂……

小時候他曾經說起過,卻被大人因爲是生了什麼病,導致產生了幻覺。

慢慢到後來,他便不再說了。他的腦袋很聰明,至少在別人眼裡是這樣,不管什麼事情,放到他手上都好像變得十分簡單。也因此,他從小一路優秀到現在,一直是家人的驕傲,被老師寄予厚望。

而當他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的性向和別人不一樣時,一切就都改變了。

有些本以爲一直走下去就會很順利的路,突然變了個樣子,他信賴家人,所以將自己的疑惑告訴家人,而換來的卻是家人失望的表情,和彷彿看着什麼病毒一樣的可怕眼神。

他和家人的距離越來越遠,即便依舊是年級第一,被老師和鄰居頻頻誇獎,家人卻再也不將他看做自豪的兒子。

他們甚至避開和他有關的所有話題,一副小心翼翼,在親戚面前也總是尷尬的隱藏着關於他的事情。

因爲無法忍受,又因爲無法視而不見這種輕而易舉就能看出的距離,他搬出了自己的家,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租了一間小房子。生活費和學費家人總是每個月早早就打到了他的卡里,而他幾乎再也沒回過家。

有一些覺得理所當然的信賴被破滅之後,其他的信賴便統統不存在了。

朋友、老師、同學……

每個人說話的背後是什麼心情?什麼樣子?那些誇讚他的語氣和期待的眼神,在那些閃着光的崇拜後面,帶着的是怎樣的面具?

也許從沒有人真的期待過他能做出什麼,也沒有誰真的發自內心的喜歡過他。

他漸漸習慣起禮貌待人,對誰都溫和相對,維持表面美好的假象,而心底裡卻築起了高高的城牆,再不爲誰而開啓。

他保持着一種禮貌的距離感,疏遠着所有人,將自己劃在自己的世界裡,直到冷焰大大咧咧的闖入他的世界。

受傷的魔犬,帶血的獠牙,尖尖的耳朵立在火紅的頭髮裡,他坐在臥房的角落裡,高大的身子隱藏在黑暗的氣息中,他直到洗完澡,吃完夜宵,擦着頭髮進到臥房裡拉開燈,才突然發現屋裡多出一個人……不一個不能稱爲人的傢伙來。

而冷焰對他的反應也是很吃驚的。

“你看得見我?”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對話。

靜謐的夜晚,聽得到樓下車輛呼嘯而過的聲音,還有對面樓房裡的犬吠。

冷焰呲出尖利的獠牙,威脅:“愚蠢的人類,看得見我是你的榮幸。”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長孫律便將擦頭的毛巾扔到了男人臉上。

“擦擦血。”長孫漠然道,“要洗澡麼?冰箱裡還有剩飯,你吃麼?”

“坐這裡多久了?”

長孫律一直記得冷焰那傻缺的樣子,手抓着毛巾楞了好半響,隨後才慢吞吞收起了獠牙。

“我叫冷焰。

他說。

“嗯,長孫律。”長孫律指指自己,隨即往牀上一坐,不再搭理冷焰了。

兩人的初次對話和相遇一直讓冷焰津津樂道。

他總是說,他從未見過這麼有個性的人類,他還以爲人類都是故事書裡講的那些膽小鬼。

長孫當然沒閒到去問他看得都是什麼故事書,但因爲冷焰的到來,他安靜的生活漸漸熱鬧起來。

他知道了自己異於常人的能力,是適合做驅魔師工作的特殊人類。

地球上的驅魔師不多,但也不少,每個國家有自己的分部,而驅魔師的總部則在梵蒂岡,那個神秘又美麗的地方。

長孫律從冷焰那裡聽說了很多很多以前從不知道的事後,突然就產生了去做驅魔師的想法。

原因很簡單,只是因爲人類的世界待下去實在太無聊。

如果他一直按照現在的路走下去,到底會通往怎樣的未來?

雖然不知道,但他確定,那是一條他絲毫不感興趣,也不會期待的未來。

而如今面前擺着另一條未知,卻會讓他的世界變得不同的路,他認爲自己沒有理由不去選擇。

“我要去做驅魔師。”

長孫律在冷焰洗完澡出來時,再一次開口道。

冷焰轉過頭,頭髮上的水珠順着下顎滴到地板上。

“好。”

男人點頭,“我帶你去找凌風。”

凌風。

亞洲中國分部驅魔師,只是他現在叛離了梵蒂岡,是被通緝的驅魔師了。

他叛逃的理由沒人知道,他的能力出衆,是少有的驅魔師裡的好料子,並且排名在梵蒂岡全球驅魔師排名裡也是十分高的。

可這樣一個受人矚目的驅魔師,卻對梵蒂岡叛變了。

長孫律坐在椅子裡,手上抱着冷飲,目光在凌風身上打量。

男人穿着T恤,脖子上掛着一枚銀色的戒環,他帶着淺色墨鏡,黑色的短髮乾淨利落,嘴巴斜斜笑着,手指夾着一根菸。

他另一隻手一直牢牢抓着旁邊人的手,而那隻手還在不停掙動着。

長孫面無表情叼着吸管,又將目光落到旁邊那人的身上。

那人穿着一身青衫,一眼看上去還以爲是哪個劇團的古裝戲演員,黑色如墨的長髮束起來,露出傾長的脖頸,那張臉是長孫律見過的最美的一張臉,消瘦的下顎,白皙如玉的肌膚,柳眉很淡,眉宇間帶着一絲說不盡的抑鬱味道,長孫發現,他的手指上也帶着一枚銀色的指環。

在古代,這一定是一個讓所有女人爲之傾心的佳公子。

長孫在心裡暗道,隨即轉頭看冷焰。

冷焰火紅色的頭髮在陽光下像燃燒起來一樣,冷峻的面容面無表情,架着腿坐在太陽傘下,面前桌子上放着快化掉的冰淇淋。

他穿着黑色的T恤,黑色顯得他更加精壯結實,衣服有點緊,勾勒出胸肌的線條,讓好幾個經過的女人頻頻側目。

“想當驅魔師?”凌風有趣的打量長孫律,“爲什麼?”

