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魏秋蘭,那個把我生出來的母親。”她笑,那笑容沒有任何的溫度可言,有的,只是寒意。
這一刻,她忽然平靜了下來,平靜到,讓人害怕。
紀微染隨意的扯了扯脣:“晚晚,我之前……從來沒跟你提過她的偏心吧?”
夏晚點頭,沒說什麼,因爲她知道,現在的微染,需要的是她的傾聽。
魏秋蘭……
她只知道是微染的媽媽,但這個媽媽,卻在當年……
紀微染無力的握上了她的手,神情似笑非笑:“我還有個妹妹,叫魏晴,我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等回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她和魏晴好像纔是母女,而我,是外人。爸爸他……不愛說話,但對我很好,但她……眼裡只有魏晴。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因爲我不在她身邊,所以……”
“對了,你知道我爲什麼會在爺爺奶奶那長大麼?”記憶的大門被打開,她眼中的自嘲越深,“那是因爲啊,有一年,他們要去外公待兩年,幫忙做生意還是什麼,本來也想帶我過去,可就因爲魏晴哭着喊着不允許,她就把我拋下了,她以爲我不知道,其實啊……我都知道。”
她說的輕描淡寫很平靜,可夏晚聽着,卻只覺心臟被絞痛了似的疼。
竟然……
那不是拋棄微染是什麼?!
“可後來啊,我發現,即便我回到她身邊,即便我努力乖巧努力讓她認可我,可她從來都不會多看我一眼,而但凡我和魏晴有爭執,魏晴只要委屈,她就會無條件站在魏晴身邊,讓我道歉,說……我是姐姐,要讓着妹妹,哪怕她知道錯的是魏晴。我從來……就沒在她身上感覺到過一絲的母愛。”
聲音越來越啞,她傾身,靠在了夏晚身上,低低的,喃喃繼續:“我甚至,懷疑過我是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否則,一個人怎麼能偏心到這種地步呢?怎麼能……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咬定我在說謊,要我向那個人渣道歉?甚至……還把我關在家裡,呵……”
每多說一句,夏晚就發現她的身上的溫度會更涼一些。
下意識的,她緊緊抱住了她,試圖給她力量和暖意:“微染……”
紀微染忽的抓緊了她的衣服,極力隱忍着。
“我真傻,這麼多沒見,竟然……還讓她擺了一道,我不信……不信她不知道!可她不僅沒有阻止,反而要再次把我往火坑裡推!”
頓了頓,她幾乎是從牙縫中硬擠出來的最後一句話:“她竟然……竟然還讓我不要告那個人渣,之前所有的母女情深,就是爲了最後真正的目的!”
夏晚心裡驀地一驚!
這一刻,她不再是厭惡那個女人,更是恨。
她怎麼能……
“微染,你打算怎麼做,告訴我?”深怕她還要硬扛着不肯說,她又道,“無論你做什麼,都應該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的,不管多難,你明白的,微染,告訴我,好不好?”
紀微染身體僵硬了片刻。
“晚晚……”
“告訴我。”
紀微染一動不動。
片刻後。
她擡起頭,神情依舊冷靜到讓人敬畏:“那個人渣,我告定了!”
她知道,晚晚既然這麼說,怕是已經知道了。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斂了斂眸,她開口:“我沒有告訴過你,我也是無意間知道的,當時……那個人渣以慈善家的身份,捐助了不少山區的孩子,也……侵犯過不少人。這些年,我一直在找證據。”
“找到了麼?”
