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低下頭,眉目如水在畔,扭頭的瞬間就看到十四擡着她的婚紗裙襬,笑眯眯的朝她比了個心。
右邊的十三一邊擡裙襬,一邊調皮地撿起地上不知誰扔的巧克力。
陸墨沉在那邊跳了跳眉,生怕這個惹是生非的小東西拋開了媽咪的裙襬,光顧着玩去了。
還好龍鳳胎盡職盡責地把媽咪帶到了老爸的身邊,雲承書鄭重萬分地將女兒的手,緩緩交給女婿,沒有別的多餘話,只有四個字:待她如嬌。
陸墨沉也很嚴肅認真地點頭,“您和季叔都放心。”
終於到了新郎親吻新娘,陸墨沉掀開薄紗的蓋頭,遙望曼妙光影裡她清美的容顏,低頭吻下去時他沉穩溫和,悄悄和她說,“你今天很美。”
雲卿噘了噘嘴,似乎不是這句呢。
他邪勾起一絲笑,藏在嘴角,馬上又說,“哪天的你我都中意。”
她低聲說,“我要說的都在剛纔的誓言裡,總結起來就三個字:我愛你。”
陸墨沉的眼梢眉角都盪漾起來,摟着她在衆人見證下,在陽光明媚裡,婚禮儀式完成。
之後是給雙方父母敬茶的中式禮節,雲承書挽了女兒出場,那麼敬茶對象改爲季雲庭這個親生父親。
對應的當然也是白素然這個親生母親。
雲卿望着坐在左側並列的白素然和季雲庭,今天媽媽沒有易容,穿古典旗袍襯托着冷豔靜然的身姿,與爸爸坐在一起,季雲庭一席中山裝,恢復健康後威嚴挺拔,其實如此相看,爸爸媽媽很相配。
她心中劃過一絲感慨萬千,想必季雲庭更是如此,才導致陸墨沉上茶時,季雲庭怔忪都忘了接過去。
白素然很冷靜,儘管臉上洋溢着笑容,微微提醒季雲庭。
她從包裡拿出一個錦囊,給女兒的東西很簡單,“小卿,我想你什麼都不缺,媽媽與你相認很晚,你小時候喜歡什麼,長大了喜歡什麼,我這幾個月都在步步瞭解中,媽媽高興你下半生有個安穩如山的依靠,得到家人的疼愛,特別是你父親,雲爸爸,你大哥……這是媽媽年輕時從孃家帶出來的一疊手帕,你外婆親手刺繡,是我留在身邊唯一的東西了,現在給你。”
雲卿不肯接,“媽媽,這是你對外婆的僅有念想,你留着吧。”
“不,念想留給你,拿着,女兒。”白素然堅持,季雲庭扭頭,伸手傳遞,白素然釋然一笑,“從此溫暖,綿綿長長,幸福你都攥在手裡,乖孩子。”
那邊溫棠給雲卿的也是溫家傳下來的玉璽戒指,上次聘禮沒有給,是要留在這會兒媳婦敬茶時,莊重給予。
敬茶完畢,午餐的婚禮宴席在浪漫的草坪上開始。
自助餐桌長的看不到盡頭,佈置極盡奢華,天公也做美,晴朗湛藍,和風徐徐,吹拂的人心蕩漾,只是看着餐桌上裝飾得水晶浪漫的杯子與綵帶,心情都是美妙至極。
四個伴娘早就如脫繮的野馬,從早上餓到現在,換了伴娘服就開始扎堆吃吃喝喝。
雲卿也換了一套禮服,簡約修身的粉色長裙款式,不得休息,中午來的都是軍區與z府領導,她得和陸墨沉敬酒數桌。
捱到快兩點,陸墨沉心疼她纖纖玉足踩高跟鞋累,找了個空檔讓陸品媛陪着雲卿回新娘房了。
新娘房在雲頂山莊後面的小別墅,二層佈置,樓上有今晚準備的婚禮洞房,賓客不住這裡,因此很安靜。
陸品媛讓雲卿小憩一覺,說龍鳳胎和十五給溫棠和寶媽帶着,叫她放心。
雲卿點點頭,拆了一點頭飾,等會兒晚上還有晚宴,據說來的人會更多,主要爲商界名流各大老闆,更爲浩大。
她卻睡不着,喝酒只有一點點,但腦子空空的有些困惑,總覺得一切圓滿,就是少了東西。
想來想去,她拿起電腦,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打開那個常用郵箱,她的眼睛裡盛着思念與苦笑,對呀,少了什麼,少了很重要的人,家玉,那天晚上她和夏水水喝着喝着都哭了,還打了賭,家玉會不會出現?
