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恍若未聞,只因腦中忽的反覆回放起當年的那場車禍情形,就像現在這樣,她看着身側的人出事,哭得惶然無措……
那記憶,那麼清晰,恍如昨日。
而那種無助和害怕,如同藤蔓一般,迅速爬滿她的心臟,讓她難以呼吸。
夏晚握成拳的手顫了又顫。
司機見狀,當即拔高了聲音:“太太?您沒事吧?我現在就給霍少打電話。”
他說着便迅速掏出了手機。
“不用。”夏晚驀地回神,出聲阻止他。
“太太?”
手指鬆開,夏晚搖頭,嗓音有些偏啞:“我沒事,別給他打電話。”
她不想讓霍清隨擔心,更不想看到自己沒用。
思緒煩亂間,她下車。
“太太!”司機連忙跟上。
一下車,孩子的哭聲更清晰了。
夏晚心臟像是被揪住了似的疼,爲那個不曾謀面的陌生孩子,也爲當年的自己。
她下意識看了過去。
明明……隔着距離,隔着人羣,但她似乎能透過那些阻礙看到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
哭聲彷彿越來越無助,越來越害怕了,讓人聞之不忍。
夏晚又想到了當年那個畫面,臉色更白了。
“太太……”司機不好上前,又急又擔心,“您……”
夏晚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急急低頭翻出包裡的手機撥通了120的電話:“你好,這裡是南環西路中段,發生了車禍,應該有人受傷了,麻煩你們快來……”
通話結束,她緊緊的握住了手機。
她應該沒有通知的太晚吧。
“太太……”司機等着她打完電話這才重新開口,“您……”
話音未落,就見眼前人忽的衝向了幾步之外的一個垃圾桶!
“嘔!”
“太太!”司機大驚失色,下意識要跑過去,想到什麼,又硬生生停止,迅速回到車上拿出每天都會備着的礦泉水和紙巾,“太太……”
夏晚接過。
“太太……”
一隻手還捂在胸口,夏晚臉色發白的搖頭:“沒事,別告訴他,休息一會兒就好。”
她很清楚,會突然想吐,大概是受到了剛剛車禍的刺激。
可司機不這麼想,霍少交代過他必須時刻注意太太的狀態,不敢耽擱,他建議道:“太太,不如我送您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夏晚仍是搖頭。
仰頭,她一下喝了大半瓶礦泉水,喝完後,她直起腰,深吸了口氣。
“太太……”
夏晚沒說話。
良久,覺得情緒調整的差不多了,她纔開口:“我沒事了,在這等我吧。”走了兩步,她停下,有些喑啞的又說了句,“你……看看車禍那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吧。”
說完,她也沒等司機說什麼,徑直停止了背往茶室走去。
她今天是要來見陸禹的,哪怕剛剛的車禍讓她不舒服,還牽扯出了那段惡夢,她也要見,她總不能一直逃避,她必須面對。
不停的在心裡給自己加油打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她並沒有發現從車子停下到現在,有人將她全部的狀態都看在了眼中。
而她也不知道,身後的司機猶豫片刻後,還是打電話將這邊的情況告訴了霍清隨。
另一邊。
明亮的辦公室內,霍清隨和南薄相對而坐。
一杯茶入口,南薄到底沒有忍住:“我聽說……夏晚她今天要見陸禹?你沒有陪她一起?放心的下嗎?剛剛的電話……”
霍清隨並不有多意外南薄知道這件事。
“我相信她。”茶香四溢,他優雅執杯,“南總或許不知道,她的內心,可以堅強到超乎你們的相信。再者,她不是病人,她更希望關心她的人把她當做一個正常人,相信她能面對,而不是小心翼翼的陪護。”
儘管如何事,他都會陪在她身邊一起面對,可他同樣知道,有些事,哪怕親密如他,都需要放手讓她獨自面對。
她心裡怎麼想的,他一直都清楚,所以他會尊重她。
他更相信她。
視線交匯,南薄微愣,而後釋然,眼中流露出讚許:“的確。”
又是一杯茶飲盡,放下茶杯,他道:“薄家那邊……按照你所說的,我親自找了薄意秋,親自將葉青帶到了他面前,也把一些真相告訴了他,至於其他的,那就看他們薄家有沒有那個能力查到了。”
薄家……
眼底閃過寒意,霍清隨開腔,嗓音似乎也冷了些:“薄家爲難您了麼?”
南薄搖頭,沒有說。
爲難麼?
怎會沒有?
