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德!
他失蹤時,阮瞻的眼睛還沒有恢復,因此並不認識他,但當阮瞻看到那雙穿著運動鞋的腳出現時,就已經直覺的認定,銅鐘裡面的人一定是失蹤以久的左德!
沒想到左德一直藏身在銅鐘裡,真是聰明的選擇!這特製的銅鐘上面有強烈的罡氣,既可以阻隔住怨靈的搜尋,而且也可以攔截住其他實質的物理傷害。一定是當怨靈要佔據倖存者的身體時,左德事先洞察了什麼,他無力保護其他人,只能先自保。
左德進鎮時一直背著一個裝有食水的揹包,這幾天他一定是靠著這個維持生命。這讓阮瞻在欽佩他聰明才智的同時,對他頑強的堅忍力也分外折服。在銅鐘之內那種幽閉的環境中分不清日與夜,也分辨不出銅鐘外世界的真與偽,更不知道這件事何年何月才能結束,他一定是備受煎熬!
現在,他很可能是經過長時間的判斷,確認了在鬥法的兩人不再是怨靈製造的幻象,所以才跑出來,意圖幫助阮瞻。
只是他的身體太虛弱了,這讓他搬動銅鐘的動作顯得分外艱難,而阮瞻在被困之下也無法幫他,只能更拼命的掙扎,吸引了司馬南的全部注意力,給左德製造機會!
慢慢的,顫抖著的左德終於勉力把銅鐘掀起,人也從下面爬了出來!而此時的阮瞻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像一片枯萎的樹葉一樣被看不見的手託舉在空中。
他不能看向左德的方向,怕引起司馬南的注意,但他眼角的餘光還是看到左德偷偷蹭到門邊,把自己那雙大號運動鞋脫了下來,放入揹包中,連同那些已經吃沒了的食水包裝盒裹在一起,對準司馬南的方向,拼命擲了過去。
正把全副心神用來對付阮瞻的司馬南根本沒想到身後還有敵人偷襲,只感身後一陣風襲來,本能的伏身躲開,卻還是被擊中了頭部!
司馬南只感覺擊中他的硬物很大塊,大驚之下腦袋一陣暈眩。這樣,他操縱隱形符咒的手印就結不成了,阮瞻登時摔到了地上!
落地的一瞬間,渾身說不清的疼痛讓阮瞻恨不能躺在地上不動,但他明白這機會轉瞬即逝,於是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爬起來,撲向司馬南身邊!
然而之前他受的傷太重了,這讓他步履艱難,踉蹌著幾乎摔倒。而就在這短短的數十秒時間裡,司馬南意識到大事不妙,下意識地產生了魚死網破的心態,一指彈起一陣勁風,砸向那代表全鎮人性命的銅鏡鏡面。另一手伸手入懷,把小木偶脖子上的鋼針拔了下來。
他一動,阮瞻就知道他要幹什麼,焦急中也沒有時間思考,伸手拿出衣袋中那個像鑰匙鏈上裝飾物一樣的小東西,連咒語也來不及念出口,就憑著心中執著的意念和對咒語的熟悉,一下拋了出去。
這就是他的最後一招!
這東西只對銅鏡有用,所以是拋向銅鏡的,而他自己則疾速扭轉向銅針要飛出的方向,用自己的身體去阻擋鋼針的行進,企圖以自身的傷害來保護萬里。
可是,鋼針的速度太快了,而阮瞻在受傷之下行動又稍緩了點。眼見著那個祭出的方方小東西突然變成方磚大小,一下把銅鏡壓在了下面,但鋼針卻從他肋下急穿而過,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阮瞻心裡一涼,去擋綱針的身體「砰」地摔倒在司馬南地身邊。
司馬南被左德用雜物狠狠地砸在了後腦上,眩暈感一直未退。雖然在電光火石間作出了報復的行為,但爬起來時還是搖搖晃晃的。他見到阮瞻絕望的神色,知道他是在為不能挽救萬里的生命而內疚,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阮瞻以為自己的失誤害了萬里,悲憤之下想也不想地爬起來,一拳揮出,打在司馬南的太陽穴上,當場讓這位法力高深的法師昏倒在最原始的武力上。
而阮瞻自己在內疚和自責之下,再沒有力氣支撐,一下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這一切只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的,一邊的左德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已經了結了,他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才慢慢走過來。
「阮先生你還好吧?」他嘗試著扶起阮瞻,但阮瞻卻拒絕了,只是指了指司馬南。
「請你把他捆得結實點,然後拖到塔裡去,一樓就好。」
看著左德雖然虛弱,卻依言而行,阮瞻仰面攤倒在地上。
此次他受傷嚴重,已經無力支撐空城外的結界,所以天空已經不再是灰白一片,而是燦爛的星空,可他的心裡卻如在滾油中倒入冷水般炸開了鍋,燙得他的心點點灼痛著!
萬里會死於自己的失誤嗎?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用身體擋住那根鋼針的,但他錯估了自己對傷痛的抵抗能力,終究他慢了零點零一秒,可是就這零點零一秒,可能會要了他生死之交的命!
