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警車從魔都機場駛出，疾馳在寬而直車道上。
林川就坐在警車裡，看着窗外，魔都的高樓大廈漸次出現在他的眼前，盡顯繁華，但又很快在視線中後退，消失不見。
警車沒有開窗，外面的風透不進來。
林川覺得稍有壓抑的同時，又暗暗感嘆了一句：“魔都真好客，才下飛機，就有警車專程接送，真好呀！”
警車穿行在繁華的街道中，很快就抵達了魔都警局。
魔都警局與安陵警局的佈局，相差並不大，接待大廳、各個功能室……但林川左右看了看，不免想起了沈倩倩、夏青青、張彪、胡大強等人。
還是安陵的警局親切呀，像家一樣。
這裡一個熟面孔都沒有。
唯一讓林川感到慰藉和溫暖的，是從機場到警局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悠悠，這個很負責任的編輯。
本來林川是讓她幫忙帶着行李先去酒店的，但是悠悠一直放心不下，也跟着來了。
林川還反過來寬慰悠悠：“悠悠你放心吧，我正經寫書的，至於那什麼非法買賣文物，跟我沒關係的。”
“我知道你寫書的，但是正不正經，我還不清楚嘛？”
悠悠撇撇嘴，多看了兩眼林川，眼中流露出幾縷愁絲。
她正是因爲知道林川寫的什麼書，所以纔有此擔心。
這些書，有一本是正經的嗎？
寶，你千萬別有犯罪記錄！
林川嘴角扯了扯，訕笑了一聲，心道，這怪不了我，真要說不正經，那也是系統不正經，我是絕對正經的！
“林川同志，麻煩伱跟我們來一下詢問室。”
陳輝走了過來。
林川點了點頭，隨後跟隨着陳輝走進了詢問室。
此時，已是下午。
陽光斜斜地透過窗簾的縫隙，灑落在詢問室內，金色的光斑地板上跳躍，靠窗的桌子上，一盆綠植格外翠綠，葉片上閃爍着晶瑩的光澤，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做了常規的信息登記之後。
陳輝坐在看着對面的林川，開口問道：“林川同志，你認識一個名爲白楊的人嗎？”
“白楊？”
林川臉色微怔，眉頭也皺了起來，“認識，他是我的讀者，他怎麼了？”
陳輝笑了笑，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目前他涉嫌一起非法買賣文物案，但他辯稱說是在你的小說中學到了仿造青銅器的技術，並仿造成功了一件‘饕餮紋卣’。”
“……”
原來。
在審訊老白的過程中，魔都的警方也在調查老白。
他的導師確認老白沒有盜墓的時間，因此，初步判斷，老白是涉嫌非法買賣文物。
可老白一口咬定，這件文物是他僞造的！
警方與幾位專家反覆確認，專家都明確表示，這就是真正的‘饕餮紋卣’。
無奈之下，老白想到了林川。
正好他知道林川今天從安陵飛魔都，所以，他懇請警方，把林川請來，只要林川來了，他就能洗脫嫌疑。
陳輝一面看着專家，一面又看着老白。
雙方都像是有很大的把握。
因此，陳輝馬上申請傳喚林川，協助調查。
林川聽完這樁‘離譜’的案子後，鬆了一口氣，又無奈地笑了笑，心道，老白啊老白，你真是天生惹禍的料呀，但看在你一上來就送了個白銀盟的份上，這次就撈你一把。
下次，可得黃金盟了！
“陳警官，白楊他本來是做文物修復專業的碩士研究生，仿造一個青銅器對他來說，應該不太難。”林川略一思索，便看向陳輝，笑道。
“我們明白他有文物修復的功底，但是能騙過幾位專家，包括博物館首席專家高慶林，還有他的導師程清，這很難解釋得通。”
陳輝想了想，回答道。
造假一個青銅器，騙過主播和觀衆，騙過導師和一衆專家！
這放在哪裡都是挺離譜的一件事！
林川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隨後道：“陳警官，我可以去看看那件‘饕餮紋卣’青銅器嗎？如果是按照書中的一些方法去僞造，我或許可以幫他證明他是仿造的。”
