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雲卿處在昏迷中,有醫生進進出出。
顧湛宇神情警備,往門口一擋,把旁邊的保鏢都召來。
那逐漸走近了的女人,渾身黑衣,頭上也帶着黑色的面巾,身形不似千夜高挑,但也看得出來絕非常人。
她身後是那天晚上的兩名醫生。
顧湛宇當然不會忘記,是他們三個人給雲卿恢復的記憶。
這個黑衣女人,就是千夜口中的,所謂大師姐。
居然在這個時候出現?
對於顧湛宇來說,他是不得不和千夜交易,利用他們的催眠術。
但他很清楚千夜這些人的危險性,所以不代表,他到現在還能容忍這些人神出鬼沒!
女人已經走到跟前,視線徑直往病房裡面看。
顧湛宇森冷反問,“這位,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你又來幹什麼?”
黑衣女人收回眼神,站得筆直,嗤笑了下,“自然不是來找你的。”
顧湛宇曉得了,她們的目標是雲卿。
果然!利用了一次就再撇不開關係!
聯想宴會上那個突然的大屏幕插播,顧湛宇犀冷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的神情很冷淡,“她的情況怎麼樣?”
“你想怎麼樣?”顧湛宇繃緊臉。
這時,手裡,江城禹的電話通了!
顧湛宇側過臉,幾乎咬牙切齒,“江總,千夜的這個大師姐神出鬼沒的,所爲何事!是不是你把我的地址告訴她的?還有,宴會中的大屏幕突然插播雲卿的照片,是不是也是你們合夥搞的詭計?爲什麼還要害她?!”
那頭,江城禹的聲音吞在酒中,慵懶極了,“這個大師姐是幫千夜幹活的,見她就如見千夜,你配合就行。宴會裡她搞得那些挺好啊,雲卿如果沒有真瘋,對我們來說始終危險,今晚是個強心劑。當衆戳穿她和陸墨沉的傷疤,大師姐自然有她的目的,還是那句話,你配合,對你來說最終都有好處,懂嗎?”
顧湛宇擰起陰鬱的眉,“你們要傷害她,我也有辦法讓你們幹不下去!”
江城禹懶聲嗤笑,“別他媽扯上我,工地案件跟我沒幾兩關係,我是熱鬧不嫌事大,陸墨沉那張臉我看的討嫌。知道你寶貝你那個破瓷娃娃,那你去問大師姐啊,又不是我要搞你前妻!”
啪嗒,掛了。
顧湛宇聽來聽去,今天的晚宴,似乎和江城禹關係不大,他只是樂見其成助紂爲虐。
通話中斷後,大師姐直接說話,“她在將醒未醒之際了,讓開,我進去一分鐘足夠。”
“我不會讓你進去靠近她的!”顧湛宇死死的盯着她。
大師姐冷笑,“我又不是要殺她,滾開!”
她反手一個鷹鉤爪,沒了耐性,顧湛宇閃身躲開,她行走的飛快,已經闖了進去。
裡面的醫生嚇得一愣,然後被大師姐全部趕了出來。
病房門從裡面反鎖上,顧湛宇擡腿踹門,踹不開,他趕緊走到透明玻璃牆邊,眼睜睜的看着大師姐走到了牀邊。
雲卿似醒非醒,神情極度不安,雙手在身側蠕動,想要抓住什麼,她顯然在夢魘中。
大師姐摁了摁監護儀,一會兒後,雲卿的呼吸開始急促。
顧湛宇在外面大吼,讓保鏢去撞門。
大師姐俯身下來,神情很溫柔,摸了摸雲卿汗涔涔的腦門,低低絮絮的說話,“你要記住,你這麼難過都是因爲陸墨沉,今天你曝光在所有人面前,使你痛苦,得不到救贖,萬宗之源還是因爲陸墨沉,你,要恨他,恨他入骨。”
“恨他……我恨他……”牀上的人無意識的重複。
“想要救贖,只有置他於死地,殺了他。”
“殺……”雲卿劇烈的抖動着。
大師姐安撫地拍拍她的額心,觀察她如魔怔的樣子,緩緩勾起脣。
然後馬上,她就出去了。
顧湛宇看着進入昏厥的雲卿,有些凌亂的扭頭看向走出來的女人,“你對她說了什麼?”
大師姐沒回答,冷聲交代,“明天她醒來,會有人來找她,你不要蠢得再阻攔!”
顧湛宇聽也沒聽,轉身立刻走進病房裡。
但是監護儀上的數據趨於平穩,她的確是昏迷過去了,這個女人沒對她動手,就是不知道說了什麼?
