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倆不忍目睹,而齊鋒在這一刻,整個人卻是氣質大變。
握着構紋筆的他,眼睛在發光,有種從容不迫,如深邃大海般的氣質。
他修長的手執筆落下,點在了卡模上,筆走龍蛇!
黃安庭本以爲會迅速聽到對方失敗發出的慘嚎,但過了半晌卻毫無動靜。
仔細一看,眼前的少年無比專注,手中的構紋筆飄逸靈動,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在卡模上迅速勾勒着!
正如他所料,筆尖一落在尚軟的卡模上便凹陷了下去,這種情況下靈紋應該會刻畫歪掉從而導致失敗。
他本不該抱半點希望,但卻見齊鋒的手靈動無比,構紋筆在卡模上刻畫得毫不費力,遊刃有餘。
按理說,在冷卻不充分的情況下銘刻靈紋,筆入卡模應該是如長袖帶水,束手束腳,但齊鋒的樣子卻完全不是,看着絲毫不受影響,靈敏無比。
在他的筆下,一層層的靈紋迅速的被勾勒着,他那專注無比,氣定神閒的模樣,猶如一位經驗無比豐富的植魂師。
黃安庭被這一幕吸引了,忘卻了剛剛所有的懷疑,情不自禁的走近幾步。
齊鋒的手腕輕靈擺動着,富有頻率,上下顫動,他的筆法很詭異,不是行雲流水,總是在刻畫到某一筆時突然絃斷音垮,緊接着又重複,周而復始。
黃安庭覺得這手法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只知道眼下對方那種從容不迫的氣質不是裝出來的。
難道說他真能在這樣的狀態下順利刻畫靈紋?
黃安庭不由得拉長了脖子仔細看了眼卡模,發現齊鋒勾勒的每一筆靈紋,在落入卡模上後都會逐漸扭曲消失不見。
這分明是因爲冷卻不夠,融晶還處於流動狀態,所以恢復成了原形!
失敗了嗎?
黃安庭本該做出評判,但看着那奇異的手法,卻是說不出話來。
張茂也走到了近前,比起老師他的眼界更低,只是覺得齊鋒拿着構紋筆的手法有一種另類的藝術感。
齊鋒完全無視了身邊的兩人,一筆一劃的在卡模上勾勒着。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筆尖在卡模上划動的暢快感了,每次拿起構紋筆,他總覺得這世間除了植魂術以外沒有什麼值得追求的了。
“老師,他刻畫的是集靈紋吧?”
張茂看了一會,不敢篤定的小聲道。
因爲靈紋剛銘刻上卡模就消融了,所以看不出具體,但從筆尖的動作來看,應該是基礎靈紋“集靈紋”沒錯。
植魂術一道,有四大基礎靈紋,分別是集、封、化、發。
植魂的精髓就在於移植武魂,而武魂卡正是一貫的移植容器。
集靈紋,能聚集天地元氣,生出靈性。
封靈紋,用來封印荒魂、獸魂或人體武魂,將其禁錮在武魂卡中。
化靈紋,用來轉化卡中武魂,使其保持穩定狀態,能夠爲人類所用。
而發靈紋,則是用來與人體或者魂械產生有序循環。
“是集靈紋沒錯,他的手法雖然古怪,但完成得卻一氣呵成,用的時間之短難以想象。”
黃安庭回答得神色凝重,短短時間內,齊鋒就已經完成了這靈紋,好像呼吸一般簡單。
可在這樣的卡模上銘刻,又有什麼效果呢?
他正這般想着,齊鋒筆鋒一轉,筆尖稍稍擡高了一毫米!
嗖嗖嗖!
他的手如疾風暴雨,密集的在卡模上勾勒着!
“集靈紋!還是集靈紋!他爲什麼不進行下一步?”
張茂看得愣住了,按理說一階武魂卡集靈紋刻畫一遍足矣,但他筆鋒一改,卻從第一步重新開始,令人匪夷所思。
“難道說!”
黃安庭身體一震,腦袋中猛地如洪鐘大呂敲響。
齊鋒重複刻畫集靈紋,讓他想起對方的手法爲何看着眼熟了。
他的眼睛一時大爲發亮,緊緊的盯着卡模,寸步不移!
“老師,到底怎麼回事?”
張茂看得一頭霧水,察覺出了黃安庭劇烈的情緒波動。
“你可聽過‘沉金復刻法’?”
