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默契,只需一個眼神,夏晚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脣角跟着挽起,她一個箭步快速走了過去。
“微染!”
夏晚小心翼翼回抱住她。
“晚晚。”一層淺淡但溫暖的笑意從脣畔溢開,紀微染深吸口氣,下顎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道,“已經好多了,感冒發燒而已,不許擔心,聽到沒有?”
夏晚聞言放開她,作勢氣呼呼的瞪了她一眼:“能不擔心?發燒到暈倒,換作是我,你會不擔心?”
“嗤……”被她的樣子逗樂,紀微染笑出了聲。
夏晚嘴一撅,故意哼了聲:“還笑?”
“嗯,不笑了,是我不好,讓我們家晚晚擔心了,我的錯。”紀微染連忙認錯哄着,“以後一定好好照顧自己,不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夏晚哪會真生她的氣?
“以前你和言言總是說我不會照顧自己。”撇了撇嘴,她有些無奈,但更多的還是心疼,“你看看,到頭來,不會照顧自己的,是你,而不是我,也不是言言。”
顧言……
冷不丁聽到他的名字,紀微染手指忽的顫了顫,心尖像是被一根針突然刺了下。
疼……
夏晚雖然在開玩笑,但還是第一時間敏銳察覺到了她的異樣,當即緊了緊握着她的手,眉頭也一併皺了起來:“怎麼了?哪不舒服麼?我讓程川回來給你檢查一下?”
“不用!”紀微染不自覺揚聲說道,眼底一閃而逝一抹不自然,“本來就發燒而已,不麻煩程醫生了,沒事,真的,別擔心。”
夏晚仔細觀察了她一下。
紀微染心中泛暖:“晚晚,真的沒事,別擔心,要真有不舒服,我肯定會告訴你。”頓了頓,她學着她以往傲嬌的樣子開玩笑,“你以爲,我會放過奴役你的機會?”
哼了聲,夏晚嬌瞪了她一眼:“求之不得呢。”
“是麼?”
“當然!”夏晚朝她擠眉弄眼。
兩人對視一笑,下一秒,十分默契的都笑了起來。
瞧着她還算不錯的狀態,夏晚悄然鬆了口氣,而後忍不住想,或許剛剛,是她看錯了吧?
不想讓她剛剛醒來還要面對網絡上那些輿論,夏晚有些說些輕鬆的,不知怎麼的,她想起了之前自己提的顧言,於是想起了被自己忘記的一件事。
“對了。”把白開水遞給微染,她隨口說道,“剛到家的時候,言言給我打電話來着,說昨天他出國的時候你還生着病,言言擔心你呢,要不要……給他回個電話,他……”
“不要!”
音量過高且強勢的兩字冷不丁響起打斷了她的話,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她遞給過去的杯子一抖,水灑了一些出來。
而微染的神情……
似乎有些……慌亂?
夏晚微怔。
“微染?你……”
像是一塊遮羞布被掀開,沒有了一貫的冷靜沉穩,大腦嗡嗡作響一片混亂,紀微染竟不受控制的逃也似的移開了視線。
下一秒,她又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反應太強烈,於是勉強壓下心底翻滾的情緒:“我……晚晚,他在出差,還是別讓他知道了,我……我不想讓言言知道。”
話落,她還勉強笑了笑。
只是……
夏晚瞥見了她愈發顫抖的手指,以及……她咬脣的動作。
這個世界上,除了霍清隨,夏晚從來都覺得微染是最瞭解她的,而她也像微染瞭解自己一樣瞭解她,所以……她知道旁人不知道的,微染的一個小動作。
當微染極度緊張,或者不想面對的時候,她會不自覺的咬脣,以及手指顫抖在一起,其他時候,不會有這種情況。
所以,她在逃避。
緊張,逃避……
夏晚望着她,突然就反應了過來!
“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言言?”夏晚嚥了咽喉。
空氣彷彿有短暫的凝滯。
紀微染動了動脣,沒有說話。
夏晚看着她垂眸,看着她脣角揚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苦笑弧度,剎那間,她腦中忽地想起了一開始微染跟自己提過暗戀這件事的情形,還有去安城之前,還有……
她全明白了。
一時間,懊惱,自責,等等情緒涌出,流向她的四肢百骸,而後將她包圍。
是她太遲鈍了。
咬了咬脣,夏晚有些不知道要怎麼說:“對不起,微染,我……”
一隻手握上了她的。
夏晚擡眸。
紀微染抿脣笑了笑,垂下眸,繼而又擡頭:“這有什麼好道歉的?是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也一直在瞞着你,不要覺得抱歉,和你沒關係啊。”
心臟蜷縮了下,停頓兩秒,她又道:“其實,我原本就打算等你安城回來後,就告訴你的,因爲我覺得,這段時間,我應該能放下了,到時候和你談及,也不會覺得……唔,難受吧,只是沒想到……這兩天出了事。”
她說的雲淡風輕,甚至還在笑,可夏晚感覺得很清楚,她心裡很難過。
“微染。”把杯子放回去,索性脫了鞋上牀,她挨着微染坐下,挽住了她的手臂,輕聲問道,“多久了?”
