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水水看她的眼睛,又回到了呆呆的狀態,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許只是在和記憶抵抗痛苦罷了,她心酸着,卻也不得不提一下此趟來的目的,試探的道,“卿卿,假如,我想讓你跟我走,你願意嗎?”
雲卿沒什麼反應。
夏水水耐心的重複,“卿卿?我的意思是離開這裡,我照顧你,好嗎?”
來不及等她說話,顧湛宇猛地踱步過來,非常生氣,“夏水水,我準你進來你耍什麼心機?果然是奉了他們的命令過來搶人?你能帶她去哪裡,陸墨沉那裡嗎!”
牀上的人聽到那三個字,反應很大,夏水水料到了,她如今聽不得陸墨沉這三個字的。
她真想一腳踹死顧湛宇這個陰險小人!
她趕緊按住要起身的雲卿,她呆滯的雙眸立刻警醒,看着自己。
夏水水無奈的解釋,“不是的。我是說帶你回我的公寓,畢竟顧湛宇是個大男人,他怎麼照顧你,像剛纔……那就不方便啊。”
“誰說不方便,我和她夫妻五年!我還有這麼多傭人。”
顧湛宇走過來,一把攥開夏水水,蹲到牀邊隔着被子握住她包紮的手,“卿卿,不要上當,他們肯定是要把你弄回他身邊,你不想的對不對?而且,我讓你經歷這麼大的痛苦回到過去,我就決不是讓你走掉的!我知道你現在還沒緩和,知道你害怕恐懼不安,這間房是你高中的房間,你很熟悉,所以我把你安置在這裡,你覺得還行對嗎?慢慢的,你會接受我的,我肯定不會放你走,也許你不高興,但我還是要說,我今後的餘生只有你,我天天寸步不離的陪着你,陪着你好起來,你會看到我的真心!”
雲卿嘴脣闔動,不言不語。
夏水水急了,偏偏肯定不能拿出陸墨沉說,她爭取,“卿卿,我也能照顧你陪着你啊,何況家玉還……也是在等你!我們是無堅不摧的三劍客,還記得嗎?我們的感情那麼好……”
“水水……”雲卿闔着眼出聲,“你今天先回去吧,謝謝你能來。”
夏水水咬着舌尖,呃然,可她這麼說了,大概是不想移動,她的確需要休息。
夏水水咬文嚼字,她說得是‘今天先回去’,她微微鬆心,特意握着她的手說,“那我明天再來看你,你也需要我陪的,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休息,乖乖的,不要胡思亂想,陷入糊塗了就想想家玉……嗯,我不說什麼,你嘗試着入睡吧。”
她依依不捨的鬆開,雲卿靠着被子,看着她慢慢的走出房間。
房間裡留下兩名護士,看管齊全。
夏水水的腳步從下了樓梯後變重,猛地追上去衝熱水的顧湛宇,火氣沖天把他勒住。
顧湛宇反手一劈,臉孔冰冷。
夏水水比他還冷,“你這種卑鄙行爲特麼噁心!利用她現在心無所依,還想乘虛而入?顧湛宇,你到底明不明白,無論她恢復記憶還是沒有恢復,你和她都沒有未來,因爲你給她的過去五年,殘忍在目!怎麼,以爲用陸墨沉更殘忍的,就能忽略掉你的殘忍?她碰到的兩個男人都不是善類,兩段回憶都侵吞人命,你怎麼忍心押着她強行恢復記憶,她現在這個樣子,你滿意了?!”
顧湛宇眼底劃過一絲銳痛,嗤笑道,“我也不明白你怎麼還會站在陸墨沉那一邊?我是渣滓,他不是嗎!如果沒有去年的重遇,他爲了生理需要死纏爛打雲卿,雲卿會再度陷入他的陷阱嗎?他六年前可恥的虐她,六年後一個失憶裝蒜,引誘她愛上他,哪一個纔是極刑?你也清楚,陸墨沉的罪惡!”
夏水水突然之間心頭一頓,的確,這是陸墨沉弄巧成拙的最大罪惡。
不該六年前禍害她至此,六年後還來招惹,儘管什麼第二人格這樣的原因,可是對卿卿的傷害,卻是罪無可恕。
如果沒有六年後的戀愛,卿卿在知道有這麼一個男人囚禁過自己,或許還不會這樣痛徹入骨。
她現在是什麼心情?六年前慘痛無比,六年後愛上對自己慘痛無比的人,痛楚,豈是用言語能說的清的,尤其,六年前這個男人拿她當替身,千夜還嘲笑過她……
“反正恢復記憶這事,你也是往她心口捅刀子!”夏水水回過神,劈頭痛罵,“少誣陷我是要把她弄回陸墨沉那,我不會,我就是把她接回家也免得在你這狼子野心這裡!”
