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是指陌生人間的第一次見面。不過,對在魯卡遺蹟外的漫天黃沙裡碰到的、灰頭土臉的重月和金來說,顯然和浪漫美好沾不上邊。
重月看着遠方天地間隱隱出現的灰黃長條, 頂上一個灰黑螺旋異常巨大。他掂掂手裡所剩無幾的水壺, 嘆了一口氣。真是流年不利, 又是龍捲風!已經第五個了, 雖然之前對環境的惡劣程度有所估計, 但是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那麼頻繁。這樣一來計劃就必須改變,本來是想一鼓作氣不找到遺蹟不罷休的,現在包裡只剩下最後一壺水, 必須在用完之前趕快出去。
重月順着地勢找到一塊突起的巨石,底下有不大不小的縫隙, 讓人窩着坐在裡面還是可以的。他嚓地點起一個火摺子, 貓着腰爬到深處, 在一塊不甚規整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外面刀削般的寒風夾雜着砂粒往裡面砸,他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等明天一早風過去就打道回府!雖然魯卡遺蹟是很吸引人, 但是賠上性命那可划不來。下次做好更充分的準備再來吧,重月暗暗在心裡對自己說。
突然地動了一下,重月的腦袋馬上磕上了頂部崎嶇的岩石表面。不會地震了吧?!他馬上從坐着的地方往外竄,靜下來再感覺,怎麼就動了一下?火摺子幽幽的亮光照着山洞裡面, 重月左右觀察, 最後目光落在了自己剛剛坐過的石頭上。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用手指捻了捻石頭表面。一層厚厚的土灰簌簌地掉了下來, 露出衣服的紋理。重月大驚, 他把石頭翻過來,一張被沙土掩埋的暗沉的臉露了出來……居然是人!
現在他們的位置大概也到全部路途的三分之二了, 能到這裡也絕非泛泛之輩。重月看看外面席捲的風沙,把手湊到那人的鼻樑下方。呼吸微弱,但是剛那一下可夠嚇人的。身上也沒什麼溫度,也不知道躺多久了,僵硬得很,怪不得剛沒發現。重月想了想包裡的水,出去的距離,揹人的重量,果斷地離他遠遠坐了。
半夜,抱着膝打盹的重月被一陣輕微的簌簌聲吵醒。他打起火摺子一看,原本以爲已經迴光返照的人好像想翻身起來的樣子。重月大奇,他走過去看,地上的人眼睛緊緊閉着,顯然沒醒,但是動作卻顯出了強烈的求生意志。他微微挑眉,盯了片刻,從包裡拿出一個水壺。
第二天。朝陽明媚,遠處起伏的沙丘如油畫般美麗,根本看不出昨晚肆虐的龍捲風留下的痕跡。重月揹着輕飄飄的包,心裡暗自詛咒,居然把我的水全喝光了!自己也是,怎麼突然善心大發給他喝水啊!現在可好,就一個瓶底的殘水,靠這些能安全撐到出去麼……還是快點吧!
重月剛開始加速,突然一聲長長的呼嘯聲響起,在空曠的沙漠裡遠遠傳了開來。他轉過身,看到遠處一個黑點。人醒了?真是命大。重月沒注意到自己嘴角掛上了微笑,他繼續朝着外圍奔去。
“……別跑啊,你方向錯了!”後面傳來喊聲,相當中氣十足。重月疑惑地停下,難道在叫我?
“你,就是你,除了我們倆這裡還有人嗎?”不消片刻,那人追了上來,一副氣喘吁吁的樣子:“跑得還真快!”灰撲撲的人擡起頭來,深綠的圓眼非常明亮。重月小呆了一下,這神采奕奕的樣子,還是昨晚那個奄奄一息的人嗎?“我方向錯了?”
“來這裡都是爲了一個目的吧,魯卡遺蹟在那邊!”金回手指了一下後面,氣還沒喘勻。重月笑了,看來他那一壺水也不算白給,“我知道。”
“誒?那你……”金瞪圓了眼睛,非常不理解的樣子。重月看他一副無知覺的樣子暗自嘆氣,把背上的包甩給他,一陣乒乓亂響,裡面全是空水壺。
金聽得聲音,再掂掂包,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沒有關係,魯卡遺蹟四周都是綠洲!”重月詫異了,他怎麼知道的?退一萬步說,他就是知道,爲什麼要這麼輕易告訴自己?
金看着一臉懷疑的重月,趕緊保證:“魯卡遺蹟已經離這不遠了,我確實看到的。”重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直看得金渾身發毛。他急忙繼續交代,“我就是望見綠洲,一不小心,太高興了沒有注意到腳下的流沙……”他不好意思地撓頭,這麼低級的錯誤……還好臉夠髒看不出紅色。
重月的眉毛挑得更高了。流沙?那他怎麼捲到巨石下的安全區域裡的?不過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說謊。看他的樣子是要帶路,重月心裡思量一番,“那走吧。”心裡給新認識的人下了個定義,傳說中的無敵人品君~
“其實這裡挺漂亮的!”
“嗯。”
“啊石頭上居然能長草!”