陳輝擡頭一擡，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川，陳輝略微有些詫異地問道：“你也會鑑定古董？”
“會一點。”
林川點了點頭，謙虛道。
陳輝臉色一怔，隨後，低頭看了眼筆錄上的相關信息。
姓名：林川
年齡：24
籍貫：漢江安陵
職業：網文作家
“你的主業是網文作家，副業是鑑寶？”陳輝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鑑寶只是興趣，不過我有鑑寶資格證書，”林川微微一笑，“我可以去看看那件青銅器嗎？”
陳輝和身旁的警察相視一眼，隨後點了點頭：“跟我來吧。”
他帶着林川走出詢問室，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廊道兩旁是警局裡的各項功勳，隨即拐進了一件相對空曠的功能室。
室內，三位精神抖擻的專家，圍着一件青銅器仔細觀賞，研究，還商議着這件文物要遞交文物局，然後由魔都博物館保管，陳列展覽，以及具體的保護措施。
警局收繳的文物，在結案之後，一般都是轉交文物局。
而博物館便是文物局轄制下的一部分。
一旁，有一位老者倒是興致缺缺，臉上帶着一些愁思。
林川估摸着，這人應該就是老白的導師，程清。
“幾位專家，打擾一下。”
陳輝帶着林川踏進室內，笑着打了聲招呼。
“小陳警官。”
幾位專家也賣陳輝一個面子，回笑道。
“是這樣的，這一件‘饕餮紋卣’青銅器目前尚有疑議，我們根據當事者的要求，請來了這位……鑑寶專家，對這件青銅器做一個鑑定。”
陳輝介紹林川時，本來想說‘小說作者’四個字，但覺得有失妥當，立刻替換了‘鑑寶專家’。
讓一個小說作者去鑑定一件青銅器的真僞，總感覺怪怪的。
功能室內，幾位專家紛紛向林川看來。
只見林川臉龐清秀，並無風霜，一副二十四、二十五左右的年輕模樣，便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其中，一個身穿唐裝的男子，年紀與老張相仿，臉龐紅潤有光，眉眼如鷹，目光有些犀利。 他看了看林川，拱手笑道：“這位小兄弟，不知師從何人？”
林川也拱了拱手，回道：“自學。”
衆人又是一怔，神色有些複雜。
其中一兩人看向林川的眼神，顯得有些漠然。
在古玩鑑寶圈，尤其是一些老一輩，最講究師門傳承。
像林川這類‘自學’派，通常被認爲是民間鑑寶愛好者，難登大雅之堂。
而如若有一位厲害的老師，便可以稱爲名家傳人，他的起點就是別人的終點。
老白的導師程清，看了眼林川，疑惑道：“小兄弟，你真會鑑寶？”
程清不明白，爲什麼他的學生會想請這個小兄弟來替他作證。
即便他鑑定青銅器爲假，也無濟於事。
因爲，這個小兄弟的鑑定結果，相比於高慶林等專家而言，沒有權威性，也就沒有了說服力。
“我先看看白楊的作品。”
林川點了點頭，臉上帶着微笑，略顯自信，並沒有因爲幾位專家的小看而面如怯色。
在幾人的面前。
‘饕餮紋卣’青銅器靜靜的立在桌面上，它的表面覆蓋着一層不規則的土漬，其下則能看到銅綠色的斑，饕餮紋飾若隱若現，幾個銘文鐫刻在圓潤而飽滿的卣身上。
林川林川定定地看了兩分鐘，略一挑眉，臉上露出一抹驚訝。
難怪老白會被抓進來。
這‘饕餮紋卣’青銅器，仿造的工藝很高呀，幾乎沒有破綻，一般來說，專家是看不出來仿造的痕跡。
艾特那位專家對這件‘饕餮紋卣’青銅器非常非常瞭解，才能判斷出他是仿造的。
老白不愧是文物修復的天才，照着我的方法，輕輕鬆鬆就能以假亂真。
尋常人，幾乎不可能做到。
“小兄弟，鑑定出來了嗎？”那位身穿唐裝的中年男子，臉帶笑意地看着林川。
他正是魔都博物館首席專家，高慶林。
林川笑了笑，點頭道：“這一件青銅器，確實是仿造的物件。”
“小兄弟可真敢說。”
