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婪大陸之島在緯度上位於瑪爾聯邦和日暮之森中間, 偏向於亞熱帶海洋氣候。一年四季分明,在季風時節降水豐富。
十月正是西南季風的末尾時分,下過幾次雨, 天氣慢慢就轉涼了。
普萊雅是貪婪之島上著名的旅遊城市之一。海邊有着高大的棕櫚, 小道邊垂榕的常青葉片都遮掩了天光。民居都是二三層的小樓房, 山牆上爬滿了大花鐵線蓮或者垂紅忍冬, 白漆的矮木柵欄裡花朵爭芳鬥豔不掩春色, 似乎現在並不是秋末時候。
“一層秋雨一層涼咯……”重霜坐在臨海的八角亭上,目光順着檐角滴落的水珠沁進沙土裡慢慢消失不見,手裡轉着一隻細瓷杯, 幾乎是無意識地說出這句話。
伊爾迷擡眼,熱茶升起的嫋淡霧氣微微模糊了視線。這裡是一家海濱旅館所屬, 亭臺樓閣雕樑畫棟, 頗有斯塔爾古風。建築都是木製的, 休息的敞軒中可以聽到海風和波浪的聲音。而八角亭位於一個制高點上,遠遠可以看到水天一線的景色。
“雨停了。”伊爾迷淡淡地說道。他們來到貪婪之島一個多月, 在各大城市大致轉了一圈後,重霜就以休息爲名帶他來到了普萊雅。一開始他根本無法適應這麼悠閒的生活節奏,景色優美恬淡不說,連街道上人的步伐都比其他地方的慢半拍。待了這一陣子下來,感覺心情從所未有的放鬆。伊爾迷不禁想到, 他以後一定要來這裡養老, 嗯嗯!但如果是一個人的話, 那未免太淒涼吧……
重霜擡頭就看見伊爾迷黑黑的眼睛, 裡面翻滾着一些不知名的情緒。“怎麼了?”重霜略微偏過一邊, 把手裡的杯子放下。他剛想站起來,肩膀上突然傳來一股大力。伊爾迷把他按回到木雕矮凳上, “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嗯?”重霜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好好的突然這麼嚴肅做什麼?
伊爾迷一瞬不瞬地看着重霜。面容一如往常的沉靜如水,眉尖因爲疑惑而略略挑起,嘴角的弧度在看到自己時會往上彎起來。一切看起來都和以前一樣,雖然他想改變一點什麼。“你幾歲了?”
重霜被這個問題砸懵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回答我。”語氣不容置疑。
“……20。”
“你也知道你才二十歲啊!”伊爾迷咬牙切齒,“那你說你帶我來世界上最適合養老的城市做什麼?還一副來了就不想走的樣子了……”
伊爾迷難得認真和他抗議一次,居然是爲了這個,重霜忍不住笑出來。“知道他來了,你心急了?”
伊爾迷一張白皙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別跟我提這個!”他把頭扭到一邊去,突然覺得這樣顯得自己很心虛的樣子,又轉過來惡狠狠地說:“一定不準的!絕對,肯定,百分百!”
未來的事情爭辯也是無用,重霜微笑,“你想說什麼?”他不覺得伊爾迷的認真只是爲了和他說真實之境不準。
伊爾迷的目光閃爍,左右遊弋,重霜有點好笑地看着自己面前隨着主人動作而垂落的長髮。終於猶豫的人下定了決心,伊爾迷半蹲下來,直直看進對方漂亮的鳳眼裡:“首先聲明一下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喉結動了一下,重霜好整以暇地聽他說下去,“如果有那麼一天,你肯和我一起生活麼?我們可以周遊世界,或者回到這裡,又也許是在任何一個我們喜歡的地方呆着?”
重霜平靜地看着已經認識快十年的人,伊爾迷的眼睛很大,認真的時候會讓被注視的人覺得自己就是他的全部。明明知道自己那麼死心眼,還……重霜垂下眼睫,他能對得起伊爾迷的真心麼?
許久不見重霜回答,伊爾迷心裡苦笑,果然……還是不行麼?他慢慢鬆開抓着重霜肩膀的手,想要站起來。突然一隻溫熱的手反握上了手背,他驚訝地擡眼。
“雖然我答應你會顯得我很貪心,”重霜慢慢笑起來,眼角眉梢都掛起瞭如沐春風般的笑意, “但是我要說,這的確是個讓人心動的好主意。”
伊爾迷突然覺得秋雨過後的微涼空氣裡泛起一陣溫暖。他愣愣地呆在原地半宿,終於確定這不是他眼花或者是幻聽。他站起來抱住重霜,頭低下去,汲取那種熟悉的味道,心臟微疼。就算是一個如果,但是重霜答應了,這是真的,太好了……
重霜反手抱住他的腰,臉側向渺茫的海邊。溫度隔着布料傳過來,重霜不由得蹭了一下。太久以後的事情誰都不知道會有什麼變數,他能做的只有一步一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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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十二月的時候,兩個人轉了大半個島嶼,把遊戲島當成了旅遊景點來消遣。
“……這是戀愛都市?”伊爾迷看着不遠處心形的塔樓,還有隨處可見的粉色紫色的心形大氣球,一大片色彩明亮鮮豔的可愛建築,覺得這可能是他在貪婪之島裡面最無法忍受的城市風格,沒有之一。
“唔,”重霜指着道路和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這絕對是G.I.裡面最有人氣的地方!”轉過頭就看見伊爾迷微蹙眉頭的模樣,一把拍下,壓低聲音:“你那什麼表情,上次□□爆炸好像都沒那麼難看啊。”
伊爾迷不情不願地抱怨:“你不覺得□□魔比女孩子容易對付多了嗎?”以他老媽爲例,那麼高分貝的聲音,他一直不能理解,老爸怎麼受得了的?
