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側首,正好看到他眼底的璀璨柔光。
那是……
一種談及心愛之人才會有的深情寵溺。
“叛逆的溫柔小仙女?”她輕聲重複,腦中不由自主再次冒出了薄意卿的樣子。
南沉轉頭,微微一笑:“是啊。”
四目相對。
褪去了冷漠強勢,他的神色是這些年少見的溫柔:“你的媽媽,表面上是一個溫柔的世家名媛,見過她的人沒人不這麼誇她的。可只有她極親近的朋友才知道,她的骨子裡啊,隱藏着蠢蠢欲動的叛逆不安分。”
夏晚睫毛眨了眨。
這樣……
南沉笑,繼續回憶:“你可能不會相信,我和你媽媽之所以會認識,其實是因爲一場賽車比賽。”說到賽車,他有些汗然,“當然,不是正規的賽車。”
夏晚驚訝:“是……”
“對,就是你認爲的那種。”南沉眼含柔情,“我和她啊,都是參賽者,只不過那次我是替我兄弟參加的,是第一次。她呢,參加過好幾次了,在那之前,每次,她都是冠軍,那樣一個仙女似的人,會喜歡這種刺激的項目,想不到吧?”
夏晚其實還真想不到。
那樣的一個小仙女,原來……
心中不自覺涌出些許激動和嚮往,她忍不住追問:“那……最後,是您贏了麼?”
南沉點頭,眼中沁着一抹極淡的得意,但更多的,還是寵溺:“嗯,我第一,她第二,就差幾秒鐘的時間,她輸給了我。你媽媽,傲氣得很,又見我是生面孔,當然不服氣,一定要和我再比一次。”
夏晚似乎能想象中那幅畫面了。
被感染,她脣角彎了彎。
南沉望着遠方,話語裡似乎帶着笑意:“不瞞你說,其實我對你媽媽,是一見鍾情,她下車的那剎那,她不服輸的傲嬌挑釁模樣,她就走進了我心裡。”
那一年,那一晚,是他永不會忘的美好記憶。
因爲,他認識了她。
“後來呢?”
“後來啊。”南沉仍舊在回憶中,“不管她怎麼挑釁,我都沒有答應,她被氣壞了,就差被摁着我的頭逼我再比一次了,之後我就走了。”
他笑,轉過頭看着夏晚:“其實我是故意的,當時我想,如果我答應了,如果輸了,以後是不是就沒機會見到她了?所以我不答應,等着她主動找我。”
“果然,她那性子,第二天就想辦法查到了我的資料,你大概想不到,她啊,獨自一人上門堵我,竟然就不怕……不怕單獨在陌生男人家裡,會發生什麼事。”
說話間,他無奈的失笑搖頭。
不等夏晚發問,他繼續:“我一天不答應,她就堵我一次,而每一次見面,我都愛欺負她,我喜歡看她生氣跳腳,但又不得不維護形象的樣子,很可愛。”
他微笑着:“幾次之後,我怕她會失去興趣,於是答應和她再比一次,不過那次啊,出了點小意外,我受了點傷,原本,她能拿第一的,誰知道看到我受傷之後,二話不說也停了下來,親自送我去了醫院。”
聽着他娓娓道來,夏晚有種像是在圍觀他們幸福全過程的感覺。
“醫院後,你們……在一起了?”她按耐不住追問。
南沉點頭。
“是。”他眼中的深情愈發璀璨,似乎還帶了點得意,“我問她,爲什麼要放棄唾手可得的冠軍,她躲躲閃閃,堅持說是怕我死了,她的冠軍勝之不武。在她說完後,我就表白了,我告訴她,我喜歡她,而她,也是喜歡我的,不然,不會對我這麼在意。”
那一晚啊,他也不會忘記。
他告白,她羞惱要離開,自己害怕,拉着她不讓她走,甚至還……強吻了她。
“那段日子,是我活這麼久以來,最快樂的日子。”話鋒一轉,他的語氣不着痕跡變得低沉,黑湛的眸子裡似乎還有晦暗呵痛苦劃過。
夏晚不受控制的跟着心揪:“後來……發生什麼事了麼?”
