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亮也沒說話,就在一旁微笑看着。
現在傳世的官字款瓷器是不多,不過很多資料裡面都有過記載,劉易陽坐直身子,腦海中馬上出現了他看過所有關於官字款瓷器的記載。
回憶着書上的內容,劉易陽輕聲說道:“官字款,是指唐宋時期,宮廷甄官署指定窯口燒造的瓷器,這類瓷器一般後面書寫一個官字,這個官字的意義並不是官窯,指的的是甄官署的官,帶官字的瓷器很多都是賜予大臣,主要用於喪葬陪器,也有一些作爲他用!”
趙建民和林亮互相看了眼,一起微微點了下頭。
“我插一個問題,你既然知道甄官署,那你知道甄官署屬於哪裡管轄嗎?”趙建民微笑問道。
劉易陽眼中稍稍有些驚訝,但還是點頭說:“甄官署在唐宋時期屬於將作監所屬,將作監爲宮廷內主管建築、珠寶、紗羅刺繡、窯口,敕葬用品和諸多雜器的部門,將作監有左右中三校署和甄官署,設有監,少監等官職,爲從三品!”
劉易陽說完頓了下,趙建明又看了一眼林亮,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也帶着一絲欣賞。
林亮很滿意的點了下頭,劉易陽隨口道出的這些東西可不簡單,這需要大量的積累才能懂得的知識,可以說劉易陽絕對下了苦功夫,閱覽了很多資料積累下了豐富的只是,才能在詢問之後立刻說出這些,而且介紹的那麼詳細,這些東西,連他都沒有知道那麼多。
林亮哪裡知道,劉易陽現在有個變態的腦袋,只要是他以前看過的東西,一聯繫便能全部想起來,就好像計算機的搜索引擎一般,擁有這個能力的他,只要問他見過的東西絕對對答如流,就好像唸書一樣。
“我聽他們說,你認定這件瓷器是五代定窯所出的官字款瓷器,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理由?”
趙建民伸手拿過來桌子上的白釉碗,笑眯眯的又問了句,他這會的語氣顯得很平和。
他拿着碗看了會才放下,低頭的時候他眼中閃過道讚許,劉易陽不知道,趙建民這個老闆不僅是收藏愛好者,還是有着很高水平的鑑定家,比林亮的水平還要高。
正是他親自出馬,才爲軒雅齋請來了葉老師這樣的鑑定專家。
“小劉,你放心說,說實話這件瓷器即使是我也不敢下定決心,肯定要請葉老師來看一看,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麼那麼敢確定它就是一件真正的官字款瓷器!”林亮跟着說了一句,他這話更像是鼓勵。
劉易陽起身到一旁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一杯又接了杯之後,這才自然的走了回來。
之前他忙着去到醫院幫邵華刷卡付錢,再之後又急忙的趕了回來,這中間一口水沒喝,今天說了那麼多的話這會他還真有些口渴,下面還要對這件瓷器進行解說,說出它是真的理由,還真得喝點水。
“看我多糊塗,忘記給小劉倒水了,小劉別喝那些純淨水,我這有好茶葉,你嚐嚐!”
林亮急忙站了起來,拿出杯子開始泡茶,給自己和劉易陽都倒上,至於趙建民,他有自己的飲水習慣,林亮瞭解這些就沒對他客氣。
整理下思路,劉易陽輕聲說:“認定這碗是真正的官字款瓷器,我有六大理由!”
把白釉碗重新拿起,劉易陽指着碗邊和裡面,慢慢說道:“首先是這碗的邊緣,邊緣不是規整的正圓形,但看起來卻很舒服,是很自然的稍橢圓,這是唐宋時期幾大窯口的共同特點!”
摸了摸完的外身,劉易陽再次說道:“第二便是它的釉色,白釉中帶有一絲淡淡的暈黃,給人種溫暖的感覺,這種暖色也只有正品唐宋幾大窯口的瓷器上才能見到,等到了明清時期單色釉又有了其他的特點,不在是這種溫暖!”
劉易陽的話,讓趙建民和林亮都跟着點頭贊同。
每個時期的瓷器都有每個時期的特點、風格,唐宋時期由於技術原因,很多地方做不好,窯工們就想着一些其他的辦法來進行彌補,這種暖色的表現便是一種,也是那個時期的一大特色。
“第三是碗足上方的刷絲痕!”劉易陽說着,用手指着碗底上面一片部位“刷絲痕是定窯白瓷鑑定的一個重要依據,這上面的刷絲痕自然工整,沒有一點的做作,和目前所發現的一些定窯瓷白瓷有着明顯的共同點!”
劉易陽聲音不大,但卻很堅定,他之前保養過宋代定窯白瓷,雖然是殘器,但卻是真正定窯出的東西,有過這方面的實踐,有發言權。
“第四,則是這上面的垂釉,垂釉同樣也是定窯瓷器鑑定的一個重要標準,這碗上的垂釉像眼淚一樣滴垂着,十分的自然,美觀!”