博物館首席專家高慶林呵呵一笑，“不知道這仿造的定論從何處而來？”
旁邊的三位專家，也包括老白的導師程清，對於這個‘饕餮紋卣’的真僞，沒有懷疑，一直都認爲是真的。
現在一個年輕的鑑寶師，說它是假的？
陳輝和另一名警察同志，則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看看林川爲何鑑定爲假。
室內，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川身上。
林川也算見過大場面的人了，臉色淡然，笑道：
“諸位專家別急，白楊的仿冒手法與傳統的青銅器造假有些不一樣，據我觀察，這應該本是一件工藝精湛的高仿品，白楊先是使用加熱的硫磺酸淋在上面，讓硫酸紙溶液腐蝕青銅器，隨後纔是重點，上鏽和抹包漿。”
“這一步對手法的要求很高，對色澤的把控，也需要尤爲到位，白楊有文物修復的底子，在這一步做的尤爲完美，再下一步，便是埋土……”
林川將老白造假的步驟，一一講述。
兩位警察沒聽懂，但覺得好像很有道理。
另外幾位專家聽懂了。
博物館首席專家高慶林卻眯了眯眼，冷哼了一聲：“你剛纔說的上鏽和抹包漿，我們何嘗不明白，但我敢說，想要僞造到如此真實的地步，還沒有人能夠做到。”
在高慶林看來。
林川就是老白請來作假證的假鑑寶師，這他麼絕對是來搗亂的。
最主要的是，高慶林看着這件‘饕餮紋卣’，是越看越喜歡，心中早已經盤算着如何更快地將它帶回博物館珍藏呢。
“這位前輩，事無絕對，尤其是在科技越發進步的今天，想要完美仿造一件文物，它的難度也在降低。”林川搖了搖頭，反駁道。
至少，我可以做到。
高慶林眯起了眼，目光銳利地看向林川：“你且說說，如果仿造這件青銅器，用什麼材料上鏽和抹包漿？”
林川看向高慶林，眼神淡然，並未被他的氣場震懾。
畢竟林川的水平，本身就是造假的大師，古玩的泰斗。
面對高慶林的問題，林川應答如流：“真銅鏽、膠水、松香、白芨漿、清漆，礦石粉、顏料……”
一個個材料名字，在林川口中說出。
在場的幾人，聽了林川說出的一連串材料，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們都是古董專家，對於造假和鑑定，也都有很深的造詣，對於林川所言，他們不但聽得懂，而且有所收穫。
“已經有了膠水，清漆，松香等膠狀物，爲什麼還要要加入白芨漿？”老白的導師程清忍不住問道。
林川微微一笑，解釋道：“白芨，是一味收斂止血的中藥，它含有大量黏液質，是天然的增稠劑，能在短時間內凝固包漿，替代化學增稠劑，更黏附青銅器，使得僞造的氧化包漿更加自然，並且不會出現異味。”
老白的導師程清眉眼一皺，思考着林川所說的可行性。
另外的兩位專家，也同樣若有所思。
只剩那位魔都博物館首席專家高慶林，還想要辯駁什麼。
可林川沒有給他辯駁的機會：“陳警官，把這個青銅器上的包漿刷一點下來，送去材料科檢驗，就能檢驗出我剛纔說的那些材料了。”
陳輝有些怔怔地場面上的狀況，好像……林川佔據了絕對的主導權。
這要是傳出去，魔都四名古玩圈的大拿，被一個年輕的網文作者給上了一課。
嘶！
不敢想象魔都古玩圈會掀起怎樣的震動！
“陳警官？”林川喊了一聲。
“啊，怎麼了？”陳輝回過神來，看向林川。
林川又講之前的話複述了一遍。
陳輝臉色古怪，一邊刷下青銅器上的包漿，一邊皺着眉頭。
他這是在指揮我？
聽他這話的語氣和指令，他似乎不單單是一位網文作家這麼簡單，還對警局很熟悉，甚至有一定的辦案經驗。
這個網文作家會得太多了吧？
這些念頭在陳輝一閃而過。
陳輝不免多看了兩眼林川，心裡想道，林川是安陵人，正好自己有個大學同學就在安陵警局。
案子結束後，得找她瞭解瞭解這個網文作家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