南沉沒有迴應。
夏晚歉意的咬了咬脣:“抱歉……”
只是短短几秒,南沉周身就像是覆了層暗色一樣,看着讓人心疼。
“你和你媽媽,一樣的聰明……”南沉看着她,感慨,絲絲悲傷流過,“她也很聰明,可是……當年,我們之間的確發生了一些事,她……要離開我。”
他苦笑:“不怕你笑話,那時候的我,其實和她一樣的心高氣傲,兩個人在一起,並不是光有感情就夠,還需要磨合和信任,可我和她……那時我們鬧得很厲害了,她要走,我……我也說了不該說的狠話,我說,如果她走了,我不會再等她。”
雙手不自覺握成了拳,哪怕過了這麼多年,每一次回想的時候,那種疼痛,都是深入骨髓的。
夏晚動了動脣,想說些什麼安慰,可就跟突然失聲了一樣,她說不出話,更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您……”
腦袋微微低垂,眸底所有的情緒條件反射的斂去,南沉有些頹然:“她不知道,那時候,我已經向組織打了結婚申請,我以爲……”
即便極力控制着,但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還是帶上了不易察覺的顫音和後悔。
“她走了,我找過她的朋友,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整個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後來……終於有了消息,她回國外上學了,跟着一起的,是她的未婚夫。”指尖微微泛白,他閉了閉眼,“我不能出國,兩個人同樣驕傲沒人低頭,於是,我們錯過了很多年。”
“我氣她絕情,也沒有主動找她,這些年基本都在軍隊裡。”有些自嘲,但更多的,是無奈自責後悔,“前段時間,哥哥和嫂子聯繫上了我,說……有了她的消息,還告訴我,你可能……是我的女兒,所以……我回來了。”
他沒說的是,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其實有些退縮。
這些年,多少危險的任務,他都不曾怕過。
唯獨,那一刻。
他怕,怕到頭來一場空,怕……自己不能接受夏晚不是自己的女兒。
可最終,拗不過這些年對她的思念,他還是回來了。
哪怕,心裡依舊堵着一口氣,依舊……有些怨她。
拳頭不自覺握緊,南沉擡頭重新看向夏晚,再開口,嗓音已說不出的喑啞緊繃:“我慶幸自己回來了,否則,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她竟然……是我的錯……”
四目相對。
夏晚仍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您……”
“怪我嗎?”
夏晚一怔。
南沉苦笑:“你應該怪我的,如果……如果當年驕傲沒有作祟,應該……就能給你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晚晚,我……”
“我不怪您。”
南沉的話音戛然而止。
夏晚深吸口氣,微微一笑:“其實,一開始知道是自己身世的時候,我的確是怪您的,當時我鑽了牛角尖,認定是您拋棄了我和媽媽,我覺得……我不能原諒,那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我自己的情緒……並不好。”
頓了頓,她面露釋然繼續:“不過現在,聽了您和媽媽的故事,我覺得……雖然,我沒有見過媽媽,但因爲有您的回憶,好像……唔,對媽媽瞭解了不少,甚至覺得……她就在我身邊一樣。”
眼神一點點的變得柔和,她道:“當年……您和媽媽,肯定都很好吧,所以纔會互相吸引,所以都堅守着這份感情,沒有你們,就沒有我。”
她說得很真誠,很坦然,可落在南沉眼中,卻讓他心中的愧疚愈發的沉重了。
“晚晚……”
“嗯。”
南沉張了張嘴,面對這個女兒,他真的從未有過的緊張和自責。
“對不起……”他的眼神很暗,每一個,都透着深深的後悔,“這些年,我……我沒有對你盡過一天的責任,對不起,你怪我,是應該的,不過……我希望你,不要……不要怪你媽媽,她……”
話被打斷。
“沒有。”夏晚看着他道,“我說了,我不怪您,自然也不會怪媽媽,如今,我沒有怪你們任何一人。”
頓了頓,她挽起脣角,眼含感恩就像:“我……我很慶幸,是您和媽媽的女兒,我覺得……很幸福,真的。您……不必自責。”
話音落地,南沉眼睛倏地發亮,原本晦暗的神情也有了明顯的變化:“晚晚,你……”
“不信麼?”夏晚忽的調皮的側歪了下腦袋,想要調節氣氛。
南沉滿腔的欣喜和激動:“信!我信!當然信!”
她沒有問到底爲什麼會分開,那是屬於他們的隱私,有朝一日找回了媽媽,相信他們……
思緒驟然停頓,夏晚呼吸微滯。
找回媽媽?
南沉第一時間看到了她的神色變化,以爲她出了什麼事,心頭一緊:“晚晚,怎麼了?”
夏晚垂放在大腿上的十指不受控制的一點點的攥緊了。
“晚晚……”
夏晚沒有看他,只是斂着眸,輕聲問:“她……說了麼?”
南沉神色微僵。
他當然知道“她”指的是誰。
葉青。
確切地說,是……薄意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