“第五!”劉易陽翻過來碗,指着晚上的底足,繼續說道:“第五便是碗足胎上的跳刀痕,跳刀痕在當時是一種技術不足的表現,主要是因爲製作瓷器的挖足刀技術水平不到,瓷器對胚胎刷水的製造要求又太高,在無法掌控這種技術的時候,技術人員只能儘量注意,但還是在胚胎旋轉過程中出現了一頓一頓的放射狀條紋,這些條紋在當時就是缺陷,但在現在來看,這又是一種缺陷美,也是證明瓷器本身的一個重要證據!”
劉易陽說完,拿起桌子上的茶水直接喝了一杯,一口氣說這麼多話,還真需要茶水來潤潤嗓子。
“說的好,古代的缺陷現在卻成了鐵證,因爲技術太好,讓造假者仿製這種缺陷都很困難!”
趙建民點頭稱讚,眼中的精光變的更盛,一旁的林亮也越來越驚訝,劉易陽說的這些他知道,但卻無法像劉易陽說的那麼好,甚至一些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去說。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劉易陽在古董鑑定方面,有着不次於,甚至要強於他的能力。
之前他考驗過劉易陽,對劉易陽很是稱讚,但也沒想過對方能比自己要厲害,這會林亮的心裡不僅吃驚,還有一種很失敗的感覺。
他幹了一輩子和古玩有關的生意,卻比不過一個剛接觸半年,半路出價的年輕人,換成任何人恐怕都會遭受打擊。
“最後,便是這官字款!”
劉易陽沒注意到林亮的失落,輕輕一笑,指着碗足底部那刻畫的‘官字’說:“唐宋各個時期的官字寫法也不同,這個‘官’字下面有一條很長的通天柱,筆直有利,這是五代時期最典型的特點,和宋之後的直短又有不同,通過諸多特點,我才斷定這是一隻五代時期,真正定窯出產的官字款瓷器!”
說完這些,劉易陽坐直身子,看着趙建民。
其實還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劉易陽沒有全部講出來,比如胎的特點,碗的器型等,這些都是常識性的東西,相信兩人會都很清楚。
而劉易陽所說的這些,已經可以斷定這是件真品了。
“林亮,他真的是半年前才接觸這些,只是在店裡做保養工作,沒有人系統的教過他?”
趙建民回過頭,先對林亮問了句,問完又轉過頭來看着劉易陽,他眼睛中欣賞之意絲毫沒有掩飾,而且還是極度欣賞。
林亮苦笑了一聲,搖頭道:“小劉自己是這麼說,之前我也這麼認爲,可看他今天的表現我有些懷疑了,我懷疑他是不是哪個老頭子披着他的皮到我們這邊來,故意戲耍我們!”
“哈哈哈!”
趙建民被林亮的話逗的大笑,他笑的很誇張,但心裡卻很贊同,劉易陽表現的和專家幾乎沒什麼兩樣。
這樣的人接觸古玩才半年,很難讓人相信。
可他又不得不信,因爲劉易陽是他店裡的員工,之前的一切也都瞭解,他之前詢問這些也有測試的意思在,劉易陽的回答讓他很意外,也可以說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沒想到,劉易陽會說的這麼好,有這些特點在,就算是他也完全相信這就是一件五代定窯官字款白釉碗。
“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才!”
這是趙建民此時心中的想法,感慨了會,他才收起心思,輕聲說道:“易陽,你很不錯,給了我很大的意外和驚喜,真沒想到,咱們軒雅齋也能出現一個你這樣的優秀人才!”
“老闆您過獎了,都是靠林叔他們的幫助,我纔能有這樣的進步!”
劉易陽馬上搖頭,林亮稍稍一愣,隨即咧嘴笑了起來,不驕不躁,在得到讚賞的同時還想着他,就算是林亮這會心裡也暖暖的,很是感動。
趙建民再次點頭,眼中的欣賞更盛,再次問道:“我聽說,這是你壓了十萬塊錢,幫店裡收下的?”
“是,客戶要出貨給店裡,林叔和專家都不在,其他人做不了主,客戶又急用錢救人,我就暫時出錢幫助客戶,同時也把這寶貝留在了店裡!”
劉易陽最在意的問題終於被問了出來,這會他坐直了身子,小聲的解釋着。
“林亮和專家是不在,但你可沒有收貨的權利,你這樣做違反了公司的規定,雖然這次你做對了,但也給公司留下了隱患,這個頭如果開起來,對店裡的管理可是相當不利啊!”
趙建民對着他的紫砂壺喝了口水,笑呵呵的說着,他嘴上說着違反規定,但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