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持續的自正北方奔涌而來,夾雜着異常的炙熱與金屬鐵腥。
陰沉的天空被黑色雲襯托着,伊斯雷爾·戴爾蒙德站在東班爾特高原中心的巨型瞭望臺上,看着溼熱的潮氣順着鐵灰色的地平線延伸——暴雨降下,泊泊小溪化作洶涌的大河,因一個冬季而幹竭的湖泊也重新蓄滿,積水在黑綠交雜的大地上不斷擴大,枯乾的樹木抽出新的嫩芽。
春天來了,但這春日卻不同於以往,自南向北的暖風因數日前某位傳奇的力量而倒卷,自北烏拉爾平原涌來的熾熱烈風混合着溼冷的春雨,逆着千百年的規律回到了帝國中央的赫爾迦莫斯平原,它甚至還沒有止步,甚至來到了西山與帝國邊界的班爾特山脈。
帝國皇帝看着雨水在自己的頭頂降下,傾盆大雨擊打在瞭望塔的頂棚,也擊打在正在逐漸擴大的魔能基地上,被命名爲‘天啓’的虛空戰艦生產基地地表建築已經越來越多,它們無時無刻都在燃燒着數以噸計的魔晶石,排放出五彩斑斕的煙霧,雨水將這些煙霧擊落在地,形成了一團團各色的水窪。
魔力的彩光在地面流淌,宛如彩虹,伊斯雷爾注視着大地,注視着自己的帝國,他的目光能夠掃過整個帝國的疆域,自南部要塞黑森林至極北冰原茫然海,只要伊斯雷爾願意,他就能全部看清,無論是林中避世的德魯伊,還是山中隱居的村民,他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唯有一點,他看不清楚。人心。
在這樣暴雨的下,大部分辛勤的小市民並不會出門,唯有那些因爲特殊原因,不得不在外工作的傢伙還有運送物資的商人會咬牙冒雨前行,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人特別喜歡這樣的天氣……不,他們喜歡任何一種天氣,只要不是平平安安的晴天。
伊斯雷爾能夠看見,就在赫爾迦莫斯平原的南側山區,有一隊載着純化卡曼白草粉的商隊正在暴雨中趕路,四位護衛穿戴皮甲,騎着馬在雨中警戒,而被保護在中央的龍車無視風雨,大步跨越崎嶇的山路,朝着已經距離不遠的城市跑去——但就在能夠遠遠眺望到城中燈火的時候,伴隨着道路兩旁的林間傳來的悉悉索索聲,幾十個穿着散亂,武器破爛而不統一的人在哨令聲中蹦出,他們大笑着朝馬車衝鋒,麻木的雙眼眼底潛藏着瘋狂。
但凡眼前有值得一試的獵物,盜匪從不在意天氣。
登基數十年,伊斯雷爾原本覺得他對自己帝國境內的罪惡已經知之甚深,無論是勒索老人,榨取保護金的黑幫,還是壓迫平民,強奪處女的貴族,他都已經見識了許多,就算是在軍中,也有着壓着陣亡報告,大口暢飲兵血的惡徒,對於他們,皇帝陛下也不是第一次處死,但是這一系列的行動彷彿毫無意義,拂去帝國表面的一層陰霾,卻能看見更多涌動在深處的黑暗——私慾、習俗、潛規則,血脈、人情、利益使然……整個制度彷彿就是孕育罪惡的溫牀,就算是殺了一批,還有第二批,第三批,永無止境。
人類社會本來就不是完美的,它只是在能夠延續和過得去之間徘徊,尋常的王國數百年更替一次,有着傳奇的帝國也難免偶有衰敗,它天生就滿身瘡痍,自然不可能長出出什麼完美的花。
在自己因爲暗傷而只能逐步邁向死亡的那些歲月,伊斯雷爾頹廢不堪,他苦笑着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俯視着自己手下的大臣和領主眉來眼去,對獸人的戰爭結束了,那些因爲戰爭而崛起的新興貴族們自然不願意就這樣失去權力,他們賄賂大臣甚至是皇子,通過各種手段想要發起對西山或者東部平原的戰爭。
——隨他們去好了。當初的皇帝陛下是如此想的,他沒有時間一步步的去修正帝國,甚至已經懶得在意帝國未來究竟會走向何方,反正他已經剷除了獸人,將這個與帝國纏鬥了四百年的龐然大物送下地獄。伊斯雷爾自覺自己做的已經足夠多了,擔得起一個大帝的名號,整個邁克羅夫大陸向前追溯幾百年都沒有像他這樣豐功偉績的皇帝。
但是,現在,星墜837年,3月10日。