她知道,這個時候的微染,需要傾訴。
紀微染順勢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脣角還是不由自主的揚了揚:“大概……快八年了吧,這些年,一直藉着好朋友的名義在他身邊,偷偷喜歡着他。”
回憶飄散,她的眉眼跟着變得溫柔了起來。
“晚晚。”紀微染往夏晚身上靠了靠,說不清是無意識的動作,還是此刻需要更多的溫暖,“你知道的,當年……那件事後,我一度對男人很排斥,可顧言……”
提及當年那件事,夏晚眼中還是不可避免的閃過了恨意。
“都過去了。”知道她在想什麼,紀微染淡然一笑,“晚晚,我沒事。”
淺淡的笑容還在,只不過自嘲已不在,而是被點點亮光取代:“或許是……我真的把他當朋友,我並沒有很排斥,甚至……越來越信任他。不過那時候,我真的只是把他當朋友而已。”
她繼續,只是聲音不自覺得有些飄忽:“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呢?可能……是他平時看着粗心,但卻能記得我不喜歡吃薑,一旦吃到會想吐,每次出去吃飯,他都會細心的交代服務員菜裡不能有姜,連姜味也不能有。”
“可能……是我初入娛樂圈,被人欺負,那次被他看到,他保護了我,反倒是自己受了傷。也可能……是十九歲生日那次,他跨越了大半個中國回來,就爲了親口跟我說聲生日快樂,親手送我禮物。又或許,是他二十歲生日那晚,他喝醉,不小心吻了我……”
睫毛顫了顫,紀微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晚晚,你能想象麼?那一刻,我從未有過的緊張,心跳快得就像是要蹦出來一樣,於是我確定,我喜歡上了他,喜歡上了……自己的好朋友。”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漸漸變低:“這些年,有時候會覺得苦,可更多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唔……是幸福的。因爲,能在他身邊啊。”
“微染……”
“你可能不知道。”截住她的話,紀微染的笑容重新變得苦澀起來,“他那時候……和蔣曼妮在一起的時候,是我最嫉妒的時候,我知道蔣曼妮喜歡她,他應該……也是喜歡她的,所以那段時間,我……我變得特別嫉妒,嫉妒蔣曼妮能名正言順的站在他身邊,嫉妒他對她好,嫉妒……”
手指緊了緊,她自嘲扯脣:“我討厭嫉妒的自己,我逼着自己不要去想,我讓自己不停的工作,忙到沒時間去想,我以爲這樣就好,確實……也變好了。再後來,他和蔣曼妮分手……”
夏晚脣瓣動了動,到底還是說了出來:“言言跟我說過,他對蔣曼妮,不是……喜歡。”
紀微染呼吸一滯。
半晌,她低低反問:“那又能怎樣?”
夏晚下意識開口:“他……”
紀微染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就算他不喜歡蔣曼妮,我也沒有勇氣,晚晚,我說過,我怕,害怕一旦捅破這層紙,我和他……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晚晚,我……不敢賭。”說這話的時候,她心中說不出的疼。
夏晚想起來了,她的確這麼說過。
可……
皺眉間,她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畫面,接着,越來越多。
越想,她越肯定。
“微染。”猶豫了兩秒,她到底還是說出了口,“言言……言言有次問過我,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當時沒有注意,現在想想,他的神情……有點兒失落。”
頓了頓,她繼續:“我覺得……言言對你,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麼?
紀微染搖頭,心中窒悶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你知道麼?有一晚,我突然有了勇氣,想給自己一次機會,可是……他走了。”
不等夏晚開口,她又苦笑着把話說完:“就是你生日那天,散場後,我和他去了蘭庭,我們聊了霍清隨對你的好,不知怎麼的,他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當時……我是想表白的。”
回想那天的情況,到現在,她還是覺得胸口沉悶。
“可還沒等我說出來,他就接到了……蕭沁的電話,他說,他必須過去。”手指緊了緊,她吸了吸鼻子,“然後,他就走了。”
夏晚詫異:“蕭沁?”
“嗯,就是有次他在蘭庭打架救下的那個女孩。”
她?
夏晚想起來了,當時言言住院,就有個女孩一定要照顧他,她還是那個被蔣家那邊偷了設計作品的女孩。
竟然是她……
夏晚不自覺蹙起了眉。
不對,好像有哪裡不對。
她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