可今天等過了中午的結婚儀式,卻還是沒有驚喜和意外。
“家玉……你這個壞蛋,竟然忍心不來,爲什麼不來呢?我想你,水水也想你,我們還想念小桃子啊……都還好麼?婚禮的日期和地址都給你了,你難道沒有看到嗎?還是找不到地方呢?我可以給你打那個電話嗎?好久都打不通了……”
她絮絮唸叨着,有些沒精神地蜷縮進貴妃榻裡,眼睫蓋住,有些悻悻失落……就在這時,雲卿感覺到心跳突然跳了一下,她不知道爲什麼,也是下意識的扭頭,聽到門外有動靜,是山莊的經理來敲門,“陸少夫人?您在休息嗎?”
雲卿一愣,放下手提電腦懵了一下,然後便像是突然有衝動般,她站起身,走向門口,豁然打開門,“我沒有休息,有什麼事嗎?是不是有人來找我——”
她的眼神朝右邊掃視,幾乎有種望眼欲穿的勁兒,又好似驚喜好似彷徨的重複,“經理,是不是有人來找我了?”
山莊經理訝異之後微笑着點點頭,“是的,陸少夫人,有一位從後山側門進來的賓客,但我們不確定她是不是賓客,因爲她手上沒有請柬,我們只好看住她一併將她帶到新娘房這裡,來找你確定一下,這位是否爲賓客。”
“在哪裡?!”雲卿的心臟亂了一拍,幾乎都不用猜測這個ta是‘他’還是‘她’。
“哦,她就在……”
“帶我去,請你立刻。”雲卿提起裙襬,行走像是風。
山莊經理不敢多說,趕緊帶着這位新娘子下樓,其實人就在門外不遠的花園裡,此時午後,天空中飄過了一朵雲,遮掩了熱烈的陽光,一時私下裡安靜無聲,只有外面無邊無際的草坪裡還響着悠揚的音樂,宴席之後的中場休息,下午時分年輕男女玩的很好。
山莊經理一指,“陸少夫人,她就在那裡……”
而那道清瘦的人已經從長凳上站起了身,雲卿感覺那一刻她的視野是抖動着晃悠了一下的。
霧氣迷濛中她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家玉的臉,而是她身上穿着的簡單素色的長裙,連衣裙款式,這個天氣布料很薄的,因此特別貼身,雲卿便盯着那裙襬下面,已經小巧秀氣隆起的肚子。
她一時說不出話來,與震驚,又似乎早應該預料到,都掩埋在沉默洶涌的眸子裡。
“家玉……”好久不見,傻妞啊,你怎麼懷孕了……你果然已經懷孕了!
“卿卿。”蘇家玉喊出的聲音,含着笑,嘴角是彎的,眼底卻是潮的,來不及擦拭眼角,拿起身邊的包就走了過來。
“別動別動!”雲卿趕緊跑了過去,把裙襬提到了小腿而毫不在意形象,驚豔又蓄笑,“你現在可不能走快了路!快坐下坐下。”
兩個女人的呼吸都帶着喘息,有些小心翼翼,與重見的無限歡喜,四隻手已經緊握在了一起,“卿卿,對不起我現在纔出現,你結婚了,你今天好美,我想着再不來恭喜你我罪無可恕,恭喜你,我的新娘子……”
“你這死女人。”雲卿握上她的肩膀,上下仔仔細細的摸和打量,“你玩失蹤五個月啊!靠,饒恕我爆粗口吧,在聯繫不到你也不知道你地址的情況下,你想想我和水水什麼心情!老天,我一度覺得你會不會被江城禹禍害沒命了!總算讓我見到了活的,謝天謝地,你出現了,我好感動……抱歉我真的是語無倫次,你這……怎麼瘦了呢?肚子裡是……”
“嗯,懷孕了。”
雲卿提脣,也僅僅是爲了小桃子提脣,但能不能擺出笑容她不知道,該喜該憂呢?她只能觀察着家玉的神情,“看着應該是四個月了,江城禹讓你……懷上的,你跟他走後你倆都努力了吧,還算順暢懷上的寶寶……這也是爲了小桃子,對小桃子來說就是一件好事,對了,我的親親乾女兒呢?你沒帶她來?”
