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無淵看着眼前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一時之間竟然有幾分茫然。
……彷彿又回到了他上幾世,仍然是崑崙教教主的時候。
一揮手萬衆齊呼,那麼的叱吒風雲,霸氣外漏。
百里無淵的目光從那些一臉狂熱的教衆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崑崙教教主之位上。
一切似乎都像從前的樣子,彷彿一切未曾改變。
但是,真的沒有改變嗎?
無論是視線之中的系統卷軸,還是包裹裡的一切,都提醒着他,這只是個遊戲。
崑崙教早就不在了,江湖也早就不在了。
這是一個既沒有江湖,也沒有崑崙教的世界。
眼前這些熟悉的面孔,不過是一組組數據模擬出來的npc罷了。
百里無淵緩緩落座在崑崙教教主之位上,面無表情的俯視着面前的一衆崑崙教npc,心裡卻空蕩蕩的一片。
就在此時,忽然外頭傳來一聲驚呼:“報告教主!有人闖入崑崙教!”就在那人話音落下之時,一個白色的身影猶如一道幻影般掠向百里無淵,百里無淵微微一驚,擡頭一看,卻發現來人居然也是熟人。
那人一襲白衣,長相清朗如玉,眉目清冷,嘴角卻勾着淡淡的笑:“恭喜百里教主,又成爲崑崙教教主了!”
“……多謝沈盟主。”百里無淵眯了眯眼睛,卻並沒有站起來,仍然懶懶的靠坐在座椅上,看着又一道藍色身影掠了進來。
清宵道長瞪大眼睛看着以一個非常霸氣的姿勢坐在崑崙教教主座椅上的百里無淵,又茫然的回過頭來看了看沈夢溪,呆呆的問:“他怎麼……又變成崑崙教教主了?”明明無論是武林盟的人,還是去沖虛觀的人都認不得他們倆了,怎麼偏偏崑崙教裡的人還記得百里無淵呢?
沈夢溪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反而是百里無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沒看到世界頻道?”
清宵道長皺了皺眉,似乎在苦思冥想什麼,好半天他纔開口說:“……看到了,但是沒看明白。”
沈夢溪笑道:“其實是這樣,只要你打敗了這個遊戲裡沖虛觀的大弟子,你就能重新成爲沖虛觀大弟子了……”
“可是我就是沖虛觀大弟子啊!”清宵道長皺着眉道。
沈夢溪看了一眼百里無淵,緩緩道:“說到這個,我纔想起來,百里教主剛剛是打敗了誰,才能奪得崑崙教教主之位的?”
這個遊戲裡的崑崙教教主也是“百里無淵”,那麼剛纔百里無淵到底打敗了誰?
“……無可奉告。”百里無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閉嘴不言。
兄弟不和這種事情他怎麼可能隨便告訴一個外人,家醜不可外揚……魔門的家醜也不可外揚。
沈夢溪頓了頓,只好無奈的笑了笑。
“不過,有件事我可以告訴你們,”想起百里無涯說的那些話,百里無淵斂了斂眸,隨後緩緩道,“這個遊戲,和我們來的地方並無半分關係……我們也不可能再回去了。”如果他們想要回去,只能再次發動百里無涯說的那個逆天回魂的禁術,不過要再次發動那樣的逆天回魂禁術,他們不知道要殺多少人以身祭陣。他雖然是魔教教主,卻沒有濫殺無辜的癖好。
更何況,就算他能夠狠得心下來,沈夢溪也一定不可能答應……再加上清宵道長那個固執的蠢貨,更不可能同意這種方法。
再者,就算他們能夠發動禁術,也不一定能夠再回到從前那個世界裡……就連百里無涯也無法預測逆天回魂能將人送到什麼地方去,甚至一不小心把他們幾個人送到了一千年之後,他們再發動一次,說不定又跑到一千年後的未來去了。
不過很奇怪……
百里無涯發動禁術,爲何會將沈夢溪,清宵道長和沈月白牽連進來呢?
百里無淵並沒有將事情所有的真相說出來,而是挑了一部分事實的說給沈夢溪和清宵道長聽,關於逆天回魂這個禁術,他也只是說了是這個禁術將他們送到了一千年之後,關於禁術發動的條件他也沒有說。
聽完百里無淵的話之後,沈夢溪和清宵道長都是滿臉的凝重,沈夢溪的臉上不再帶着淡淡的微笑,臉色淺淡了許多,黑眸幽深,不知道在想什麼。
而清宵道長則皺着眉,陷入了深思,好半晌,他纔開口問百里無淵:“你的意思是,那個禁術只能發動一次,就再也不能發動了?所以我們不可能回去了?”
