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微直直地望着洛遲衡,盯着他看了許久,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需要一些時間消化。
然而不是,她只是在想,洛遲衡究竟是以怎樣的立場講出這番話的,或許直到現在,他還在爲自己從前的那點兒英勇壯舉沾沾自喜呢吧?然而,他卻不知道,他的英雄形象早已被他從前的種種劣行磨沒了。
在林微微的眼裡,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那個英雄了。
“所以,洛先生,你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談從前了是吧?我以爲,我們至少不會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談起過去。”林微微冷冷地望着他。
“過去,都是我的錯。”洛遲衡的聲音很低,“我知道,你一直都很無辜,當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後,一定恨死我了,總之,是我不好。”
“不,你沒有哪裡不好,當年的事,是我的過失,我認。”林微微別開了臉。
“不是的!”洛遲衡堅持道:“如果我早些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就不會誤會你那麼多年,以至於這些年我每每想起了那件事,都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我就是個混蛋!”
林微微冷笑:“不要以爲把所有的錯誤都攬到自己身上,我就會原諒你。我說過了,我有我的過失,我認,但你也有你的小人之處,把我像傻子一樣矇在鼓裡耍了那麼久,我是不會忘記的。”
“所以,你一直都在記恨我……”
“這問題問得好!”林微微冷笑,起身,朝洛遲衡走了過去,“難道你不是麼?你過去的怨恨什麼時候停止過?”
洛遲衡嘆氣,看他走過來,認真地望着她的眼睛:“早在馮先生告訴了我當年的真相之後,我便徹底釋懷了,雖然我一直都告訴自己,你那時候還小,可能真的是有意外,而不是故意把我丟下的,但沒有一個真相擺在我的面前,我就無法說服我自己……”
林微微突然伸手,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具,握在手心裡:“你以爲我會信你的鬼話?比起從前,你改變了什麼?你什麼都沒有變,你還是那個毫無氣度的真小人,每天躲在面具後面,以爲你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人,覺得我對不起你,不是麼?”
“不是,微微!”
“你閉嘴!”
只聽一聲巨響,洛遲衡銀製的面具被林微微丟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門外的保鏢突然衝了進來,被洛遲衡給吼了出去,這時,林微微也稍微變得理智了一些,剛剛是她太沖動了,現在似乎還不是跟洛遲衡翻臉的最佳時機。
房間內一片死寂,不知過了多久,洛遲衡才嘆了口氣,開口打破了對峙。
“所以,當你再看到我的時候,你對我的恨意沒有削弱,反而因爲它而愈演愈烈了對嗎?”洛遲衡指着躺在地上的面具,原來,它纔是催化劑。
“否則你爲什麼要一直死纏着我不放?在我的身上,你還想得到什麼?還能得到什麼?口口聲聲跟我說都是你的錯,卻成天躲在這張面具後面,猥瑣!”
林微微傲然地站在他的面前,俯視着躺在牀上的洛遲衡,那張俊臉,一如三年前那般帥氣逼人,只可惜,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個懂得欣賞男人美貌的女人了。
其實男人和女人是一樣的,越是美麗,越是心狠手辣,比如田夢雅,比如洛遲衡……
“我之所以一直戴着面具,我發誓,確實是因爲你!”洛遲衡挫敗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會在你和孩子們的面前摘面具,才正是因爲我對你們的信任,表示你們與其他人不同。”
林微微嘲諷地看了他一眼,別開了臉。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的初衷真的是這樣。這麼多年,面具已經是我的代名詞了,雲城誰提到我,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面具。我也知道有很多人很想知道我面具下面的秘密,但他們不配知道。”洛遲衡說得更加認真,他甚至伸出手想去握住林微微的手,但她距離自己太遠了,他觸碰不到她的手。
“包括路明川?包括田夢雅?也包括陳冰?這話說出來誰信?”林微微不屑一笑,拉了一把椅子,遠遠地坐在了他的面前。
洛遲衡語塞,他從來都沒有讓除了林微微以及家人以外的人再看到過他的臉,包括路明川,唯一的那次在壞天使,包廂裡的光線很黑,相信路明川也沒有看清楚,而去林宅接林微微的時候,林微然也沒有看清,所以,那仍舊是他和林微微之間的秘密。
因爲是他們獨有的,所以洛遲衡不想改變,那是他對林微微愛的表達,然而,這一切在林微微看來,卻是他小肚雞腸的表現,她的理解完完全全與他的初衷背道而馳。
“微微,我曾經對你說過,明川還有夢雅,他們對於我來說很重要。可是時過境遷,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他們在我心中的分量早已比不上你的重量了,否則,我又怎麼會答應替你做那些事?”