伊斯雷爾的雙眼中閃動着神性的光輝,他的背後映出一連串的符文數據,淡藍色的數據流如同瀑布一般涌動,彷彿正在計算,矯正——伊斯雷爾注視着遠在千里之外的盜匪衝向驚慌失措的商隊,然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於是,伴隨着瘋狂涌動的符文數據,他的意志化作天罰之光,令耀目的金光跨越了空間,成爲了比烈日更加炙熱的炎箭,千百炎箭刺穿陰雲,隨着雨水憑空降下,將所有盜匪在痛覺都來不及傳達的剎那化作飛灰。
看着這一幕,伊斯雷爾嘴角翹起。
他發現自己其實還能做的更多。
“嘶啦——”不遠處,劇烈的時空波動泛起波瀾,伴隨突兀出現在身後的幽藍色光芒,兩股令人戰慄的龐大氣息降臨,在這瞬間,整個‘天啓’生產線都停頓了一瞬,因爲方圓數百里內的所有魔力都因爲兩者的降臨而凍結,不在聽從使用者的號令。
但是伊斯雷爾並沒有轉頭。他知道來者是誰,也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伊斯雷爾知道身後的兩人中有一個是他最忠實,最親密的戰友,而另一個也是最值得爭取的友人。
“諾查丹瑪斯老師,拉德克里夫卿。”
伊斯雷爾站在瞭望臺的最頂端,注視着遠方的一切:“我的夢想已經快要實現了。”
“你的夢想,不是帶領着所有人走出世界,走向星海的彼方嗎。”
單調而沒有情感,彷彿就像是鐵與鐵摩擦而出的聲音傳來,這是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的聲音,聖賢的傳承者,天賜的英雄,他的聲音和他本人一樣乏味而缺乏情調,帶着能令普通人戰慄俯首的恐懼靈氣,他唯有戰鬥和家人相處時才稍微有點感情,像是一個人,而不是哪來的死神。
“怎麼,虛空戰艦造出來了?”喬修亞的聲音聽上去頗爲輕鬆,一他步步靠近,最後來到了伊斯雷爾的身後。對此,皇帝陛下嗤笑一聲:“帶着誰走向彼方?一羣騙子,強盜,小偷,懦夫還有虐待狂嗎?帶着一羣瘋子走出世界,可不是我的夢想。”
“一步登天,這樣純粹的夢我不會做,我只會慢步走向我想要的目標,即便是用盡我的一生。”
一開始,伊斯雷爾的聲音還帶着些許感慨,但越到後面,他的聲音就愈發堅定,直到最後,他的聲音就和平時說話一樣平靜,但無論是誰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正在逐漸加熱,沸騰,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勢正以這位皇帝中心擴散:“一切都應該感謝你,拉德克里夫卿,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帝國,就沒有這個天啓基地,就沒有信息終端和魔網——自然,也就沒有現在的這一切和現在的我。”
“你曾和我說過,爲什麼我不立刻下手去改革?因爲我知道,時候還沒有到,將一批人洗下去,還會有另一批人站出來,罪惡就和蘆葦一樣,你折斷了它,來年會長的更高,強者自然會壓迫弱者,正如同一個階級必須壓迫另一個階級。”
“那麼現在,時候到了?”戰士疑惑的聲音傳來。
“時候到了。”伊斯雷爾緩緩點頭。
“讓他看看吧,我們這些天來奮鬥的成果。”
一直沉默不言的諾查丹瑪斯突然開口,他笑着站到了皇帝陛下的身側,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根奇形怪狀,由不知名金屬打造而成的鋼條,喬修亞能夠看出,那是一根棱柱的一半,而另一側,伊斯雷爾也從手中取出了一根同樣的鋼條,他從老法師手中拿過另外一半。
——這是信息終端!但是爲什麼這麼大?!看着這一幕,戰士突然反應了過來。
而就在喬修亞明悟的瞬間,伊斯雷爾合掌,將兩者合二爲一,頓時,一道淡藍色的光輝從這根棱柱的下端射出,那是完全由符文組成的數據流,其信息量之大,即便是喬修亞也無法在瞬間解析。