紀微染搖頭。
脣瓣溢出若有似無的苦笑和恨意,她繼續:“我有一本一個受害者給的日記本,上面……記載了她所知道的受害者,在我有能力之後,我暗地裡找過她們,可惜……很多都不願意站出來,還有的,不是找不到了,就是不承認有過那樣的事。”
苦澀一點點的蔓延,她垂下了眸:“我做夢都想揭開那個人渣的真面目,把他送進監獄,可她們不願意,我不可能逼她們,本來……就是一種再次傷害啊,畢竟其中不少人,現在已經重新有了自己的幸福新生活,我……”
後面的話,她沒說下去,沉默了。
夏晚亦是。
心疼,無奈,這樣的心情其實不足以單單形容。
微染說的輕描淡寫,但她能知道,其中有多艱難,她又何曾不知道那些人的擔心呢。
她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部外國電影,講的是孩子被虐待,被性侵,那些可憐的孩子,沒辦法報警,因爲那些人早已被資本家收買,就算報警了,還是會被送回去,變本加厲的被虐打。
影片裡,有兩個正義人士爲了孩子決定上告,過程是讓人揪心的,窒悶的,但結局,是美好的。
可是,現實和電影,終究不一樣。
但……
“我會幫你,也會陪着你,我相信,正義雖然有時會遲到,但終究會來的。”夏晚看着她,握緊着她的手,一字一頓,“而且,這件事,我們必須要做。”
四目相對。
紀微染笑了,下一秒,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下:“我知道……我知道你會陪着我,而我,也相信我能成功,爲自己,也爲那些受害者討一個公道,對不起,瞞了你這麼久,讓你擔心了……”
夏晚也笑,作勢瞪她:“知道就好。”
兩人相視一笑。
夏晚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有些抱歉:“我也要跟你說對不起……今天,我讓霍清隨查了那個人渣的事,沒有得到你的……”
“沒關係。”紀微染打斷她的話,搖頭,“我知道你是想幫我。”
抿了抿脣,她握緊拳:“何況,這件事,我早晚要公佈出來。明天……明天的路演我還是會參加,不會缺席,電影是電影,私事是私事,何況我堂堂正正,沒必要在意別人的目光。”
她的目光堅定,夏晚自然無條件支持。
驀地,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對了,查那個人渣的時候,有了意外發現。”眼底絲絲冷意流轉,她將查到的那些一字不漏的告訴了她。
紀微染聽着,沉默了好一會兒。
最終,她冷笑:“不夠,我要他徹底身敗名裂!”
外邊。
厲佑霖站在陽臺外抽着煙,眼睛卻時不時的往臥室門口看,有幾次,他甚至想要走過去,然而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紀微染說的那些話,他又硬生生停住了。
他很煩悶,很無力,甚至有種內心飽受煎熬的錯覺。
而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
又一根菸滅,他目光灼灼。
無意識的,他的腳跨出一步。
“咔嚓——”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被打開。
厲佑霖呼吸驀地一滯,身體同時變得僵硬至極。
哪怕看到出來的人不是紀微染,而是夏晚。
一旁的霍清隨看了他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怎麼樣?”他習慣性的去捉夏晚的手。
不想還沒碰到,就見她目不斜視的走向了厲佑霖。
“晚晚……”他無奈。
夏晚恍若未聞,面無表情地盯着厲佑霖:“其中有兩個女的,在哪?”
四目相對。
厲佑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冷意。
喉結滾動了番,他嗓音喑啞:“就在隔壁房間,我讓人在那看着。”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同一時間,夏晚便轉身往門口走去了。
在看到楊蘭和小唐的時候,她頓了頓:“她睡了,我回來之前,麻煩蘭姐進去照看一下,其他的事,等我回來再說,用不了多久。”
楊蘭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夏晚。
身上的那股寒意,彷彿能侵入人的骨髓。
“放心吧。”她點頭,鄭重應道,而後囑咐了下小唐在外面守着後,自己就進去了。
“我陪你。”霍清隨適時走到夏晚身邊,不給她躲避和反抗的機會,強行握住了她的手。
這一次,夏晚沒有甩開。
身後,厲佑霖眸色暗了暗,隨即跟上。
到達隔壁房間的時候,夏晚一眼就看到了沙發上坐着兩個試圖反抗但神情明顯惶惶不安的女人,兩人的面前則站着兩個面無表情的男人。
年長的長着一張楚楚可憐的臉,此刻配上她微紅的眼眶,愈發的惹人憐惜,而年輕的,一看就知道從小被寵壞了,她的眼中儘管也有懼意,但更多的,是自以爲高高在上的惱怒,彷彿所有人都要聽她的,順着她一樣。
“哼。”
怒氣蹭蹭上涌,魏晴正忍不住想要發脾氣的時候,冷不丁聽到了一聲冷笑聲。
她下意識擡頭看去,就見一個面容看起來很小的女人走了過來,而跟在她身旁的,則是一個……
好帥……
呼吸驀地停滯,魏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個男人,只覺自己的心跳嗖的一下變得狂亂了起來,就連她的魂,都要被勾去了。
心跳砰砰砰,腎上腺激增,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連忙坐直了身體,面露羞赧之色,緊接着刻意放柔了聲音:“你……”
“你們兩個,誰打了紀微染?”
一道極其冷漠的聲音忽的響起,硬生生阻斷了她的話。
好事被破壞,魏晴不悅的咬住了脣,加之又聽到了討厭的紀微染的名字,當即想也沒想的擡頭,語氣極衝輕蔑地喊道:“我打的,怎麼……”
“啪!”
一記耳光重重甩在了她左臉上!
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