洛遲衡說的,自然是幫林微微尋找突破口,讓安然待在監獄裡面的男人開口,直到現在,林微微都執着的認爲,這個男人與田夢雅一定有某些關聯,突然的車禍也不是從天而降,而是預謀已久。
洛遲衡替她做,就是與田夢雅爲敵,就是親手將自己曾經的摯愛推入萬丈深淵,可是他還是做了,看樣子,也一直緊鑼密鼓地調查着,一點兒也沒有鬆懈,在這一點上,讓林微微確實有些意外。
她甚至覺得,洛遲衡瘋了,爲了美色已經到了毫無原則的地步,可是,她反觀自己的殘軀,又沒那麼的強的自信,這一點她也確實矛盾過。
如今,他提起這件事,林微微到是寧願相信他說得是真的,讓她覺得受寵若驚,爲了心中摯愛拋棄昔日夢中情人,好感人!
一切不都是因爲他得不到麼?如果她沒有躲着他三年,會有今天的一切嗎?
況且,如果林微微沒有猜錯,洛遲衡一定對天佑還抱有希望,是不是很可笑?看來田夢雅如今真的成了腳底灰了,連她親自到醫院去做的親子鑑定,洛遲衡都不相信,好可悲。
不知道田小姐將來得知一切都是洛遲衡親手做的,她會驚訝到什麼地步?會不會爲自己的移情別戀感到後悔?會不會罵他是個混蛋?林微微到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微微,我知道你對過去的事情無法釋然,你心底裝滿了仇恨,你需要發泄,那麼我就任你發泄,你利用我也好,敷衍我也罷,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你能善待你自己,我不想看到你像我一樣,靠安眠藥才能睡着覺,我會心疼,你知道嗎?”
這一刻,洛遲衡真的好想抱抱她。
“你想做什麼就做,就算殺人放火,我也會保你無虞,我只希望你發泄夠了,能夠回到我身邊好好的生活,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好嗎?”洛遲衡滿臉真誠地道。
好感人!
他沒有說大話,他確實是這麼做的,而且,他也有能力做到他說的那些,可是,不管他做什麼,都感動不到她。
愛上一個人很難,像林微微這樣慢熱的人,愛上一個人更難,那麼,讓她重新接受一個曾經傷她至深的男人,就更加是難上加難!
所以,她拒絕地斬釘截鐵:“破鏡無法重圓,覆水難收,一切都過去了,洛遲衡,你爲我做的,我會一一還給你,你對我做的,我也會一一還給你。”
洛遲衡的眸子頓時染上了悲傷:“我在等你還給我啊!我一直在等你!哪怕你是回來報復我的,只要你能像現在這樣,時常出現在我的面前,在我的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想對我做什麼?儘管做,我不會怪你半分!”
這意思,就好像洛遲衡把自己五花大綁了起來,任林微微宰割,只要她開心。
這是一種怎樣的寵溺?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洛遲衡能夠用這麼拙劣自殘的方法留住一個女人,可是他沒辦法,沒了她,他就像一具遊魂一樣,只能醉生夢死的活着,那樣的生活,他再也不想經歷了。
“別急,我保證你會享受這個過程的,洛先生!”林微微起身,“我要走了,拜託你跟路明川的保鏢說一聲,別再攔着我了,你留我在這裡,除了多個人吃飯睡覺,連陪聊都享受不到,又何必。”
“那就讓我看着你吃飯睡覺吧,那樣我會好的快一些。”洛遲衡淡笑着道。
“洛遲衡!”林微微轉身,怒瞪這他。
“既然明川想方設法把你留下來了,我就不會放你走了,你在我身邊,我就覺得踏實,我知道你不會照顧我,哪怕我不是爲了別的女人受傷,你也不會,那就好吃好喝地住幾天,全當休假了。”
林微微閉了閉眼,強忍着對他使用暴力的衝動,努力地朝他笑了笑:“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先把那邊的沙發換掉吧,別人坐過的,我晚上沒法睡了!”
“好啊,你親我一下!”洛遲衡勾脣,看着林微微那強忍着的怒意,心情大好。
其實,比起她虛與委蛇,他更喜歡看她的真性情,就連她的大小姐脾氣,他都喜歡。
“不親的話,你晚上就湊合和我擠一下算了,這牀比不上家裡的大,但足夠我們兩個人睡了。”洛遲衡笑容更深,“親不親我隨你。”
“洛遲衡,我纔不會親你……”
就在這時,林微微注意到洛遲衡的目光望向門口,有所變化,於是她也回頭,發現田夢雅正站在門口,目光冷淡的朝裡面望了過來。
“看來傷得並不像傳言那麼重啊遲衡,還有精神打情罵俏。”田夢雅譏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