能夠聽見伊斯雷爾平靜的聲音:“喬修亞,看着吧。”
“變革的時刻到了。”
頓時,這位於天啓基地最中心的瞭望高塔開始震動,臺頂的鋼板開始旋轉着向外凸起,形成了一座高臺,高臺的中央浮現一條深邃的通道,一束和棱柱同樣的藍光從通道最底部射出,與這‘鑰匙’的光交融。
【信息終端·編號00-00,最高管理員權限介入,開始履行一號計劃。】
【最高管理者-代號伊斯雷爾,能量波動確定,靈魂共鳴確定。】
【計劃開始——】
【願您能如太陽一般照耀世界。】
伊斯雷爾手中的金屬棱柱已經在高強度的能量衝擊下液化,但這並非是毀滅,反倒像是回覆了它原本的形態,蘊含着淡藍色光芒的銀色金屬在皇帝的手中翻涌變幻,猶如永不可測度的人心般莫測。
巨大的轟鳴聲傳來,一切已經準備完畢,高聳的瞭望臺如同有着生命一般變幻形態,在早已確認好的法陣程序運行下,三位傳奇看着這巨大的魔能機械開始變形,伴隨着鋼鐵與鋼鐵摩擦帶來的雜音,還有魔力共振產生的微鳴,瞭望臺的下半部分脫離了巨大的鋼鐵基地,它在龐大的魔力支撐下懸浮在半空,並且不斷的朝着高空上升。
喬修亞與諾查丹瑪斯站在不變的瞭望臺頂端,兩人沒有在意正在上升的高臺,他們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這高臺中心的那個人身上——而就在此時,皇帝陛下攤開了手掌,他手中的液態金屬開始緩緩浮起,然後在半空中急速展開,化作了一個彷彿由光芒組成的王座,伊斯雷爾凝視着這個王座緩緩落地,鑲嵌在早就爲它預留好的高臺上。皇帝坐上了自己的王座。
隨後,他下達了自己的第一個指令:“展開全偵測鏡頭。”
【遵命,至高管理者。】
沒有感情的聲音以純粹的信息語言回答着他,而下一刻,伴隨着無形的能量波動掃過帝國各地的每一處,無數道光幕就這樣在伊斯雷爾的眼前展開。
滿頭疑惑的喬修亞睜大眼睛,他與諾查丹瑪斯一起注視着這些光幕。
赫爾迦莫斯平原盡收眼底,從永歌湖至托馬斯峽谷,自塔塔羅斯高原至大埃阿斯山脈,整個帝國西北的每一個地域,每一座城市都映入眼簾,即便是山村與地底的矮人都沒有遺漏,戰士甚至能看見放牧鼴鼠的矮人正在挖掘一條通向地底深處的通道,而那裡與另一個地底空腔只有咫尺之遙。
南部要塞,自北地倒卷而來的溼熱空氣還未抵達,但陰沉的黑雲已經在天空北方浮現,要塞中的軍民家屬正在急忙收回衣架上的一切,免得好不容易洗淨的衣物被髒兮兮的雨水打溼,東南沼澤,厚實的灰色雲層正在緩緩移動,就彷彿一座座雲山那般,有閃電在其中穿梭,部落中的居民對此習以爲常,繼續自己的日常生活。
帝國東部沿海,石灣港的海面上倒映着夕陽金色的餘暉,如同最純淨的真金那般動人,海浪層層疊起,已經能看見海平線上逐漸浮現的星輝,遠方的海島上,燈塔的光芒正指引來往的商船避開暗礁,順利前往各自的方向。
整個帝國的每一個角落,無論是有名無名,無論是有人無人,即便是隻有魔獸肆虐的黑森絕地,即便是人滿爲患的商業之城,都有數目衆多的光幕反映着其中的每一絲變化,帝都三山聖城,莫爾萊宮之內,有銀髮的皇后皺起眉頭,她感覺到了有熟悉的視線,但卻不知道來源何處,古老的妖精之島的城堡中,空蕩蕩的元素之柱上空無一物,原本駐守的妖精早已離開此地,隨着某個少年在帝國各地流浪。
陪着家人旅遊的劍士,在北地山脈中亂逛的龍人少女,趁着戰士不在跑到茫然海游泳的坐騎,兢兢業業完成任務的第一小隊,和銀髮少女一起在城中閒逛,購買雜書的人工智能……熟悉的,不熟悉的,一切都在這些無盡的光幕中。
“我並非賢者,也並非聖者,我和諾查丹瑪斯知道,開啓民智便是改造社會的第一步,但是在這第一步前,我必須擊碎所有的階級,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爲人與人之間註定有高下之分,註定有壓迫與被壓迫者。”
王座之上,伊斯雷爾漸漸變得漠然,帶有重重回音的聲音響起,他的語氣冰冷,濃厚的殺意在詞句中浮現:“我想了許久,只能想到唯一一種方法。”