“免談。”顧湛宇面無表情,指了下外面,“別說她不肯走,她就是肯走,外面這些保鏢一個就能弄死你!再說,你老公那樣的暴發戶有幾個錢支撐你支付昂貴的醫療?她現在需要外科內科心理科的醫生一堆,你總不忍心放着她不治療吧?症狀很嚴重,必須加快跟進,我已經購買了全套醫療器械,就放在這別墅裡,誰能比我更好的照顧她?!”
夏水水氣急,甩腿就踹了他一腳,眯起眼冷笑,“說得都是冠冕堂皇,目的還不是想奪回她?你等着,卿卿清醒後會改變主意的,她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她咬牙,說完這句就走了,今天是卿卿沒同意,多說無益,何況秦律也說了,不必急在一時。
夏水水一溜兒下了山,直接把寶馬開到了北仁醫院,打電話給季斯宸,不清楚高幹病區在哪裡,反正挺隱蔽的,還是來接一下。
可是沒想到,來接她的是沈青豫的斯文哥哥,沈青曄。
夏水水有點尷尬,也沒問爲什麼換人了,跟着沈青曄繞過花園走了片刻,來到一幢安靜的住院樓。
病房在五層,夏水水出了電梯,季斯宸堅毅挺拔的站在護士臺,交代護士點個晚餐。
護士們桃心眼冒泡的看着他,又看看秦律,還有走來的沈青曄。
夏水水的目光若有若無往季斯宸臉上一瞄,她跑到玻璃門前,看向病房裡,那俊美的男人安靜的躺着,樣子也慘,可是想到卿卿的樣子,夏水水心頭又覺得,這是陸大大該受的,尤其是聽卿卿只言破碎的說到六年前那些殘酷。
“陸……總,怎麼樣啊?”
“死是死不了,活,很難說。”季斯宸長腿一疊,言有深意的調侃。
護士走過來,說可探視時間到了,打開了值班室的門。
夏水水慢慢的走了進去,近處一看,那張刀削斧鑿的的臉更沒有生氣,她的心跟着不由得一軟,哀嘆一聲,“要說第二人格,我看到陸總這個樣子,我也信,可是——卿卿那邊,你們別抱什麼希望了,陸總六年前的罪,恐怕用時間都很難洗清,尤其第二人格和千夜有接觸,那是傷卿卿最深的地方。”
秦律眉頭緊皺,關心的卻是另外一層,“夏小姐,你是說師妹她的神智是清醒的?”
“一段一段的,清醒的時候很清醒,可一會兒又忘了自己說了什麼,對什麼都很害怕,腦子裡的記憶充斥着,有些分不清楚現實和回憶,很怕開門聲,一點動靜就像驚弓之鳥,她其實……沒有瘋掉,我已經很高興,她也已經很厲害,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不瘋啊。她找我去大概就是想問十三十四的安全,她那人善良,母愛爲大,惦念着的也是骨子裡的。”夏水水眼眶有些紅的說道。
“她問到了小侄兒小侄女?”季斯宸心悅,濃眉一緊。
夏水水擰着包,搖頭,“別高興太早,我感覺她是記得那晚因她出事,所以清醒了一點就惦記着,知道他們安全,她也沒再問什麼。兩個寶寶,當年是在她最痛苦的時候被迫生下來的,中間的流產是陸總打的……弄掉了孩子,你們懂那種痛嗎?日後還能不能再接受寶寶,不好說……她今天沒同意跟我離開,不知道她有什麼打算。”
沈青曄掩面,神情鬱極,唏噓喟嘆,“怎麼會是那樣……是我猜想的最殘酷的一種,這怎麼辦?小嫂子心軟,終歸心軟的,不如我們現在把十三十四接回來,嘗試着送到她面前,孩子那麼可愛,她又心軟,我們……用孩子來挽回,這樣行不行?”
雖然有些卑鄙,可是,好像也只有這種辦法……
這時,病牀上緩緩地傳出了動靜,男人骨節冰冷的手指微動,喉嚨裡插着管子,但是他在出聲,渾厚嘶啞的,聽不清是什麼。
秦律微微一震,他,醒了?
他大步走向牀側,手摁監護儀上的數據,緊急調測,俯身喊道,“墨沉,墨沉?”
男人深冽的雙眼皮慢慢眨動,依舊是濃眉玉冠,臉廓削尖了幾分,在暗影裡渾然不清,他最終睜開了眼。
衆人簇在牀邊,提着的心紛紛的都是一落,眼底喜色劃過。
秦律凝神,仔細觀察他,看着他眼底,他很熟悉六年前的第二人格的眼神,只有殺戮血腥。
那一秒,秦律的心口慢慢落下,不是,不是第二人格。
紓鬆了瞬間,他按着他,緩緩拔出了他嘴裡的插管,“墨沉,你要說什麼?慢慢說。”
陸墨沉其實很平靜,眼底一片暗無天日,只說了一句,“別讓孩子回來。”
此言一出,幾個人頓挫住,他剛纔是不是把他們的對話都聽進去了?關於雲卿甦醒後的狀態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