重霜無奈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話讓聞□□魔色變的人們情何以堪啊。再看看周圍,果然有不少想要靠近他們的年輕女孩子臉上青了一片。在戀愛都市說這種話,還真是煞風景啊。不過伊爾迷難得沒有扎釘子,又穿了正常無比的休閒服,被圍觀是必然的吧?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
伊爾迷有點氣鼓鼓的,他伸手去捏了一下重霜偷笑的臉頰。這人又易容,害得只有他被一大幫女孩子追。他倆小打小鬧得歡樂的同時,廣場邊緣的小樹林裡,有個人的臉色可謂是山雨欲來。
穿着一身粉色和服、清秀女孩樣的柯特站在那人背後,慣常的面無表情,心裡面卻捏了一把汗,和團長要找的人在一起的怎麼是大哥?看團長這低沉的氣壓啊。紫色短裝的瑪琪靠着樹幹垂着眼,貌似什麼也沒看到。芬克斯看看不動的團長,再看看不動的夥伴們,生生按捺住奔出去的衝動。信長和他差不多,爲了轉移注意力只好緊緊地握着刀,一副想殺人的模樣。
再繼續說無知無覺的兩個人。
重霜相當愜意地享受初冬溫暖的午後陽光,眼角餘光突然注意到在年輕男女中穿行的三個小孩。他眯起了眼睛,確切來說,其中一個只是僞裝成小孩的樣子。碧絲姬喜歡雕琢寶石的愛好這下看來有用武之地了,重霜拿着手指在桌面輕敲。
伊爾迷詢問地看他一眼,在重霜的示意下也注意到了自己的背後。“那個女孩子怎麼回事?”他這個弟弟怎麼這麼好騙,看他們吵架的樣子,根本就沒發現她其實是個念力高手吧?一副懵懂茫然的樣子,這就是揍敵客未來的家主?
重霜指指三人走開的方向:“你要跟去看看麼?快看不到了。”
伊爾迷咬牙,最終弟控戰勝了預言。“我看看就回來,你等我。”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了。
重霜看着天上並不刺眼的太陽微微一笑,雖然他也覺得自己的預言很驚人,但是現在看起來,可能性貌似沒他們預料的那麼小呢……
庫洛洛在遠處看見伊爾迷離開,片刻之後就想走上前去。還沒等他邁步,已經有人搶先了,庫洛洛不由得皺了一下眉毛。瑪琪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上來,盯着那個搭訕的人——他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模糊的側臉,十分肯定地說:“不懷好意。”
重霜對聲稱太擠了要搭桌的人沒什麼興趣,伊爾迷五分鐘不回來的話他就直接先去下一站了。可惜,有人總是不識好歹。
甘舒三人早在重霜和伊爾迷進到噴泉廣場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們。看不出實力的兩個人……他們心中警鈴大作,雖然沒聽說過這兩個人拿了許多卡片,但是能力太強,總是個潛在的威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炸。出於對第一個通關的渴望和對甘舒能力的信任,他們決定,先下手爲強。兩個人當然不好下手,所以,伊爾迷一走,又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他們就想先搞定落單的重霜。
於是就有了這樣一幕,甘舒前去和重霜要求搭桌,而另外二個則站在靠近的陽傘下,故意用驚愕的語氣討論最近在貪婪之島中發生的人體爆炸事件。這個話題可謂是人人談之色變,甘舒等到周圍人都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之後,也向重霜說道:“我是剛進貪婪之島的新人,你有聽說過他們說的事情嗎?聽起來挺可怕的樣子。”
雖然信息不足以算出□□魔的具體能力,但是也足夠確定面前這個人的身份了。重霜心裡冷笑一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魔也不過如此。他不急不徐地喝自己的茶,抿下一口才說:“聽過一些,大致和他們說的差不多。”
“這樣可是不行的噢,事關性命,要認真對待啊!”“就是就是,我們可是知道不少有關的消息呢!”還沒等甘舒開口說什麼,兩個幫手端出聽見他倆的話、關心新手的姿態,已經一左一右圍了上來。
想困住我、好放□□嗎?重霜放下茶杯的時候心裡飛速有了計較,他倒要看看這些人能做什麼。甘舒自然不會知道重霜和他的實力差距到底有多少,要是清楚,他估計就不會貿貿然地出手了。自然他更不會知道,某些人是一睜眼就保持凝的狀態的。
甘舒三人組一個提問兩個回答,配合得頗是默契。一般人肯定早已嚇得三魂去了七魄,哪裡還會注意到甘舒的小動作。“真是太危險了,一定要小心□□魔啊。”甘舒最後做總結陳詞,心裡一笑,說話的同時右手也伸了出去,目標是重霜的肩膀。沒想到這麼順利……
可惜他有點高興得太早了。他的手在重霜眼睛裡滿滿纏繞着深紫色氣體的狀態,傻子都知道有問題。“謝謝你們。我朋友離開有些時候了,我要去找他。”重霜站起來,甘舒的手看似不經意地落空,他的眼裡瞬間閃過大片陰翳。
眼看重霜瀟灑地撥開人羣離開,甘舒咬牙切齒。“就這麼放他走了?”“我們跟着他吧?”甘舒一揮手拒絕了他同夥的提議,聲音聽起來很可怕:“他知道我是誰了。”廣場上人那麼多,不好來硬的,不然他的身份曝光就玩完了。但是,這個人必須要死!甘舒的三角眼鏡片上閃過一抹嗜血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