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陰陽門回聲
做這些事情有了經驗, 雖然在彼岸花快要消失之前是痛苦的,但是帶來的過程和結局還是值得我去忍受的。修劫去請了封條,將小院落的大門封上了, 說是我若打開門, 他會馬上知道。到時候就判我去別的地方, 他說到做到。
我自然不敢再放肆, 認真的呆在自己的地盤, 做個安分守己的小官。
修劫問我,爲什麼不回到過去把自己的命數改了,逃離那次火災。通過秋沁槾摔斷腿的情形來看, 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的,無論我多麼努力, 都是改變不了的。更何況, 我的家族需要還些罪孽, 人在陽間受苦,還不如在陰間明白。
偷偷地讓修劫去看過我父母, 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他們正準備走過奈何橋,滿身的傷痕證明了自己已經解脫。只是讓修劫問問他們,還想不想回去。父母只是搖搖頭,說希望有個新的開始。我也就遠遠的跪送他們離開了。
修劫說:“要不要將找到付淺淺的事情告訴他們, 讓他們了了心頭的遺憾。”
我說:“好不容易得知了女兒的下落, 卻發現她也來了陰間, 反而心裡愧疚, 走都無法安生, 還是算了。”
又問修劫:“他們有沒有問過我的情況,有沒有想起我。”
修劫說:“一年前就問過了, 我說你已輪迴轉世,過的很幸福。”
“那,算不算又說謊了。”我陪他坐在業障池邊,看着那些緊閉雙眼的魂魄們。
他輕笑了一下,悠悠道:“算。”
“那,我回頭也說個謊。我們的罪過就一樣深了,就可以繼續留下來了。”我說。
“好。一起留下來。”他的聲音很柔和。
我彷彿看見了家裡的那顆櫻花樹,片片花瓣隨風飄落,忍不住又伸手去接它們,修劫只是看着我,微笑不語。
“修劫?”
“嗯?”
“只有我這裡有彼岸花嗎?”我很早就想問他。
他看了一眼我的胸口,又看向我的眼睛說:“不是。有很多地方都有曼珠沙華,你這裡只是一部分。”
我驚訝地從他肩上擡起頭,問道:“那麼,你不怕其他魂魄也偷了花,悄悄回去嗎?”
他笑了笑看着我說:“不會。只有被判入業障池內的魂魄纔可以,其他的鬼都是去受罰的,內心沒有殘餘的意念,而只有你這裡的魂魄還有放不下的。其實,鬼比人單純,一心。”
我明白似的點點頭,“原來這樣啊。其實我也有意念,也有想做的事情,該被拉入業障池的,怎麼會一直在外面……”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修劫的吻重重壓了回去。他見我不再說話,只是傻愣着看他,就對我說:“別這樣說,以後在別人面前不許再這樣說,明白嗎?”
看他說的很認真,我點了點頭,從他的眸子中看到了我不懂的神情,又被他大力地抱入了懷裡,安心地睡去了。
地獄來了特殊的‘罪人’,是南海龍王敖欽的小兒子敖兮。因爲自己興雲佈雨時弄錯了雨量,導致一個部落和城鎮被洪水淹沒,死了一千多人,被玉帝判了罪,送往地獄經歷九回生死輪迴,一世體驗一苦。
在地獄時,被地藏王菩薩安排了一年的差事,然後才能過奈何橋,轉世投胎,體驗人間之苦。他便成了第二個一下地獄就做官的人,我自然對他親近些。又聽說他一個失誤殺了那麼多人,比修劫都‘厲害’,就對他又愛又怕。
和他做朋友是有目的,聽說他可以吞雲吐霧、呼風喚雨。
我天天對着藏有彼岸花的院子小門,看着修劫貼在上面的封條,總想動手去揭掉它,反正不會被修劫馬上發現。原是因爲,地獄裡的封條分爲兩種,一種是加了‘冥印’的,若是被破壞掉了就會被修劫或者閻王馬上知曉,再派鬼官過來處理。另一種就是我現在看到的,普通的封條,任意去拿,不悲不喜。
想過自己動手撕掉封條的,可是怕修劫生我的氣,就想了那些‘借力’的主意。
拉了敖兮過來,指着門上的封條對他說:“吐些風,把這個給我揭掉。”
他愣了半天,不可思議地看着我。我以爲他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就做了做吹封條的樣子,說:“你的風力比較大,對着它吹兩下,我就說是這裡刮的風吹掉的,絕對不出賣你。”
他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腳下,最後笑看着我說:“這裡可是地獄,天上無雲無氣,地上無土無塵,我想造風起雨都不行。”說完,無奈地聳聳肩。