司馬南這麼高超的道術,不可能會失誤,萬里唯一的生存機會,是洪好好沒有制住他。可既然司馬南挖好了陷阱等著萬里,他能夠避開嗎?
這不確定的因素讓阮瞻憂心如焚,恨不得用時空扭曲術回到舊鎮去看看情況,可他又不得不強壓著這種焦慮心情而去考慮先解決這裡的事情。假如他離開,司馬南有可能會再度扳回局勢,那麼這一切就白做了,司馬南還會帶來後患,小夏不能平安,萬里如果出事,也是白白犧牲了!
艱難地擡起身看看,見左德已經把司馬南擡回到塔的一層去,阮瞻先是起身拿起了那面小銅鏡和方磚樣的法寶,然後也跟到了塔邊上。此時他週身無一處不疼,可他卻感覺不到,心裡反覆想像著無數的可能。
他讓左德把司馬南放置在一個銅鐘上倚坐著,自己則坐在塔外的石陣上,這樣司馬南的異能會被限制,而他自己則可以保有。
左德聰明地躲到二樓去,既不問事情的前因後果,也不想在這裡礙事。這給了阮瞻獨自思考的時間,讓他把混亂的內心思緒整理了一下,然後就慢慢等待司馬南醒來。
手中小銅鏡模樣依舊,只是不再有詭異的波光,反而照出了他沾著血污的憔悴的臉。這證明他最後的一招起作用了,全鎮人正在從夢魘中醒來。現在正好是深夜,他們會毫無睡意,只會感覺頭疼罷了。
父親留給他三件法寶--血木劍、撕裂幡和破滅印。血木劍在萬里手裡、撕裂幡目前還在暗室的角落裡藏著,裡面拘著欣欣等沒有成功收回到小瓷人的怨靈。而破滅印是他一直沒用過的,因為那對異能有相當高的要求,他也一直沒辦法祭起它。
如果說血木劍是能使一切魂體灰飛煙滅,殘裂幡能拘進所有靈體的話,那麼破滅印就是能打碎一切結界的寶貝。這次他來到洪清鎮,因為怕法寶留在家裡不安全,所以把三件寶貝都帶在了身上。
為了攜帶方便,他把寶貝們從封蠟中拿了出來,但不祭出的話,寶貝仍然如工藝品般小巧。血木劍是寸許長的小劍,殘裂幡是一面巴掌大的小旗子,而破滅印由於像個方方的小印鑑,所以被他掛在鑰匙鏈上當吊墜以掩人耳目。
破滅印本不在他的計畫使用中,所以他在闖進司馬南封在空城外的結界時都沒有用它。如果不是要拯救命懸一線的全鎮人,他也不會死馬當作活馬醫一樣的把它祭出來。他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只是盡力一試,沒想到情況的危急和他強烈的信念竟然使他成功了。
可是--萬里呢?
不是他自私,不是他冷酷。而是全鎮的人在他心裡也抵不上一個萬里。
「告訴我,能不能挽救萬里的命。」見司馬南動了一下,阮瞻問,「假如你肯說,我承諾這次放過你!」
司馬南愣了一下,顯然是還沒緩過神來。
阮瞻又問了一遍。
這一次司馬南有反應了,但他只是惡意地冷笑數聲道,「現在鋼針已經插入了他的心窩,我想讓他活也沒辦法了。你當我煉製飛襲道是玩的嗎?哪有殺了人再救的道理。哈哈--作了錯誤的判斷就要付出代價啊!」
司馬南的話和語氣幾乎讓阮瞻憤怒的失去理智,但他硬生生忍耐住了。
「他未必就死。你的洪好好不一定能拿得住他!」阮瞻的心揪著,但語調還算平靜,「可是你卻喪失了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司馬南再度冷笑,「輸給了你,我還有臉活下去嗎?你說的對,咱們兩個人必有一個不能活著出去,你運氣好,到哪裡都有人幫你,我輸的沒話說。不過高興的是,我有你最好的朋友來作陪葬。」
「他不會給你陪葬的。」阮瞻的聲音裡帶了殺意,「你會在血木劍下灰飛煙滅,而我會想辦法讓萬里復活。既然你能借屍還魂,我也可以做到。」
「萬里都到了我手,你還指望血木劍會倖存嗎?」司馬南再度打擊阮瞻。
可是這句話根本不為阮瞻所動,「我會回來找的,而且我不用血木劍,也有本事治你,不信你就試試好了。我現在不動你,是因為我答應過阿百,在她和你見一面後再要了你的狗命!」
聽到阿百的名字,司馬南說不出話來,感覺施出去的鋼針卻刺入了自己的心窩。那是他最想見,也最怕見到的人,這何嘗不是他的弱點啊!
而正他不知說什麼好之際,一個女人的嬌媚聲音從夜色中傳來,「你要阿百?我這不就給你送來了嗎?還有嶽小夏,也一併給你!」
話音才落,阮瞻和司馬南都大吃一驚,同時循聲望去。只見湖心迴廊上,慢慢走來三個女人,左邊的是阿百,右邊的是小夏,中間一抹紅色的身影,正是洪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