剛纔百里無淵告訴他們,那個逆天回魂的禁術只能發動一次……否則百里無淵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們不可能再發動一次禁術回去的事實。
百里無淵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道:“是,如果可以回去,我怎麼可能留下……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清宵道長一臉打擊,撅着嘴好半天,他又開口問:“難道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百里無淵眯了眯眼睛看着他,說:“你可以去找,我不阻止你,反正我已經無能爲力了。”
清宵道長再次受到了重大打擊,抱着膝蓋緩緩蹲了下去。
他不過第一次離開師門,原本以爲只是普通的下山歷練,卻沒有想到,離開之後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師傅,他的師叔師伯,他的師兄師弟……他都再也看不見他們了。
沈夢溪眸光幽深的沉思了很久,纔看向百里無淵,緩緩道:“……那這個遊戲,到底是何人所發明?”他並不像清宵道長那麼好糊弄,幽深的目光看得百里無淵心下一顫。
沈夢溪雖然總是一臉微笑的樣子,但是他的目光卻總是幽深深沉,彷彿一把刺骨寒錐,能夠深深的刺入對面那人的骨骼之中,探知到那人的想法。
百里無淵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過了許久,才緩緩說:“一個和我們一樣的人。”
沈夢溪深深看着他,又問道:“那他爲何不出現?”
百里無淵轉過頭去,看着前頭密密麻麻的崑崙教教衆……這些npc正滿臉戒備的盯着沈夢溪和清宵道長,但是礙於百里無淵的教主之威,並沒有衝上來把這兩個人驅逐出崑崙教。
百里無淵還是沒有回答沈夢溪的問題。
因爲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百里無涯到底在想什麼。
他原本以爲百里無涯只是一個單純的少年,他只需要將這個少年庇護在他的羽翼之下,就可以了,但是他沒有想到,這個少年不僅沒有他想象中的單純,還親手將他這個哥哥殺了。
他原本以爲百里無涯只是爲了奪取崑崙教教主之位才殺了他,但是他沒有想到,百里無涯竟然說這一切都是爲了他……
百里無淵想要相信百里無涯的那些說辭,也許百里無涯所做的這一切真的都是爲了他,但是他已經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尤其是百里無涯。
他根本不知道百里無涯到底在想什麼,所以他不敢再相信百里無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百里無涯可是那條在他心口深深的咬了一口的蛇,他怎麼能敢再親近這條蛇呢?
除非將這條蛇抽筋剝骨,把它的毒牙全都拔掉,變成完全無害的裝飾品……他才能相信它已經不會再害他。
“接下來,我們該幹什麼?”清宵道長好半天才從再也不能回去的噩耗中緩過神來,用泫然欲泣的小眼神看着百里無淵和沈夢溪兩個人。
“……我下午還有課,先下了。”百里無淵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是中午的——午飯時間了,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可不能錯過。
沈夢溪眯了眯眼睛看了他一眼,也說:“我下午也有課……一起走吧。”反正他們是住一塊兒的,說一起走其實也沒錯。
百里無淵和沈夢溪都要走,清宵道長的表情更加泫然若泣,就像被人遺棄的小貓咪一樣,可憐巴巴的看着兩個人:“怎麼我要上課的時候你們都有課,我有空的時候你們都要上課……”
百里無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直接下線。
沈夢溪朝他笑了一下,說:“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本來就該一起的。”
……纔怪!他知道的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明明不是這樣的!
清宵道長緩緩伸出爪子,但是沈夢溪還是無情的下線了。
清宵道長:“……”
百里無淵從遊戲艙裡爬出來之後,神情還是有幾分恍然。
他緩緩的坐在牀腳上,面無表情的思考着。
他已經知道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事情了……爲什麼一下子覺得心裡空蕩蕩了。
也對,因爲他再也回不去了嘛。
從這一刻開始,他纔對這個陌生的世界開始產生第一絲茫然。
不過很快,百里無淵就從這低落的情緒之中拔了出來,眯了眯眼睛,看向樓下的方向,他已經聽到了沈月白在炒菜的聲音,幾分若有若無的香味飄入了房間。
百里無淵面無表情的想了半秒,很快就起身下樓了。
就在他推門而出的一瞬間,便看見葉臻龍懶懶的靠在他房間前面的樓梯處,一看見他出來,便朝着他露出了一個十分陽光又十分燦爛的微笑。
“小淵,你出來了?”
百里無淵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這不是廢話麼,他沒出來葉臻龍看到的是什麼。
“那個,小淵,”葉臻龍的笑容漸漸褪了下去,他的目光有些複雜的看向百里無淵,緩緩道,“你知不知道……”剛說了一半句,他又欲言欲止的停了下來。
“什麼?”百里無淵有些莫名其妙。
“……聽說,”葉臻龍目光復雜的看着他,頓了頓,纔開口說完,“聽說,百里無涯昨天晚上在本家大宅,當着百里家所有人的面,聲明他要放棄百里家未來繼承者之位……”
百里無淵聞言一愣,百里無涯……要放棄百里家家主之位?
……他要搞什麼鬼。
……難道他想用這個去證明什麼嗎?
真是愚蠢。
“而且,”葉臻龍的表情更加複雜,“他還說,他不喜歡女人,沒有辦法給百里家傳宗接代……所以自動放棄百里家未來繼承者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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