“啊!這麼麻煩啊!”我以爲就是吹個風下個雨,沒想到這也是要天時地利鬼和的。
因爲封條的事兒弄得我心事重重,像是對彼岸花上了癮,戒不掉的癡狂。記得車弦國有一種花叫‘罌粟’,讓人上癮癲狂。鬼界的‘曼珠沙華’也就是陽界的‘罌粟’了吧。
有一次看見修劫拉了一個怨鬼經過,由於他身上的怨氣太重,導致經過之地的紗幔飄蕩起來,我一看大喜,想起了拿掉封條的方法。
又是請敖兮幫我找了五個怨鬼過來,讓他們對着院子的小門,開始給他們講不平之事。而那些觸動到他們情緒的事情,都會引他們發泄一番,封條也時不時地擺動起來,看着第一張封條飄落,我激動地抱了一下身邊一臉着急的敖兮,引得他臉色緋紅,我並不介意而是觀望着第二張已經搖搖欲墜的封條,等待着。
事情圓滿結束,我冷血的將那幾個怨鬼請了出去,看着藏有彼岸花的小院熱血沸騰,對它們是日思夜想的。我婉轉地請了敖兮出去,準備好好去和彼岸花相處一段時間,並且警告了敖兮,若是出賣了我,是會犯了冥界典章的。
他肯信我都是因爲我對他的教育先入爲主,他一直以爲我這個小鬼官要比他這個小判官的官級大,他要對我惟命是從。若是時日久了,他回過味兒來,我就暴露了。當然,那是以後的事兒,我現在是不必擔心的。
準備踏入院子之前,被修劫的呼喊聲拉了回去。我慌忙地跑到他面前,生怕他看見自己做的‘壞事’,再把院子給我封了。要是貼上了有‘冥印’的封條,那就真麻煩了。
修劫見我一臉的慌張,很納悶的看着我,怕他胡亂想到了彼岸花的事情,就打斷他的思緒說:“要去酆都嗎?”
他依然探究地看着我,嘴中卻說:“不去,是帶你見一個人。”
我一聽有故事,覺得終於有事情可以打發,激動地問道:“是誰?誰要見我。”心裡也在盤算着,父母都轉世輪迴了,這裡還會有誰惦記我。
“嶽寒。”修劫說,臉上竟有些不情願。
“嶽寒?”我更加興奮起來,抓着修劫的衣服就走,順便說:“好久沒見他了,他出了什麼事嗎?”
修劫依然不情不願地隨我走着,說:“他很好,你見到他就知道什麼事兒了。”
“嗯。”我和修劫這樣一前一後地走着。
業障池雖然是第十一層地獄,卻是一個虛幻之地,是不屬於地獄範圍的,所以由它到地獄要經過‘陰陽門’,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個過程,通過門洞時會聽見最想聽到的聲音。有一次我就迷失在了裡面,被修劫惡狠狠地拉了出來,警告我下次不許再停下來。
這次拉着修劫的手再次穿過門洞,又聽見了小時候父親母親爲我唱兒歌的聲音,懷念的緊,腳步也就慢了下來,最後又被修劫拉了出去。雖然不會真的迷失在裡面,一定會走出來,可是呆的太久終歸不好,會消磨意志,或許由於懷念,有些鬼一輩子都不想出來了。
以前問過修劫,他在‘陰陽門’裡聽見了什麼聲音,他說是個女子的聲音,我問他那女子說了什麼,他說:“那女子說‘真丟人,快跟我回家’。”
我說:“那女子是你的妻子嗎?”
他說:“是。”
我說:“哦。”
這次,我又停了下來,並不是聽父母的聲音,而是想問修劫關於‘那女子’的事情。
見我停下,他準備拉我繼續前行。
“修劫,那女子還說了什麼?”我問的很平淡,像是準備聽一個故事,不關乎我,只關乎情。
修劫疑惑地看着我,見我滿臉的好奇,還是回道:“她還說‘記得我,要記得我。以後來找我。和......‘不許喜歡別人’。”
“你那麼想念她嗎?”我依然淡淡的問。
他輕輕點點頭,道:“她是我的妻子,唯一能夠讓我捨命的人。”
我說:“哦。”
他說:“看來沒心是好事!”
我說:“什麼?”
他說:“沒什麼,走了。”
沉默許久後,我問:“她現在在哪兒你知道嗎?”
他停下了步子,眼中空洞無神,淡淡道:“她已經死了。還沒記起我。”
我說:“哦。”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第九層地獄,看門的小鬼看到我們拉着的手偷笑了一下,我和修劫當做沒看見,繼續朝判罰殿走去,遠遠地看見嶽寒跪在那裡。
這是地獄的規矩,修劫不在時,來判罰殿內的魂魄若是等着見他都是要跪着的,只有我沒理會這個規定。見我們趕了過來,嶽寒臉上露出了笑容,我鬆開修劫的手跑去將他扶起,彼此友好的抱了抱,見他面色輕鬆就知道他沒有受太多的苦,修劫有好好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