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沒吱聲, 即使他之前對魯卡遺蹟除了大致位置一無所知,他也同意重月的看法。浮雕是方形的,長約有十米, 高度和階梯一致。雕刻手法不是很細緻, 應該是長期暴曬下產生的磨損, 但是也看得出來上面的圖案是有寓意的。天空上的雲層後發出萬丈金光, 一個人影模模糊糊地站立其中。四個天使在空中往下播撒花瓣清水果實等, 地上伏着一片人,爲首的兩個戴着王冠。
“安拉、哲布勒伊來、米卡伊來、阿茲拉伊來、伊斯拉非來……”重月的手指拂過那些人物,神色有些激動。金迷茫了, “……什麼來?”
“最早的聖主與四賢者。”重月仔細揣摩着雕刻手法,“根據這個信仰來判斷, 魯卡遺蹟大致在前一千五百年建造。”他的目光落在了筆劃堅硬的銘文上, “黃金時代的人無憂無慮, 像一羣快樂的天使。神賜予他們美味的果實,清澈的甘泉, 芳香的花瓣……所有一切你能想象的美好事物,他們都擁有。”看不懂的金這次總算聽出味兒來,“這是……最早的塔葬?”
重月讚許地看他一眼:“嗯。沒錯的話,這一面和對面大概三分之二高度的地方,會有通風道直達墓室, 我們可以從出口那裡進去。這邊的通風口到達的是國王墓室前的大走廊盡頭, 對面是到國王墓室背面的底部。”
金瞬間豆豆眼, 不過問題還是連珠炮似的出來:“你怎麼知道的?獵人網站上也沒這麼詳細的資料啊?入口在這裡, 那爲什麼我們要走通風口?”
文藻閣裡包囊五千年上下的書籍, 這個資料會沒有?重月心想,不過現在解釋也是浪費時間, 趕緊進去是正經:“我有我的消息來源。入口是超過萬噸的封墓石,你是想用爆破,或者是等它哪天自己爛掉再進去?”
他又不是那些盜墓者,用炸藥肯定是不行的!金看了一眼浮雕,千年就這點磨損,根本看不太出來,估計等它爛掉,自己早就死得連灰都不剩了。金用力點點頭:“好吧,照你說的做。”
不用再到四周碰死耗子,兩個人用上他們最快的速度一階一階地往上跳。在一百五十層,他們發現了目標。這次的圖案上只有三個人,天空上的人顯出了身影,他頭頂金環,腳踩祥雲;國王和王后一臉虔誠,他們也已經飄到了半空中,顯然是要去天堂覲見他們的主神。
通風口其實也是堵住的,只不過石塊的大小重量完全不能和入口的封墓石相比。聽重月說要搬開它,金一挽手就上。結果出乎他意料之外,看起來面容嬌滴滴、身材也嬌滴滴的重月力氣居然不比他小!沒法混了沒法混了,怎麼這個小女孩什麼地方都比他強?金心裡瀑布淚,心灰意冷地到一邊畫圈圈。
重月手舉着火摺子,點燃後往通道里面伸,絲絲的火苗往外飄。他滿意地點點頭,“我們可以進去,裡面空氣流動不錯。”半天沒見金回答,他一回頭,不由得發飆了:“過來,這種時候你蹲在角落幹什麼!”
金再一次確定了重月和動不動就哭的米特絕對是兩個類型。他抽抽鼻子藉以掩飾自己的失態:“沒什麼,剛纔被風迷了眼。”重月懷疑地看着他,風?他也不想戳破這個蹩腳的藉口,“直接跳下去就好了,黃金時代的墓葬都很安全的,不會有機關。”
金剛點頭,就覺着一陣天暈地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周圍是化不開的黑暗,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和石塊接觸到的皮膚被磨得發熱生疼。如果不是自己及時用念強化了,肯定會被磨掉面積可觀的一大塊。
“就算安全你也不能這麼把我扔進來啊!”金大吼,聲音之響亮,以至於一陣灰塵鋪天蓋地地掉了下來。仰着臉的他始料不及,被嗆了個正着,立刻咳個不停。重月隨後也進來了,輕輕巧巧地落下地,好像空中有條繩子給他抓着似的。金條件反射地用凝,看到的居然是一把就要消失的念劍。重月到底是怎麼用這種東西安全下來的?再想到剛纔那驚人一摔,金鬱悶地摸鼻子,她到底哪個系的啊?
