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重霜條件反射地看過去, 在黛青石柱的間隙中,透過蒸騰而起的白色霧氣,隱隱可見一個有點眼熟的平臺角, 上面似乎還有隱隱綽綽的人影在移動。
對哦, 既然有另外三個路口, 那也應該有另外三個平臺纔對。重霜眯起眼睛再仔細看, 不知道那上面的人到底是誰。突然間他靈光一閃, 擡頭看向空中盤旋的火龍,正好看見它眼裡一閃而過的紅光。
這使重霜瞬間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這隻火龍,是活的!是有獨立意識的!現在才反應過來, 它剛剛說的是斯塔爾古語!名字音節差不多,後面兩字卻和通用語發音不同, 怪不得庫洛洛和西索都看自己!原來是隻聽懂了前半部分……
“東邊是誰?”重霜朝着火龍發問, 完全沒聽懂的西索迷茫地打量着一龍一人, 庫洛洛則是微微眯了眯眼。火龍燈籠大的眼睛看向重霜,它的聲音低沉悅耳, 但是由於距離過近,還是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吾主,其友,另二不速之徒。”
吾主?重霜瞪大眼睛,據他所知, 來的只有自己和旅團兩撥人。照火龍的描述, 那一邊有四個人, 總數符合;二不速之客, 照火龍對庫洛洛和西索的無視程度來看, 應該是俠客和飛坦;最後,龍是高傲的生物, 它既然願意回答自己的問題,語氣還很恭謹,它的主人不會是……老媽吧?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重霜收回手裡暗中發出的念力,要是他沒有算錯的話,腳下的火山還有兩天就要爆發了。七星巨門陣只能由外入內,他這一路上也留意到沒有任何出口;他們離地面估計有一公里以上的直線距離,僅僅是三米厚的冰壁就足以讓人望而卻步,更不用說後面厚厚的石壁了,想要打通出去完全不可能。
他們這一路進來,爲的可不是最後葬身火海。重霜皺眉,繼續問:“此地可有出口?”從火龍的語言來看,它在這裡呆得有些時日了,估計是老媽告訴他自己名字的。
“然。”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重霜總覺得回答他問題的龍有點興奮起來:“坤下之位。”誒?那不就是剛剛龍頭的那個位置麼?重霜疑惑地回頭看,這才注意到雕刻的龍額頭正中有些微冰色露出。照火龍的意思,那裡是個機關,重霜在兩人的注目禮中走過去,伸手按了下去——
一瞬間地動山搖。重霜只覺得自己手下的龍頭開始抖動,撲簌簌地掉下許多石粉。露出的底下一層晶瑩無暇,彷彿液體在流動。怎麼看起來好像它不是一條石雕的龍,而是在寒水之外掛了層石壁呢……重霜還沒想明白,他來不及收回的手已經被一股力帶着,整個人瞬間騰空而起。
沒錯,破石而出的也是一條龍,與之前不同的是,它是流動的水組成的,而且溫度低得和寒冰沒區別。好不容易抓住照壁、回頭卻發現這麼一副情景的庫洛洛和西索完全震驚了。
左邊的石雕變成了天上翻騰的巨龍,原處卻平滑得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重霜被水龍帶上了天,在冰色與火色中就只能看見他的小半衣角。並不像要傷害霜兒的樣子……庫洛洛穩住情緒,他能夠十二萬分肯定,自己絕對認真檢查了那個龍頭的裡裡外外,並沒有發現什麼機關啊?霜兒卻輕輕一碰就出現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親愛的團長,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下,這個地方是不是和小霜霜有什麼關係?爲什麼我什麼也沒聽懂呢~~~”西索斜着眼睛看庫洛洛,眼角的餘光還在注意兩條看起來好像久別重逢、異常激動的龍。
自己也纔想到這一點沒多久……庫洛洛看了一眼西索,更加確定他是個需要保持距離的人物。既然種種跡象都指向這個遺蹟確實是斯伊皮爾早期文化時期的建築,那他是不是可以猜想,剛纔那條龍,說的就是斯塔爾已經失傳的古文呢?霜兒居然能夠聽懂並與之交流……
庫洛洛閉上眼,錦囊上銀線暗織的蟠龍雲紋、月華沼澤外鐵畫銀鉤的黑曜地標、手裡做出各朝各代的經典美食、眼神裡透出博觀古今的平靜淡然……一切的一切串到一起,再聯想到剛剛平拗曲直的古調,霜兒的家世背景簡直可以說是昭昭然。自己居然到現在才發現,他最想要的瑰寶到底是什麼!
庫洛洛露出的些微表情變化都沒有逃過西索的眼睛,他隱隱覺得庫洛洛想通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也許你應該去問本人,西索。”庫洛洛冷不防地睜開眼,音調一如既往的冷靜清晰。
真是,機會總是轉瞬即逝,西索撇着嘴,不愧是他看中的大蘋果,總是那麼無懈可擊。他把注意力轉向上方,卻驚訝地發現水龍已經以極快的速度衝了下來,整個過程悄無聲息,停住的時候,冰藍色的眼睛就離他不到一米。
……這到底是什麼神異動物啊?西索不禁犯嘀咕,雖說自己身心強健,那也不帶這麼嚇人的啊~~~要不是確實覺得突然涼快許多,他還真是懷疑自己的眼睛。
龍背上的重霜握住龍角,輕輕一轉跳了下來。看見庫洛洛和西索都一副“給我個解釋”的表情,聲音頗有些無力:“具體情況出去再說。”
“哦?”重霜很驚訝說話的是庫洛洛,因爲他一路上好像都在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則。“可以從哪裡出去?”
