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佑霖眸色暗了暗。
“厲少。”手下下車,迅速扶起了陷入沉睡中的霍清隨。
“在我沒回來之前,照顧好他。”厲佑霖看着霍清隨眼底一片烏青,眸色愈發的暗了,“讓他好好休息,若是在我回來之前醒了,就說是我吩咐的。”
他知道他想要儘快找到夏晚的那種急切自責,但站在他的立場,他是他的兄弟,他不想看到他這麼強撐着,他不是鐵人,必須休息。
“明白。”手下垂首。
“扶進去吧。”
“是。”
厲佑霖看着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擡眸,他望着夜空,神情說不出的晦澀難辨。
老四,我會幫你找到夏晚的。
一定。
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了緊,厲佑霖斂眸,隨即面無表情轉身離開。
野望,涼風習習。
良久。
安保性極好的安靜別墅區中,一道矯健的人影出現,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無聲息的找到了霍清隨休息的房間。
而後,翻窗進入。
寬大柔軟的牀上,霍清隨雙眸緊閉躺在那裡,沒有了往日裡的冷漠凌厲,此時此刻的他,棱角線條漸趨柔和,看起來和平常人無異。
他太累了,加之酒中安眠藥的作用,他完全沒有察覺到陌生人的靠近。
來人悄然走近。
不多時,來人站定,用一雙冷漠至極的眸子居高臨下的睨着霍清隨。
久久未動。
直到——
“晚晚……”
無意識的一聲低喃從霍清隨脣畔溢出。
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神情似乎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思念。
來人眸中漸漸積聚滿了寒意。
“呵……”
扯脣冷嗤了聲,來人俯身逼近!
遠方,別墅。
夏晚還保持着嘔吐的姿勢一動不動。
懷孕麼?
不會的。
可是……
“夏小姐!”一旁的傭人高興的都不知道該說些其他什麼了,反反覆覆只有一句,“夏小姐恭喜你,恭喜你!這是大喜事呢!”
她興奮的手舞足蹈,想上前扶住夏晚,又擔心碰着她,一時間竟有些莫名的無所適從。
“呀!”突然,她後知後覺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臉上掛着的笑容裡全是不好意思,“夏小姐您看,我光顧着替您和先生高興了,我得馬上通知先生,讓他也開心一下,夏小姐,您等等我,我很快就回來的。”
她說着就要轉身先出去。
“等等!”夏晚驀地叫住了她。
“夏小姐?”
夏晚低垂着腦袋,散落下的長髮遮住了她的表情,一手攥着胸前衣服,另一手攥着牀單,她死死咬了咬脣:“不要告訴他!”
傭人驚訝愣住:“夏小姐?”
但也不過短短一瞬,她變的恍然大悟重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我懂,我懂,夏小姐是想親口告訴先生對不對?也是,瞧我的腦子,夏小姐親自說,纔是最好的驚喜。”
夏晚垂首沉默,任由她說着,沒有否認。
手指一點點的攥緊,心跳亦跟着加速,腦中閃過萬千思緒後,她不着痕跡吸了口氣,假裝用生硬鬧脾氣的口吻問道:“他……走的時候,有沒有說具體什麼時候……會再過來?”
“這倒沒有。”傭人搖頭,聽出她話裡略帶生氣的意味,不想讓他們繼續鬧彆扭下去,試探問道,“夏小姐,要不要,我讓先生回來,不提您懷孕的事?您看……”
“不用。”夏晚悶聲道。
“那……”
夏晚別過臉,很明顯的扯了扯脣角,像是生氣,但更多的是自嘲:“先前我那樣對他,什麼工作忙有重要事,都是藉口,就是不想回來了吧。”
“夏小姐,您別胡思亂想。”傭人急急解釋安撫,“孕婦要保持好心情的,先生真的是有急事才走的,先生很愛您的,我和醫生啊,都看的清清楚楚,您在先生心裡絕對是第一位。吵架嘛,誰不吵?幾十年的夫妻還吵架呢,吵吵鬧鬧纔是一生,夏小姐,您別瞎想。”
愛她?
一想到那個魔鬼,夏晚只覺滲透進皮膚裡的恐懼又冒了出來。
那樣的愛……
她不要!