重月自然不知道看着單細胞的金滿腦袋裡面都是有關他的問題,他自顧自向上走,手裡舉着火摺子東照西照:“真乾淨。”斜長的甬道里就跟剛落成一樣,墓道上的壁畫色彩鮮豔,人物分明,連個蛛網也不見。要不是空氣有點沉悶,還有石壁上沉積落下的齏粉,完全看不出有千餘年曆史。
金快走兩步跟上他,疑惑地問:“我們這是去哪裡?”重月腳步不停,手中的光亮已經照出了一個模糊的門的輪廓:“國王墓室。向下走到大走廊和小走廊的交界處的通道進去是皇后墓室;再往下走一段,有個垂直向下的通道到達地下墓室;國王、王后墓室和地下墓室都有通道到達入口,”他一邊說一邊在空氣中用手指畫了個三角形的圖案示意。
“……你來過這裡?”金完全呆住了。他本來就是隨口一問,哪裡知道重月會給他那麼詳盡的答案。重月瞥一眼他,“沒有啊,牆上不是寫着建築過程嗎?”啊哈,不過你看得懂纔有鬼,重月心裡偷笑,覺得金睜大眼睛時頗像無辜的小狗。
金被他那輕飄飄的一眼一看,明明還有很多疑問,不知道爲啥突然全部都問不出口了。除了對塔葬內部結構的過分了解之外,還有,爲什麼牆上的壁畫被她的火摺子照了居然不會剝落?牆上的文字彎彎曲曲,和封墓石上轉折很犀利的筆劃完全是兩個類型,她怎麼會認識這麼多文字?金覺得自己快爆了,被憋的。
兩人終於來到盡頭的門前。平淡無奇的石板門,左右各有一個凸出的石臺,離地大約一米左右。左邊雕着一隻蹲着的貓,右邊是個封着的圓口罐子。重月輕輕掀開罐上的莎草紙,一股清香飄了出來。“果然是蜂蜜。”
金也湊了過去:“千年以前的蜂蜜?還真香啊。”重月點點頭,“塔葬裡面的任何食物都可以永遠保持新鮮。”金的腦子轉得飛快:“屍體也是?”重月再點頭,他轉身,謹慎地盯着另一邊的貓,道:“這隻貓好像是活的。”金正藉着火焰的微光打量門頂上的太陽神浮雕,只管不住點頭。
重月推開門,本來黑黢黢的地方立刻亮成白晝一般。兩個人不適應地眯眼,等回過神再看,天啊!高高的四棱錐頂和四壁上都鑲滿了夜光石,五十米見方的大房間裡,黃金玉器、美酒佳餚、鮮花水果堆積如山,一切都保持着它們最漂亮最美好的樣子,彷彿跨越了時間回到了千年以前。正中是個雕刻精美的石臺,上面託着人形純金棺木,想必裡面就是墓主了。
金直愣愣地打量一把金質座椅,上面鑲着的蛋白石流光溢彩,在光線下泛着水潤柔和的色澤。這種由於自身含水量大、極易揮發而失去光澤的寶石很難保存,現在就這麼擱在墓室裡,千年過去,居然依舊有七彩華光。旁邊桌上的黑底紅漆淺底陶盤裡養着盛開的睡蓮,漂浮在水面的圓葉邊緣有些小鋸齒,花朵外杯狀裡星狀,顏色由白到紅漸變,還散發着甜淡的香氣。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寶貝可謂是琳琅滿目,重月卻好像似若無物。他站在一座雪花石雕像前上下打量了半天,充分肯定了前人的雕刻技藝之後,就準備告別:“金,我先走了。”
金一下從找到寶藏的興奮中回過神來,非常驚訝:“我們纔看了國王墓室呢,你不繼續嗎?”重月擺手,他製藥少一味千年蜂蜜,門口就有一罐子。“你是遺蹟獵人,我又不是。”
這個意思難道是他純屬無聊或者好奇才來魯卡遺蹟?好一個非專業啊,比專業的還專業!金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變成了囧狀:“你不會沒事跑到沙漠玩吧?”