“下面。”重霜用手一指,而下面熔融的岩漿很配合地來了一次小爆發。
“小霜霜~~~你真的不是在耍我們嗎~~~”西索皺了一張包子臉,“就算用纏包住身體,估計也是不行的吧?”
重霜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就小整了他一回嗎,西索不會真以爲自己說話可信度和他差不多吧:“我們自己是過不去,穹陽穹冰可以。”
西索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兩個生僻的單詞估計是兩條龍的名字。真是的,這座山難道是他們家挖的麼?連這兩隻動物的名字都知道,那它們爲什麼就完全不甩他啊,難得他對動物有點興趣的說~~西索繼續包子臉,完全不知道自己吐槽的猜測基本上就是事實。
“老媽和金在另一邊,還有……你們的兩個同伴。”重霜心道好險,差點直呼飛坦俠客了,要知道旅團成員的名字知道的外人可不多。“我和金先和那兩個人出去,老媽和你們一起,她說這樣比較好。”
“……”庫洛洛無語,看來重月對自己的印象可以說是非常不好。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神獸性格高傲,估計除了霜兒和她之外沒有人能讓這兩條龍乖乖地載來載去,他們距離又那麼遠,所以只能分二次下去。
西索的眼睛在兩人中打了個轉,心裡分析了一下,得出的結果和庫洛洛差不多,於是也表示同意。雖然他很想說他要和小霜霜在一起,不過看起來地下的活火山蠢蠢欲動的樣子,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還是什麼都不做爲好,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是鮮豔欲滴的大蘋果啊!
於是重霜跳回龍背上,準備去另一邊。不過出了點小小的意外,西索終於按耐不住,趁龍尾甩到他面前的時候想要試試手感(據後來西索自己的說法),粗心大意的結果是——剛碰到,手上就開始長起一層厚厚的冰霜,還有往身體發展的趨勢,凍得他齜牙咧嘴。要不是他當機立斷把手上輕薄的假象連着上面的冰扯下來,估計手臂就要被凍掉了。
重霜過去沒多久,庫洛洛和西索就看到火龍從空中一扭頭,隨後擡起前半身,猛地往下衝,直接一頭扎進了熔岩。很快地,岩漿愈發波動起來,上面漸漸出現了一個向內的漩渦。漩渦越轉越快,越轉越高,就像個火紅的龍捲風。水龍則騰起老高,頭朝下,開始轉起圈來,旋轉的身體慢慢靠近岩漿流,漸漸套了進去。
這該不是要跳進中間去吧?庫洛洛和西索難得同時有了同一種感覺,懸啊……剛被冰過的西索尤甚,他不禁想,這出去之後,不會沒被燒死或者燙死,而是被冰凍死吧?!
不過事實證明,西索的想法絕對是多慮了;或者說,獨孤家的保證從來不是好聽而已。雖然從個人感情上來說,重月很可能想把庫洛洛丟在裡面喂火山;但是現在庫洛洛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毫髮無損地從海底熱泉口被噴了出來。
整個過程都感覺身體被擠壓得難受,花的時間不是很長,看來這裡應該是內斯冰原外的北極深海。四周一片黑黢黢,海水冰涼涼,庫洛洛努力分辨了一下四周,朝着唯一的亮源游去。
飛坦和俠客一看見團長出現,立刻想要過去,可惜重壓之下速度快不起來,在水裡也不能張嘴說話。跳進水龍捲前,所有人都被囑咐要深吸氣,就是知道出口是深海而特地要求的。所以現在,全部人都遠遠圍在一個不斷往外噴出灼熱岩漿的海底火山旁,憋着氣,鼓着眼睛。
看到重月在庫洛洛西索之後出現了,在知道重月要斷後時就一直很焦躁的金頓時高興起來。這兩個人……想別人不懷疑他們關係都難啊!重霜心裡不知道什麼感覺,轉頭卻正好看到庫洛洛看過來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火光的原因,顯得特別的亮……
等下!火光?!哪裡來的火光?不會是……重霜心道不好,回頭只看見遠處一個蘑菇狀的火紅物體以極大的速度鋪散開來,映亮了半邊海底裡大大小小的煙囪口。這顯然是一次大規模的火山噴發。奇怪的是,火光卻在上部海水中,白色的熊熊火焰蔚爲壯觀,卻和火紅的岩漿沒有任何共同之處。
“快走!”重月當機立斷,趁這個光線比較明亮的時候用念力寫出了兩個巨大的字。衆人從驚人景觀中回過神來,紛紛一邊退後一邊上浮。
真是的,不論是憋死還是燙死還是冰死都是很沒價值的死法啊!這是西索浮出海面、抓住船舷時唯一的想法。船是重月三人登陸內斯冰原時留在浮冰邊的,上面生活用品一應俱全。虧得如此,才避免了一羣裡外溼透的世界念力高手在數九寒天裡挨餓受凍的悲慘情形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