蘇家玉摸了一下肚子,低頭擡手掛頭髮,然後淺淺地衝她笑了一下,“小桃子要住院了,這個階段她不太好……”
“怎麼了!”雲卿知道病情發展的順序,等得太久,就算有藥物控制也會越來越惡劣。
蘇家玉又搖搖頭,神色裡有些諱莫,“你別想的太壞!她住院期間,因爲我是不方便帶她這麼遠來的。”
“那你究竟是不是在澳門,去了江城禹的家?”
“嗯,我在澳門,你和水水放心,現在的主要就是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蘇家玉回到道,又是淺笑一聲,神色有一種刻意的放鬆給她看。
雲卿是多敏銳的,也察覺到她的回答裡避重就輕,她說她在澳門,但不回答她是不是住在江城禹的家。
雲卿慢慢的捏揉着她的手指,低頭觀察她的手指,是乾淨溫軟的,倒沒有恐怖的乾重活之類的,雲卿的眼底藏起敏感,笑道,“我們還真的蠻擔心小桃子的,你走之前一聲不吭,我正去泰國,水水都沒能送送你,是他強行帶着你們就走了?我和水水的卡你也不拿着,在那邊人生地不熟,話也不通,你要藏點錢應急啊,比如給小桃子買什麼東西,不能什麼都依靠江城禹,他是個大男人,雞皮蒜毛你找他要,那不是……”
“沒有,我自己也存了點錢的,衣食這方面還不愁,我目前不能找工作,所以基本在養胎。”
“那你和江城禹都這樣了……孩子也來了,他那邊家庭到底是什麼情況?家玉,你有沒有作了解啊?他的背景比我們之前料想的還要複雜嗎?澳門是個說恐怖也不恐怖但又恐怖的地方,緊鄰香港和臺灣,黑勢力家族盤根錯節的我聽說……你生活在那裡總會危險,如若萬事有他保護,那還好。”
“我也就是想問,你和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態?也有半年了,他既然肯再給你一個孩子,除開共同救女兒之外,江城禹現在對你,有沒有承諾之類的?往好的發展,你們談婚論嫁了嗎?”
蘇家玉的手慢慢地一頓,感覺手指上的溫度往回縮了回去,不敢讓雲卿察覺,她退開手指,佯裝低頭挽起髮絲,清淡的沒什麼脣色的嘴角囫圇道,“他待好還好,我們也在,慢慢發展。他很有錢,沒有苛待我和肚子裡的孩子以及小桃子,除了先前要孩子在那件事上他比較急之外,其他的還沒有動過我……總之卿卿,你看我,不是很好嗎?你不要擔心,我還是那句話可以自己應對,你和水水都好好地在這裡生活,你們幸福我比誰都高興,開心,日後小桃子得救了,我們還會團圓的,那時候大家都開心,對吧?”
雲卿望着她,雲卿的眼底都是思考,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起碼沒有明確的回答。
她突然問,“家玉,都說女人的愛情是從那裡通入,他一再的碰了你,你們也在相處吧,那麼你,喜歡上江城禹沒有?”
蘇家玉一愣,嘴脣咬住,眼神看向遠處有些淺笑,“我和他的結合是爲了救孩子,這種情況下說什麼喜歡不喜歡呢,原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雲卿低頭看到她放在膝蓋上安靜的手指,她的手攥了攥。
她想,或許她便知道了一絲答案了。對方是個浪子,真正的浪子,那樣的浪子會喜歡上平凡的家玉嗎?或者說江城禹這個男人,到底有感情認知沒有?
她朝一側輕輕吹了口氣,摟着她揚脣笑,“你回來我就特別高興!走,我帶你去見水水,她看到你一定會發狂的,肚子裡的寶寶她肯定會搶着當乾媽,對了,你不帶小桃子回來,我總要和她說說話啊,她現在能說話嗎,小可憐,我特別想見她,不如我婚禮後跟你去澳門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