“那就是我來做壓迫者——唯一的那一個。”
神性的光輝在伊斯雷爾的雙眼中跳動,皇帝原本深邃的瞳孔開始逐漸轉變爲純粹的光——此時,他的雙眼完全變成了兩團金色的烈火,彷彿太陽一般燒灼着所有與其對視的人,伊斯雷爾坐在王座上,注視着所有的光幕,他輕聲道:“感謝你,拉德克里夫卿,你帶來了魔網,帶來了虛空戰艦生產線,我們聯手製造出了這計劃的最後一步——一個覆蓋整個帝國的監控網絡。”
而就在這時,喬修亞也明白了,他擡起頭,看向虛空,他的瞳孔中也閃動着銀色的光芒,他看見了有無數道符文光鏈正自帝國各地升起,然後前往虛空中的某一處,那是帝國最近纔剛剛完工的虛空戰艦一號,伊斯雷爾將它和整個生產基地命名爲‘天啓’,天啓號上有着一個巨大無比的核心終端,它接受散佈在帝國各處的偵測法陣信號,然後轉達到伊斯雷爾的王座之前。
那時的戰士還不清楚爲什麼他要起這個名字,但是現在,他明白了。
“難怪服務器總是時不時的崩潰……明明有好幾個傳奇強者日夜加固維修,原來都是你在實驗。”
喬修亞喃喃自語道,他轉過頭,看向伊斯雷爾:“諾查丹瑪斯肯定是你的同夥,巴尼爾和威廉他們也知道?”
“畢竟是我出資建造信息終端,他們只是遵循職業道德,沒問我在幹什麼罷了。”
伊斯雷爾對喬修亞微微點頭,以示隱瞞的歉意,但他隨後便伸手指向光幕,輕聲說道:“看啊,拉德克里夫卿。”
“這些無處不在的罪惡。”
順着伊斯雷爾的話,喬修亞看向光幕,而就在此時,最表層的那些光幕鏡頭齊齊一變,化作了無數與之前不同的影像,而戰士在看見它們的第一眼,就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不可抑制的怒火自他心頭升起。
他看見了潛藏在整個帝國之下,被繁榮的表象所掩蓋的罪惡。
那是橫行於荒野深森之間,劫掠商隊和落單旅人的盜匪,無數名單上的失蹤者正是因他們而生,數不勝數的老人失去了他們的子女,無法計數的孩子失去了他們的父親,一家又一家的商隊因爲他們而破產,千百人因此家破人亡。
那是隱藏在和睦的笑容下,在荒野老林中隊同伴出手的冒險者,他們佯裝成和善的外象,帶着經驗不豐富,對未來充滿希望的新人前往人跡罕至的野外,然後在睡夢中將他們一一殺死,他們收割着他人的夢想,豐滿自己的錢袋,滿手的血腥無法令他們有絲毫愧疚,只能讓他們發出不屑的嗤笑。
除此之外,還有隱藏在密室中,自以爲無人知曉的貴族,已經試過了一切刺激,嘗過了一切珍饈的他們心中滋生出了惡魔,在狩獵野獸和魔物已經無法滿足這些人後,他們將目光轉向了自己的同族,於是,每個月,每個星期,甚至每一天,某地貧民區都會失蹤那麼一兩個少年少女,某個山村就會有一批人被蒙面的騎士擄走,他們的結局便是在城堡血腥的地下室中變成‘新奇’的材料,滿足這些人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暴虐慾望。
“販賣人口的黑幫,調教女奴的商人,迫害平民爲樂的貴族,解刨人類爲興趣的法師……他們自以爲隱蔽,自以爲有保護傘,所以可以爲所欲爲。”
以高利貸爲名,拖行着哭喊少女出家門的惡棍正在譏諷這一家的愚蠢;使用魔法藥劑破壞奴隸心智,藉此重塑人格的奴隸商人滿臉興奮;鞭打領地的農民,喜歡聽見骨骼碎裂聲的貴族暢快的呼喊着,順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而實驗臺上,不打任何麻痹藥劑,只是單純的想要看看他人極致驚恐眼神的魔法師露出了非人的笑容。
伊斯雷爾冷漠的聲音在瞭望臺中迴盪,坐在王座上的皇帝陛下發出了一聲冷笑:“但現在,全都在我眼中——帝國的法律——我將審判他們。”
他伸出了右手,凌空虛握,頓時,伴隨着猛地增強的能量波動,光幕中浮現的每一處罪惡衍生之地都迎來了自己的天罰——炙熱的烈炎之矢自天而降,精準的殺死了所有的盜匪,所有的惡徒,黑幫的老巢衆多麻木的旁觀者震驚的眼中化作火海,奴隸商人的總部在天火中塌陷,貴族的宅邸在精準切割的激光照射下被大卸八塊,包括貴族本身,而法師塔中的魔法師更是憑空自燃,在下一個還未被解刨的實驗體不知所措的眼神中成爲一地黑炭。
