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算是裴錚真正地對我說了很多他的擔心。這樣也好,最起碼讓我知道了他哪裡有心結,我便能想辦法幫他解。後來,我們兩個人說着說着也困了,便互相依靠着,漸漸地睡了過去。
我和裴錚就這樣在醫院的長椅上將就着睡了一晚,頭倚着頭,從來沒有過的親密。我想,這就是朋友吧,無論你出了什麼事情,我都陪在你身邊,哪怕身邊所有的人都說你不好,你不行,我只相信你,只要你說你可以,我就挺你到底。
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我靠着裴錚的肩膀,他一宿沒動,我也頭一次睡覺睡的那麼老實,只是起來的時候,還是覺得脖子有些疼,可能是落枕了,我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一夜沒洗漱,沒洗澡,突然對自己莫名地有點嫌棄啊……
裴錚靠着牆壁,我忍不住轉頭打量着他,才發現他仍然安然地睡着,手上的傷還算好,沒流血,我想,大概也就只有睡覺的時候,能勉強讓他休息一會兒。夏老爺子倒了,就像他說的,他必須撐起這個家,不管自己之前多玩世不恭,以後,他就有了自己的責任。
一個新時代的興起,必然會引起一箇舊時代的隕落,只希望裴錚能夠在漩渦之中得到保存吧。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媒體不會給他休息,也許他這一覺醒來,將要面對的就是遍地盯着夏家的記者,不知道他到時候,要怎樣應對。
我慢慢地起身,生怕吵醒了裴錚。想着讓他能休息,還是趁着這會兒工夫多休息一會兒。夏老爺子還是沒有什麼動靜,沒有醒過來,只有那些檢測的儀器在盡職的工作,發出響聲,我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一回頭,才發現裴錚已經醒了過來。
“你醒了?”我走到裴錚身前,他看起來應該還沒有完全清醒,因爲眼神還是迷茫的。我長舒了一口氣,“你別擔心,夏老爺子雖然現在沒有什麼
消息,但是現在這個情況,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嗯。”裴錚沉默了半天,才低低地應了一聲。他的視線一直定在重症監護室病房,半天才收回來,抹了把臉,因爲剛剛起來,聲音還有些嘶啞,“你昨天晚上睡的應該也不算好吧?現在幾點了?”
“八點左右。”我的手機早就已經沒電了,估計裴錚的也是,我嘆了口氣,坐在他身邊,捶了捶自己有些痠疼的小腿,說起來在醫院留宿我還算是第一次,渾身上下腰痠背疼,裴錚也是擰巴着窩在長椅上,想來應該也不會好受。
“父親還是沒有醒過來麼……”裴錚自言自語了一句,上前走近了重症監護室。兩天了。夏老爺子還是沒有醒來,若不是那些儀器上面平穩變化的數字,恐怕我真的會以爲那個曾經叱詫風雲的人,已經永遠地離開了這座城市。
雖然不忍心這樣告訴裴錚,可是我還是對他如實說道,“還沒有醒來的跡象,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了,畢竟腦溢血是個很嚴重的病啊,也不可能說一夜就好,老爺子都這麼大歲數了,你說是吧?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會兒,我在這裡幫你照看着?”
裴錚搖了搖頭,走向監護室的門旁,“算了,不用了。我自己在這裡照看着就夠了,別人我不放心。我一定要親眼看到父親醒過來才行……我總覺得,昨天那麼兵荒馬亂地,就好像一場夢一樣,我始終不敢相信,怎麼可能就……”
“你還是平靜一點吧。”我拍了拍裴錚的肩膀,看着裴錚的表情,也有些難受,“你得這麼想啊,夏老爺子這些年什麼沒經歷過?這也不過是他遙遠生命中的一點小插曲罷了,他總會好起來的。你得相信奇蹟,奇蹟才能出現。”
“我就怕,即便我相信奇蹟,奇蹟也不肯降臨。”我總覺得裴錚有很多事情是他沒有辦法說出口,或者說
,他不能說給我聽的。這些事情是他的心結,他不說我也不想強迫,然而此時忽然有一個醫生腳步匆匆地朝我們走了過來。
我們讓了路,醫生便進去檢查了一番。我和裴錚在外面等着,裴錚臉色陰沉,好像很緊張的樣子,等了半天,護士門才簇擁着醫生走出來,我都害怕那醫生要是再不出來,裴錚會擔心得把這個病房給砸掉。
“醫生,我父親怎麼樣了?”醫生剛走出來,裴錚就迎了過去,着急地問道。醫生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夾,沉思了幾分鐘,似乎在思考應該以什麼樣的方式開口,半天才對裴錚說道,“夏老爺子的情況,應該說……還算是穩定。”
裴錚剛要鬆一口氣,醫生卻繼續開口道,讓裴錚的心又提了起來,神情也變得緊張,“只是現在暫時還不能醒來,因爲大腦恢復需要時間,大概要一個星期左右才能醒過來,如果到時候還是醒不過來,我們可能就得再看看怎麼辦了。”
“還有就是,家屬最好可以想辦法刺激一下病人。比如說念念報紙啊,說點當年的事情,這樣可以刺激病人,讓病人儘快恢復。反正這個只能看病人自己恢復的狀況,我們該做的都做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剩下的就是你們自己努力了。”
“另外就是病人醒來之後,也許會出現一些後遺症,比如說偏癱之類的,所以還希望,如果家屬發現有這樣的情況一定要儘快與我們聯繫,我們及時診斷,發現問題也能及早解決。”醫生說完了便對裴錚點了點頭,裴錚也同他點頭示意,醫生轉頭便離開了。
“還好,不管怎麼樣,醫生也說了還有醒過來的機率。”我笑了笑,轉頭看向裴錚,希望他能不要太過哀傷,然而當我看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視線明顯沒有在我的身上,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白夜蕭正站在走廊的另一側,看着裴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