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棠擦乾淨眼淚,無聲的貼近輪椅,秦律尊敬的叫了聲阿姨,自動讓開。
陸墨沉的嘴裡模糊,“推不動……您。”
“小時候還不是這麼推着小搖車帶你去散步。”溫棠婉柔一笑,淚光碎影,“一晃啊,三十年都過去了,我的兒子是個戰神,無堅不摧,可也太重了。”
她咬緊使勁,陸品媛幫着忙。
一家人在病房裡相聚。
溫棠看着他被幾個男醫生扶上了牀,他眉宇皺的凌厲,表情不悅。
他定然受不了別人這樣照顧,顯得自己無能。
溫棠端了溫水杯坐下牀沿,她瞧他嘴脣乾得起了皮,秦律示意可以沾溼一下。
“這些都是暫時的,你可別抑鬱,墨沉,我信奉大災之後是大福,不要浮躁,安心的養着,你這一身傷不可兒戲。”
陸墨沉點頭,並不說話。
溫棠給他沾溼兩片薄脣,他又皺眉。
陸品媛轉身叫丈夫帶着女兒出去,他喜靜,怪癖多,脾氣也不好。
自家丈夫是尊重這個妻弟的,唯他馬首是瞻。
溫棠微笑地問秦律,“墨沉是怎麼突然就醒來了?我接到青曄的電話,真是驚喜萬分,後來路上一想,肯定有個原因吧,我問品媛,品媛也說不知道,我倆幾乎每天來呼喚他,他也不見動靜,這小子……”
秦律微低了面廓,眼神卻是看向陸墨沉的,事關雲卿,其中的事兒現在墨沉還沒發話點不點明?
因此秦律囫圇帶過,“這主要是兩個小傢伙的功勞。”
溫棠笑了,不過眯了眯眼,信不信不知道有幾分,只嘆道,“父子連心,也對。總歸是醒了就好!”
“最近啊,沒什麼你操心的事。”溫棠言有深意,“我是指s市這裡我看得到的,陸氏垮都垮了,也不是一朝夕就能挽回,那個江老闆是咬死了不放,你爸他……”
溫棠說着,打量兒子面無表情的臉廓,頓時頓住了,言語間很淡泊,“他也臥病不起很久了,我沒去看過他,怕着你睡着都不高興,不說這些了……念北過兩天回來,你都五六年沒見弟弟了,到時候咱們一家人也能團聚了。”
他總是不說話,睿智的眼眸深邃的眉骨,像年輕時的他爸,可是比他爸要出色萬倍。
溫棠心裡不遺憾此生,因爲有這麼個兒子。可是她心底也裝着事兒。
這會見兒子的表情,她動了動嘴,卻不知該如何問。
陸品媛走上前,微微拉了拉溫棠,順勢轉開話題,“媽,您自己身體還感冒着呢,別說太多,墨沉他也需要休息啊。”
“對對!你看我高興就顧不得了,他還是個病人呢。”溫棠失笑的搖頭。
秦律也適時上前,“阿姨感冒了嗎?不可小覷,我帶您去抓幾副中藥,正巧段教授今天看診。”
“是嗎?”溫棠和段教授是故交。
“那您跟秦律去吧!”陸品媛攙扶老人家,溫棠跟着走出去,臨出門時回了一下頭,“好好修養,配合理療。”
陸墨沉閉着眼睛點頭。
陸品媛走到牀邊,拿起秦律做的理療方案,認真瀏覽,“肺和肝臟都有問題,特別是心臟紊亂,都是躺久了的後遺症……右肢行動障礙…三日後開始腿部的復健,怎麼這麼多問題?”
“少操心……走。”男人低沉的發音。
陸品媛挑眉,“當姐的不關心你,那你要誰來關心?”
空氣安靜,看得出來他情緒差,氣場都懾人。
陸品媛挨着牀沿,沉默了片刻,眼神諱莫道,“二弟,那個雲卿懷孕了,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吧……龍鳳胎也是她生的,這個驚天大秘!媽不知道你在美國的事,那天你手術,媽哭了好久,心疼又內疚,咱們不讓她知道,她就越瞎猜,我見她剛纔就是想問。這四個月媽和雲卿沒碰過面,我先主張避開了。你和雲卿和顧湛宇這關係,也是個障礙,他們是老一輩,雖然顧湛宇去都去了……”
“他,死了?”陸墨沉寒眸,突然問。
“是啊,就死在你出事的那地方。”陸品媛詫異,怎麼沒人告訴他嗎?
陸墨沉卻沒說什麼,只是瞳孔裡深邃地思索着什麼,眉宇擰緊,相當陰沉。
如果顧湛宇死了,是爲她而死,這份重量會重於泰山!
難怪她會那麼起名。
一瞬間心情差到爆炸,他擡頭盯着陸品媛。
陸品媛一下子就接收到他逐客令的眼神,她咒道,“又是哪裡觸怒了神經了?你這小子,剛醒來不要大動干戈行不?行……我走。”
她臉色變了變,小十歲呢,她卻怕他,陸品媛籲口氣,轉身只得出門,且帶上了門。
後來秦律回來,陸品媛低聲說,“在發脾氣呢,我說顧湛宇死了,他怎麼那麼大反應?阿律,我這弟弟你多擔待點,勸他好好護理,別落下什麼病根。”
秦律沉吟了一下,明白墨沉悶氣的原因。
他這樣尊貴至上的男人,最怕輸。
他拒絕在雲卿的心裡,輸了位置。
因爲已經不能碰觸,六年前的事讓他失去了她,這會兒再來個顧湛宇的絕跡。
至少,顧湛宇是活在雲卿心裡了。
這跟自己叫什麼勁呢?
秦律無奈。
不過第二天,鍼灸治療他倒是沒鬧情緒,沉着臉配合了。
下午是心理疏導,他拒絕!
第三天開始,嘗試下牀走路,他走姿沒問題,肌肉萎縮不嚴重,但右腿當時中刀,傷到了骨頭,後來昏迷,生理機能緩慢,導致右腿基本沒恢復,要正常走路,就得復健,並且週期長,他現在那隻腳完全挨不得地。
在復健室呆了兩個小時,他炒掉了三個復健醫師。
秦律簡直無計可施,壓着脾氣問他到底有什麼不滿意?
陸墨沉冰冷着臉回答,“要麼強力來,小兒科老子沒時間玩,要麼我自己一個人練。”
脾氣真是越變越差這幾天。
可誰都曉得,那是雲卿杳無音訊,一步也不踏進醫院的原因。
她一日日不來,他就越失望,暴躁,看誰能順眼?最看不順眼的恐怕就是他自己,驕傲徹骨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