“嗯。”
“謝謝你救了我,不然我這次可真倒黴了。”
“嗯。”
金頗有自來熟的潛質,不一會兒就掏出獵人卡向重月說起自己的夢想就是成爲一名偉大的獵人。重月微微眯眼,在烈日的強光下瞄到了卡號,眉心輕輕一蹙。這個年份……他就是尼特羅的那個最得意的弟子?這個小白樣,怎麼和尼特羅的狐狸樣一點也不像啊。
金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重月打上了“可盡情欺負的狐狸的弟子”以及“無敵人品小白”的標籤,依舊興高采烈地說話。敢一個人來尋找魯卡遺蹟,而且重月看起來年紀又相仿,雖然不愛說話,但肯定是和自己一樣的有志青年!(作者:扶額……所以說金你離成爲boss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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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傢伙還真是有傻福,重月看着落日餘輝照着挺拔鬱蔥的白楊林,居然一天就摸到了,他覺得這個完全沒方向感的傢伙根本就是在亂走。當然,輕易相信他並且跟過來的自己腦殼抽了也不一定。緊趕慢趕,兩人終於在日落之前到了綠洲,青草如絲,一汪碧水讓人眼前一亮。
好容易有水了,重月並沒像金一樣歡呼一聲就跳了進去。他拿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在水裡蘸了蘸,仔細盯了它十秒鐘,然後收起來。接着把水壺一個個灌滿,最後掬水洗臉。正考慮要不要也洗個澡,重月突然察覺到金不撲騰水了。他擡頭望過去,對方正呆呆地盯着他。“有事?”
“啊沒沒,”金回過神來,趕忙擺手,“我就是沒發現你是女孩子。”他臉紅了,不好意思地道:“等下我來揹包吧。”重月略略挑眉,他斜眼看看一邊裝滿水壺的包,再看到水面上倒映出的柳葉長眉瓜子臉蛋,有點憋笑,點頭。他真的是尼特羅的徒弟?不可能吧?怎麼能單純到這個程度呢?
“哦對了,忘記自我介紹,金•富力士,叫我金就可以啦!”金覺得自己看到那張滴着水的面容擡起頭的時候有那麼一瞬是心跳停止的,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重月見金還是一副沒從自己的樣貌裡回過神的樣子,“獨孤重月。”話出口才發現自己說了真名,還是全名,果然金這種樣子很容易讓人放鬆心防啊,重月閉緊嘴。
金的眉毛皺成一團:“杜……古……?”後面兩個字的音他死活發不出來了。“和通用語不一樣,你是哪裡人啊?”看重霜歪着頭看自己,金急忙補充:“我家在鯨魚島,是一個很像鯨魚的小島哦!”
他以爲是以物易物啊?重月有點想笑:“斯塔爾共和國。”
金的眼裡瞬間爆出亮光:“斯塔爾共和國!我想去那裡很久了,聽說歷史淵源地大物博,光是一國的古遺蹟就佔世界的一半多!”
重月聽着他興奮的聲調,只是笑笑。他要是知道獨孤家就是斯塔爾共和國最神秘的古蹟之一,估計能把他直接驚傻了。“今晚我們就在這裡暫住吧。”重月看看十里外山峰隱隱綽綽的輪廓,“休整一下,養足精神再進去。”
一晚平靜無事。
第二天太陽升起後,兩人就出發了。金和前一天一樣的熱鬧,他看看前面的山,再看看後面的綠洲,突然提出了一個問題:“爲什麼龍捲風從來不靠近這裡?”重月真想白他一眼,居然才發現,多明顯的一個事實啊,如果龍捲風能到這裡,還有綠洲的存在麼?一準兒給沙子填了。
“快走,魯卡遺蹟的入口不好找,白天時間寶貴!”重月直接把話題扭過另一邊,腳下加速。被落在後面的金拔腳就追,一邊喊道:“等我一下——你怎麼知道那麼多的?”看這個女孩子不比他大吧,怎麼會知道獵人網站上那爲數不多的消息?
“有那麼多廢話不如省點力氣追上我!”重月的聲音在風裡傳來,他已經跑出很遠了。金在後面瞪眼,這真是女孩子?和米特也差太多了吧?
等到金跑到山腳下時,才發現面前的居然是石頭山。重月在一邊說道:“我剛繞了一圈,它的底座是正方形,每邊大概一千米,”伸手敲了敲,“全是這樣的規整花崗岩,連個縫也沒有,沒有例外。”
動作也太快了吧?金看着一臉清爽的重月——她正在不甘心地敲石頭,相較之下,對喘氣的自己非常不滿意。他又擡頭看了一下遠遠的山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那隻好上去看看了。”
好在山體表面都是階梯狀,除了高了點,基本上還算好爬。兩個人利落地一個石階一個石階往上蹦——真的是用蹦的,一個階梯高三米寬三米左右——然後分頭走反方向,繞山一圈檢查之後在對面碰頭,繼續往上蹦,繞圈,周而復始。
這山面是個等邊三角形,金在心裡換算了一下,邊長一千米,那高就是八百六十八左右,山高七百米還有餘,那也就是說,要整個山體檢查下來的話,他得繞個二百來圈……工作量不小啊。不過越高就越短,金給自己鼓勁,最困難的已經解決了!
他們找了二十幾圈,正當金正對頭上的毒辣太陽和一成不變還反光的平整石面開始麻木的時候,突然聽見重月在叫他,聲音隱隱。他精神一振,辨別了一下位置,挑了個近的方向猛奔過去。
“快來看!”重月瞥見轉角處出現金的身影,馬上招呼他快點。金幾步跑過去,一邊喘氣,一邊盯着面前的浮雕。重月順着紋路摸下去,肯定地說:“這是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