黃安庭眼睛死死盯着齊鋒手頭上的動作,一邊深吸口氣道。
張茂茫然的搖了搖頭。
“沉金復刻法,那是一種傳自其它星系的構紋技藝,通常用來銘刻多重集靈紋。這門技藝需要在有限的武魂卡空間上多次刻畫同一種靈紋,因此創出此法的人獨具匠心,選擇在不穩定的卡模上進行銘刻。”
黃安庭鄭重的道,當看出了齊鋒在做的事,他看向他的整個眼神都變了。
原本以爲的融晶材料取得太多,製作卡模火候過頭,在看明白了一切後,反倒都變得合理了。
他的臉一時燥紅燥紅,爲自己剛剛竟然沒看出半點端倪感到丟人。
“老師,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茂仍舊聽不明白。
“簡單的說,沉金復刻法,就是用超高的構紋技藝在具備流動性的卡模上多次銘刻同一種靈紋,這是爲了儘可能的有效利用空間。藉助這種技藝,假如一張卡片的空間原本只夠刻畫三次集靈紋,他卻能翻倍爲六次,九次!”
黃安庭道。
“這有可能做到嗎?難道靈紋不會在這個過程中消失?”
張茂聽得驚呆了,這還是在製作一階武魂卡嗎?這齊鋒如此了得?
“能做到,但需要千錘百煉的構紋技藝和經驗,在大師手中,完全可行。只是他,他才幾歲,就掌握了這等複雜的技藝?”
黃安庭很難以置信,真希望是自己想錯了。
否則的話一個少年就有如此天賦,他這大半輩子的植魂師生涯簡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二人的對話很小聲,下意識的不敢打擾齊鋒,而齊鋒也在卡模上反覆刻畫,將集靈紋刻畫到了第十三遍。
他的目標是刻畫百重集靈紋,集靈紋越多,則製作出來的卡片效果越好。
“集靈紋越多,能吸收的天地力量越強,武魂卡的損耗速度也越慢。他能刻畫幾遍呢?”
黃安庭目不轉睛,算着齊鋒重複銘刻的次數。
一般的武魂卡是有使用限制的,除非移植入人體之中,武魂有了奇異的人體結構溫養,否則用久了威能就會耗盡。
而能使用多少遍,與集靈紋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
一階武魂卡稀鬆平常,正常根本不會有人使用這麼複雜的技藝,在黃安庭看來眼下的齊鋒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齊鋒的觀點是,哪怕是一階的武魂卡,既然要製作,自然是要做到最好,何況製作成功了所有的材料費都免費!
十五遍,二十遍,二十五遍……
齊鋒重複刻畫的集靈紋越多,黃安庭臉色的表情就更加動容一分。
鬼斧神工,驚才絕豔!
他想到了無數個詞來形容這個少年。
“嗯?看樣子表現得有些過火了。”
齊鋒刻畫到第四十五遍的時候,注意到了黃安庭的表情。
先前聽到了宇文家的事情,他很想知道相關的細節,所以存心敲山震虎,讓這夏玄公會的副會長震驚一下,好如實告訴自己一切。
但驚奇過度就是驚嚇了,他若真的刻畫出百重集靈紋,就不是天才可以形容,而是怪物了。
估摸着自己如今的元力刻畫百重集靈紋也確實勉強,齊鋒決定見好就收,在刻畫到第四十九遍時收了手。
“四十九次,一張一階武魂卡竟然刻畫了四十九次集靈紋……”
黃安庭默默數完,整個人喃喃自語,似瘋似顛。
他活了大半輩子,主持過無數植魂師的資格考覈,卻從未像眼下這場如此震撼。
枯燥的集靈紋刻畫終於結束,接下來要決定具體制作哪一種類別的武魂卡了。
天生萬物,皆存在本命道紋。
人有掌紋,葉有脈紋,本命道紋決定了自然萬物的屬性特徵。
植魂師所學靈紋,最早便是通過觀察萬物的紋路總結出來。
荒魂作爲大自然力量凝結出來的靈怪,並無真實形體,身上道紋較容易觀察。
在武魂紀的歷史發展中,人們通過觀察荒魂,總結出了多種靈紋,這些靈紋可以吸引相對應的某種自然屬性的力量。
大量的低階武魂卡不需要拘禁任何武魂就能使用,正是因爲人類掌握了這些靈紋,自己研究出了創造低階荒魂的辦法。
這些靈紋包括水靈紋、火靈紋、風靈紋、金靈紋等,選擇哪一種作爲武魂卡的核心靈紋,武魂卡便成爲了哪一系的。
而眼下,齊鋒要製作的,是金系武魂卡。
在四十九重集靈紋帶來的震撼下,後面齊鋒所有的制卡過程在黃安庭看來都是完美。
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時機的把握,在他眼中都像是大師級別。
無形中,這個身形瘦弱的少年,在他眼中的形象竟然變得十分高大。
一個小時後,齊鋒眼前,一張完整的金系武魂卡緩緩成形,顏色也偏向暗金色。
吸收什麼屬性的天地元氣,武魂卡的顏色便偏向於哪一種。
齊鋒兩指夾住重生後製作的第一張武魂卡,翻來覆去看了看,還算滿意。
“驚才絕豔!達者爲師,老夫受教了!”
黃安庭長吁短嘆,爲這一番大開眼界,竟朝着齊鋒深深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