……
翌日中午,雲卿緩緩轉醒,這一次倒是混沌地睡了很長一覺。
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守候在一旁的顧湛宇,他盯着她眨動的眼睛,十分緊張。
雲卿沒動,喉嚨也說不出話來。
“還、還好嗎?”顧湛宇問的小心翼翼,怕她經過昨晚重重一擊,又回覆到當時的狀態裡。
他按鈴叫了醫生過來。
接下來是一番檢查。
檢查完,雲卿的神思已經大爲轉醒,只是目光呆滯,樣子很安靜。
此時,病房門外已經等了一上午的警察,終於忍不住敲門而入。
雲卿看到他們,眼神一抖。
顧湛宇按住她的胳膊,眼底的不悅沉澱着,淡淡的扭頭,“她纔剛醒。”
“我們知道,顧先生,也請你理解,案件有新的進展我們必須跟進,醫生,病患的情況怎麼樣,適宜談話嗎?”
醫生回道,“病人的神思還是較爲清醒的,但是精神崩潰,不宜問太尖銳的問題或者長時間談話。”
警察點頭,心裡有了底,走過來俯視雲卿,他們一男一女,是女的說話,聲音有些溫柔,“雲小姐,不必害怕,我們是市公安局負責工地案件的刑偵人員,我們想就昨晚世尊大酒店的商務宴會中一些突發狀況,向您瞭解一些情況。”
雲卿的臉蒼白了一層,蜷着腿往牀頭上靠,神情是牴觸的。
病房裡的人都被驅散,顧湛宇也只能在門口等候。
女警察把男警察也叫了出去,安靜寬敞的環境,讓雲卿的眼睛不再閃躲。
女警察拿凳子坐了下來,打開筆錄本,“雲小姐,昨晚宴會中曝光了盛世總裁——陸先生六年前關押虐待一個女性的情況,當時你的反應是倒地不起,並且在陸先生趕到你身邊後,聲嘶力竭,我們問過周圍幾個人,他們都揣測你就是照片裡那個女孩,對此,你否認嗎?”
靜默無聲,雲卿抓緊牀單,瑟縮成小小的一團,女警察看了也有些不忍,可還是得問,“你,是否就是六年前被虐待的女孩?”
眼淚掉在牀單上。
很久,很久,雲卿嘴脣發抖,“是。”
女警察寫下來,“謝謝你的勇敢,爲我們的案情偵破提供了重要線索。目前外界已經沸騰,關於昨晚對你的猜測連續不斷,這個爆料,也坐實了盛世總裁第二重暴虐人格,工地案件進展到現在,公安廳和政/府高度重視,證據已經齊全,檢方已提起上訴,盛世總裁將面臨公堂對簿,在這關鍵環節中,他六年前的人格分裂罪證需要人證實,因此,我們找到的雲小姐你,就成爲了佐證他犯罪的關鍵受害人,我們希望雲小姐能夠出庭當證人,檢舉盛世總裁的一切罪行。”
“你,願意站出來嗎?”
雲卿靜如死水,雙目灰空。
“你放心,爲了你的名譽和安全,你的一切個人信息對外保密。甚至出庭前,出庭當場,你都有特權不出現在公衆視野,只需要把你遭虐/待的經歷說出來,對他的控訴完成。”
很長的一股死寂,女警察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瘦弱的女人。
她的瞳孔裡什麼也看不清楚,好像陷入了無神之中,最後她的嘴裡吐出了聲音,“我、我答應。”
女警察有些意外,不,是很意外。
對比女警察的驚詫,更驚詫的是站在門口的顧湛宇,他猛地扭過頭來,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裡聽到的。
或者懷疑,她根本還不清醒。
女警察重複質問,“雲小姐,你是答應,作爲受害人上庭,控訴陸墨沉六年前的非法罪行嗎?”
雲卿慢慢的,點頭。
顧湛宇筆直地走進來。
女警察臉上神情一鬆,有些振奮,“雲小姐,你是好樣的,法律程序你答應了就不能反悔,望你知悉,接下來我們會派警員與你溝通,並保護你的安全,監督你的日常,直到開庭那一天。”
警察走掉了。
顧湛宇神色深邃,站在牀邊。
護士進來換點滴,雲卿很累,躺下來閉上眼。
顧湛宇攥了攥手指,端了杯熱水走過去,拿吸管給她喝,他開口了,“卿卿,上庭檢控他,你真的想好了嗎?爲什麼會答應警察?工地案件是四條人命,六年前他對待你,是非法囚/禁和姓侵,一旦罪名成立,他或者面臨死刑。”
雲卿顫動了眼睫,臉色一直慘白,卻很安靜,好像陸墨沉死刑,都已經不能煽動她什麼。
她的眼神黑暗而冷酷,嘴裡喃喃道,“我再也受不了了,經過昨晚的風口浪尖,我知道這段黑暗要從我腦海裡驅逐出去,是他要付出應有的代價,他不付出代價,我永遠在痛苦裡,擺脫不了,無法往生,他要倒下,他的呼吸都讓我痛……”
顧湛宇的神情一頓,眸光微跳的看着她彷彿魔怔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