當時薄意秋的樣子……
但他向來不是會說這種事的人,何況他也沒放在心中。
“薄老夫人並不在薄家,回了鄉下休養。”南薄簡單的說道,“薄意秋很震驚,看來的確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妹妹的存在,他們……不會輕易放過葉青。”
霍清隨端起了茶杯,沒說話。
這樣的結局,並不在意料之外,正是因爲知道薄家的那些事和葉青的害怕,所以纔會把葉青送過去,他相信薄家不會讓他失望。
而他也相信,薄家……還會在找來。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聽到了南薄的下一句——
“薄意秋希望我幫他轉告,等事情查清楚後,他會親自來青城。”
霍清隨不甚在意:“嗯。”
只是恐怕,薄意秋來的目的不會簡單。
他或許很大程度對失蹤的妹妹是愧疚擔心的,對南家有怨言,對晚晚亦是愧疚,但真正的目的,應該是要晚晚認祖歸宗。
畢竟……
薄家內亂隱現,大房一脈,就只有他的女兒,但他的女兒身體從小就不好,還不足以承擔起偌大的公司。
可如果晚晚回薄家,就不一樣了。
不過,無論薄意秋打得什麼主意,他都不會讓薄家傷害到晚晚便是。
微不可察的扯了扯脣角,霍清隨抿了口茶。
南薄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也聽進去了,便再沒繼續薄家這個話題:“另外,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不必客氣。”
剛知道霍清隨的真正公司時,他其實還是挺訝異的,但也不過一會兒,他便想明白了,若沒有準備,還真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霍清隨。
“之前的合作,繼續。”霍清隨也沒跟他客氣。
南薄自然知道他值得是什麼,難得笑了笑:“自然。”
兩個人都不是話多的性子,關於合作項目的事聊得差不多後,看看時間,南薄起身打算離開,中午他還要陪然然吃飯。
走了幾步,他忽地想起一件事。
“對了。”轉身,他重新看向霍清隨,“霍東庭的案子,就快開庭了,你知道嗎?”
霍清隨點了點頭:“嗯。”
南薄並不是會關心旁人家事的人,只是因爲這事牽扯到了霍清隨,也牽扯到了夏晚,故多留了個心思:“早做打算,霍家……並沒有死心。”
話落,他就見男人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彷彿渾不在意。
“多謝。”霍清隨淡淡道。
南薄點了點頭,這才離開。
霍清隨放下茶杯,笑意漸深,只是沒什麼溫度。
“嗡嗡嗡——”
陸禹的電話便在這時打了過來。
“怎麼樣?”他接通。
電話那端,陸禹聲音很平靜:“不必擔心,她的狀態很好,也很配合,來之前她應該已經想通了不少,所以沒有多大問題。”
頓了頓,他將她目睹車禍後的狀態也提了下。
“今天的車禍是意外,但目前看來,對她的情況也算有幫助。”簡單說了幾句,他最後道,“她很好。”
眉目不再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暖意,霍清隨點頭:“嗯。”
兩人又說了幾句,便結束了通話。
沒多久,霍清隨便接到了夏晚的電話。
他是最瞭解她的,所以感覺得很清楚。
她的狀態的確不錯,明顯在變好。
而之後,也的確如此。
最明顯的變化在於,她不再做惡夢,也沒有再夢見過葉青。
夏晚開始變得忙碌起來。
那天離開茶室後,她接到了辛劍的電話,告知等傾天下上映後,晚庭那邊的電影也要開始啓動了,她是導演,也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個人第一部電影,很多事需要她忙。
而傾天下這邊,因爲離上映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他們也還有宣傳工作要做。
因爲前段時間的失職,夏晚有心彌補,所以幾乎忙到腳不沾地,每天基本都是天亮就出門,天黑纔回來,如果遇到要去其他城市,還要再外面住上一晚。
因爲,她都有好幾天沒好好和霍清隨說過話了,甚至對此,老男人還故意酸溜溜的說電影總是比老公重要,惹得夏晚逮住機會就想嘲笑他,只能撒嬌誘哄等忙完就好好陪他。
在這段時間裡,她沒有時間和霍清隨在一起,連原本打算見乾媽的事也暫時擱淺了下來。
不過好在那次之後,言言聽進去了她的話,一直都在想辦法說服顧父顧母,微染那邊,也沒有再逼她,而是選擇了陪伴。
就如同當初微染初進娛樂圈,她和言言爲了給她打氣,只要微染有活動,他們就會陪在她身邊,不論哪裡。
於是這段時間裡,無論她和微染去哪個城市宣傳,言言都會跟在後面鞍前馬後陪伴着。
即便微染還是抗拒着,但夏晚分明能感覺到,她其實有些鬆動了。
或許目前這樣的狀態是正確的。
於是乎,這樣忙碌的日子每天繼續着。
這一忙,就忙到了電影上映的倒數第二天,而這一天,也是霍東庭案子開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