“是麼?”睫毛劇烈顫抖了起來,她重重咬了咬脣,一遍又一遍的在心裡告誡自己要鎮定,不能慌,慢慢來,慢慢套話。
“是啊。”傭人沒有察覺她的變化,想着不能讓小兩口子關係惡化,脫口而出道,“就說這幢靠海的別墅吧,有錢都買不到的呢,就因爲先生知道您愛看海,特地爲您買下來準備的。”
靠海的別墅……
夏晚瞬間抓住了關鍵詞。
靠海……
呼吸不自覺屏住,她的大腦迅速轉動起來。
難道是……
“這裡是……安城?還是……容城?”指甲嵌入掌心裡,她心跳加速,不動聲色道,“睡的太久,都快不知道是不是在原來的家裡了。”
傭人不疑有他,笑着回答:“夏小姐,我們在安城呀。”
安城……
夏晚眼皮狠狠跳了跳。
她在安城沒有認識的朋友,只除了……左霆川。
驀地,她又想到了那個自稱左易的人。
左易……
左霆川……
他們,真的不是同一個人麼?
強行壓下腦中涌出的混亂,夏晚逼着自己靜下來心來細細的想了又想。
左易,就是一個變態。
而左霆川……
他沒有左易那麼話多,感情也不會表達的那麼炙熱,見過的幾次,也是內斂冷漠的,兩人除了姓氏相同,似乎真的沒有其他相像的地方,聲音亦是。
這裡是安城,左霆川的地方。
那麼……
她是否可以藉助左霆川的勢力擺脫左易,而後想辦法找到霍清隨?
可是,她要怎麼才能聯繫上左霆川?
就算聯繫上左霆川了,他是否會幫助自己聯繫霍清隨?
霍清隨……
心尖驀地刺痛,繼而又像是被利刃硬生生的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疼的她不自覺彎下了腰,臉色亦在瞬間變得蒼白了起來。
霍清隨……
你在哪裡?
傭人一看她臉色不對,慌了,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夏小姐!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我……我還是把先生叫回來吧!”
夏晚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她。
“不用。”
“可是……”
“我說了不用!”因着憤怒和害怕,不自覺的,夏晚拔高了聲音。
傭人滿臉都是着急之色,不過嘴邊的話最終還是硬生生的嚥了回去。
沉默着,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
大腦嗡嗡作響,夏晚重重咬住了脣,強行逼着自己儘快冷靜下來。
她一定會有辦法的。
一定。
傭人一直都注意着她,見她不停的咬着脣,着實有些心疼擔憂,到底,她還是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夏小姐,要不,我給您重新準備一些飯菜吧,您現在懷孕了,不是一個人,不能不吃東西的。”
夏晚握緊了拳,沒說話。
“夏小姐……”
“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剋制着情緒,她打斷她。
“夏小姐,是晚上。”
晚上……
指甲不自覺重重嵌入掌心裡,夏晚不着痕跡的深呼吸,隨即別過了臉:“那……天亮後,你打電話給他吧,就說我不舒服,但先別說我懷孕。”
明天,或許就是她能利用的機會。
懷孕……
傭人鬆了口氣,眼裡重新溢出笑意:“好……好。”
“出去吧,我困了,想休息。”摸索着,夏晚躺下。
“那夏小姐,我就在外面,有事您叫我。”
“嗯。”
“咔嚓——”
不多時,清脆的關門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響了起來。
夏晚緊繃的身體在這一刻倏地放鬆。
眼前仍是漆黑一片。
她看不見。
心尖處掠過酸澀意味,她的貝齒再度死死咬上了脣,而左手,則無意識的覆上了小腹。
她無助,但更多的是害怕。
霍清隨,你怎麼還不來找我?
找……
驀地,夏晚渾身僵住。
下一秒,她慌忙摸上了自己的手!
沒有……
那枚裝了微型定位器的戒指不在她的手上!
怪不得……
哪怕告訴了自己不能再哭,必須要堅強,但這一刻,漫天的恐慌重新從黑暗中涌來將她包圍,她到底還是沒有強忍住,眼淚就這麼順着眼角流了出來。
一滴又一滴。
霍清隨……
這一夜,夏晚處於極度沒有安全感的的情況下,一直都沒有閉眼。
她很累,很困,但不敢睡。
她只是睜着眼,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哪怕……其實看到的始終都只有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保持着自己的姿勢有多久,她分辨不出,唯一能分辨的,是影影綽綽傳入耳中的海浪聲。
一夜未眠。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的陷入睡眠中。
夏晚是被臉上陌生的摩挲感吵醒的,確切地說,當有東西碰上她臉的同一時間,她便被驚醒了。
是……
左易!
他來了!
他的手指……正在她臉上緩緩摩挲着,一遍又一邊,溫柔又耐心,親密無間。
“晚晚……”她聽到男人低啞磁性的聲音就貼着耳畔響起,炙熱的氣息隨之噴灑在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想我麼?嗯?晚晚,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夏晚猛地回神!
頃刻間,她臉上血色盡失,身體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