重月聳肩,“當然不是。”他的視線飄向門外,“我要的是那罐子蜂蜜。”眼看金的臉完全沒有恢復的趨勢,“這個表情,我可以當做你沒有意見?”
主墓室裡面隨便哪個東西都比蜂蜜值錢得多吧?金吐槽,他發現自己完全不能理解重月的思維。而在他呆滯的目光中,後者真的就這麼出門抱罐走人了。“杜古!”金試圖留下毫不留戀的重月,可惜就收到一個揮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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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卡遺蹟不遠處有個沙漠花園,由於生存環境條件嚴苛,那裡的花朵都開得異常鮮豔美麗,芳香撲鼻,以此來吸引昆蟲的注意而幫助它們授粉。沙漠花園四周是高大的胡楊林,只要用刀在樹幹上輕輕一劃,就會流出白色的胡楊鹼。花蜜和胡楊鹼都是不可多得的製藥原料,出了魯卡遺蹟想離開、卻找到這裡的重月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
留下兩瓶水,其他的瓶子都裝滿了各色原料,重月很是滿意。他把東西收進包裡塞得滿滿,而後走到小湖邊洗手,準備稍作休息再離開。這時,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來了:“重——月——”這個傢伙也出來了?重月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終於把名字喊對音了,不容易。
金在塔葬裡繞了一圈,總體結構就跟重月說的一樣,裡面的好東西真是多得讓人眼花繚亂。保存得那麼完好的墓葬,簡直就是上天給予的恩賜,他想要將魯卡遺蹟逐步開發,讓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那些藝術珍品。
重月稍稍驚訝,他看着金說這句話時眼裡堅定的光芒,心裡被觸動了一下。不過他隨即想,之前少給金貼了一個重要標籤,就是“熱血少年”!重月絲毫沒有想到自己也就比他大一歲,而且在他眼裡還是個女的。
粗線條的金完全沒有注意到重月的臉色變化,繼續說自己的感想:“那塊封墓石真的太重了,完全推不動。以後總不能讓所有人都從通風道進出,這個問題有點難辦啊。要是能把入口打開,後面的日常維護就簡單了,畢竟那種神奇的效果是建築構造決定的麼。”他摸摸下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你帶出來的蜂蜜,真的可以喝嗎?”
重月白他一眼,不能吃的話,他到底是爲什麼進沙漠給龍捲風吹得滿頭滿臉沙子啊?他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白瓷瓶,丟給眼巴巴的金:“你大可以嘗試一下。”
金看看手裡的瓷瓶,再看看低下頭洗臉不甩他的重月,心一橫,擰開瓶塞就對嘴倒了下去。“咳咳……好甜!”金齜牙咧嘴,趕忙掬起湖水喝。
重月又好氣又好笑:“有你這麼喝蜂蜜的嗎?自找的你。”他走到金的身邊,撿起丟在一邊的瓷瓶,擦擦灰塵,重新揣進懷裡。突然撲通一聲,金跳進了水裡,濺起好大水花。
“我說,你這麼做之前提醒我一下好嗎?衣服都溼了。”重月怒吼。一個溼淋淋的腦袋露出湖面,金笑眯眯地說:“那隻貓真的是活的,我碰它一下,它就跳下石臺不見蹤影了。”
貓?什麼時候扯到貓上面去了?重月再仔細打量湖裡的人,發現了不對。金的眼神一向明亮,現在卻已經迷茫得好像有水霧,臉上的笑容也像是在無意識地傻笑。難道其實他剛纔是掉進湖裡?出什麼事了?
重月當機立斷,他迅速跳下水,把有向湖心移動趨勢的金拉回岸上。天色漸晚,涼風習習,金身上的溫度卻高得可以烙餅。難道是發燒了?重月心忖,這個簡單,身上有藥。他把一堆瓶瓶罐罐倒在地上,挑出個粉色的小瓷瓶,正想給金喂下去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一個白色空瓶。他用兩隻手指夾起來聞了又聞,臉色慢慢青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