無數爲惡者在臨死之前還在恐慌的注視上天,他們口中正在禱告,對神懺悔自己的罪惡,但是帝皇的怒火不會因爲這無力的懺悔而減弱分毫,當死之人就應如枯草,在火焰中化作灰煙。
“三十天。”
做完這一切,突然,伊斯雷爾用提起的聲調大聲道:“只要材料足夠,天啓基地便能生產一艘二級空中巡洋艦,它能搭載四臺高能魔晶集束炮,並作爲中轉站,承載我的力量,三十個三十天後,我將建立起一個覆蓋全帝國的監控和打擊網絡,只要是能看見的罪惡,我就能派遣飛艦,或者直接鎮壓。”
“究極的反烏托邦……”
而這時,喬修亞卻在輕聲自語着這樣一個詞彙,因爲他是用地球上的語言說出,所以無論是微笑着注視着這一切的諾查丹瑪斯,還是平靜的伊斯雷爾都沒有聽懂,就在兩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時,戰士微微閉上眼睛,然後他睜開眼看向伊斯雷爾,沉聲問道:“這就是你的選擇?伊斯雷爾,用絕對的力量壓迫整個帝國?用信息終端監控所有人?”
“是的,這就是我的選擇。”
毫不遲疑的回答道,伊斯雷爾露出了無比堅定的表情,他睜大雙眼,與喬修亞對視:“再也不會有犯罪,再也不會有壓迫,盜匪將絕跡,黑幫將全部進監獄,所有虐殺平民的貴族都會被我處以極刑,任何企圖謀殺的罪犯都會被我燒成飛灰——我是傳奇強者伊斯雷爾,我有能力這麼做!”
“這世上將不再有階級,平民可以安心的生活,商隊可以不用擔心謀和和強盜,正直的人可以昂首挺胸,卑劣的人只能下地獄,這就是我所想要的!”
喬修亞凝視着伊斯雷爾的面容:他想從中找出哪怕是一絲的私慾,但是他沒有,皇帝從內到外都沒有分毫私慾,他言行一致,所說既所作,沒有絲毫的破綻——假如這真的就是他發自內心的想法呢?
“這是絕對的強權。”
戰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心中涌起很多思緒,喬修亞頭一次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他的理智告訴他,絕對的權利將會衍生絕對的腐敗,伊斯雷爾也絕不例外,但是另一方面,他卻相信一位傳奇強者的意志,伊斯雷爾說他能辦到永遠的公正,那麼拉德克里夫就願意相信他能辦到。
矛盾嗎?並不,信任本身就是不講道理的。
“諾查丹瑪斯老師,拉德克里夫卿。”
似乎是感受到了喬修亞複雜的情緒,伊斯雷爾收緩了聲調,他注視着眼前的光幕,用帶着重重回聲的聲音道:“我知道,這種絕對的強權並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現在,我的確感受到了‘力量’帶來的‘正義’。”
坐在完全由信息終端凝聚而成的‘天啓之座’上,伊斯雷爾在已經距離地面一萬兩千米的高空瞭望臺俯視大地,俯視他的帝國,洶涌澎湃的神性之光自這位皇帝的身上涌出,伊斯雷爾緩緩閉上了雙眼,一個巨大的,彷彿齒輪一般的黑色圓環聖徽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那是強權與正義之神的聖徽。
無疆天界,某個偉大的意志微微震動。
“神覺醒者……”祂輕聲喃喃道,用複雜的目光注視着邁克羅夫世界,但隨後,祂便轉移了注意力,繼續沉浸在融合無疆天界的過程中。
而邁克羅夫大陸,東班爾特高原的上空,伊斯雷爾再次睜開了雙眼,如同太陽一般燃燒的雙目釋放着令人無法直視的輝光。
“在我所預想的那一天到來之前,我不會離開這個座位。”
皇帝如此說道:“我將注視着這個國度。”
“直到它成爲我所想的那樣。”
大家都不是好人,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