“沒什麼爲什麼。”長孫律淡淡道,“我有這個選擇,自然可以選不是麼?”

“當然。”凌風笑起來,轉眼看旁邊的人,“這個人你看得見麼?”

“看得見。”長孫律點頭,隨即有些意識到什麼,“他是……”

“他是修爲百年的鬼魂,還差一些時日就能入魔道了。”

長孫點頭,又仔細看了看那似乎一直不怎麼情願坐在凌風身邊的……鬼,道:“我們見過?”

他隱約覺得有些印象。

“見過一次。”那人點頭,開口說話的聲音柔和動聽,彷彿清泉一般,“我叫姻雪。”

長孫也懶得追究兩人是什麼時候見過,便將注意力又放到凌風身上。

“要怎麼做才能成爲驅魔師?”

“要人引薦。”

凌風想了想,從衣兜裡掏出一隻小巧的玻璃球,“你拿這個去亞洲中國分部驅魔師協會裡,把他交給第一個跟你打招呼的人。”

長孫接過來,拿到太陽下面看了看,普通的玻璃小球,在陽光下十分明亮清透,帶出一點點淺藍色來。

“謝謝。”他收下珠子,又看了看凌風,“你是我的引薦人?”

“我已經不是驅魔師了。”凌風眨眨眼,“你要去見的人,會是你的引薦人。”

說完,他站起來,看了一眼一直不動如山坐在椅子裡的冷焰。

“想吃你就吃,別裝的很酷的樣子,你不累,我看着都累。”說完,凌風笑起來,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跟長孫律撅了個嘴兒,拉着姻雪朝馬路上走去了。

那兩人從背影看雖然一個現代裝束一個古代裝束,卻一點都不覺得怪異。

反而覺得十分相配。

姻雪墨黑的長髮被夏日的清風微微托起髮絲,凌風一手拉着他,一手插在褲袋裡,側頭和姻雪說話時,嘴角勾起寵溺的笑容。

長孫轉頭去看周圍,就見許多女人看着凌風瀟灑的背影竊竊私語。

“那麼帥一個人……可惜是個瘋的……”

“你說……他在跟幻想裡的誰說話呢?會不會是誰傷了他的心?”

“哎呦討厭啊!也太浪漫了啊!”

女人們的笑聲隱隱傳來,長孫又擡眼去看,就見凌風已經進了停在馬路對面的車子裡。

果然其他人都看不見姻雪麼……

長孫律不僅有些佩服凌風不顧他人眼色的氣魄來。

“走吧。”長孫律站起來,將手裡的珠子放進衣兜裡,“去那個什麼協會……”

轉頭,就見冷焰正毫無形象的狂吃那份他一直沒動的冰淇淋,滿嘴巴上都沾滿了白色的奶油,聽到長孫律說話,擡起臉來。

長孫嘴角抽了抽,心說:你這樣還不如讓別人看不見你呢,化爲人形雖然別人能看見了,卻是給我丟人。

搖搖頭,長孫律遞了一張紙巾過去:“好歹有點帥哥的自覺。”

冷焰曖昧的眨眼,舌尖舔過嘴角:“你覺得我帥就夠了。”

29.二十八40.三十九12.十一41.四十1.序9.八5.四25.二十四13.十二28.二十七21.二十9.八15.十四41.四十5.四32.三十一35.三十四6.五10.九30.二十九4.三26.二十五37.三十六25.二十四41.四十5.四3.二38.三十七28.二十七40.三十九7.六19.十八7.六9.八38.三十七26.二十五40.三十九28.二十七38.三十七21.二十27.二十六31.三十2.一11.十21.二十3.二21.二十40.三十九15.十四33.三十二30.二十九29.二十八5.四20.十九40.三十九31.三十33.三十二22.二十一13.十二19.十八11.十11.十38.三十七37.三十六29.二十八35.三十四18.十七24.二十三24.二十三12.十一12.十一12.十一12.十一22.二十一39.三十八32.三十一6.五12.十一39.三十八34.三十三13.十二13.十二12.十一31.三十12.十一27.二十六8.七39.三十八27.二十六7.六11.十33.三十二19.十八39.三十八8.七32.三十一33.三十二
29.二十八40.三十九12.十一41.四十1.序9.八5.四25.二十四13.十二28.二十七21.二十9.八15.十四41.四十5.四32.三十一35.三十四6.五10.九30.二十九4.三26.二十五37.三十六25.二十四41.四十5.四3.二38.三十七28.二十七40.三十九7.六19.十八7.六9.八38.三十七26.二十五40.三十九28.二十七38.三十七21.二十27.二十六31.三十2.一11.十21.二十3.二21.二十40.三十九15.十四33.三十二30.二十九29.二十八5.四20.十九40.三十九31.三十33.三十二22.二十一13.十二19.十八11.十11.十38.三十七37.三十六29.二十八35.三十四18.十七24.二十三24.二十三12.十一12.十一12.十一12.十一22.二十一39.三十八32.三十一6.五12.十一39.三十八34.三十三13.十二13.十二12.十一31.三十12.十一27.二十六8.七39.三十八27.二十六7.六11.十33.三十二19.十八39.三十八8.七32.三十一33.三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