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妹妹就在這個醫院生,不行嗎?我不想你離開我一下下。”她眼巴巴地問。
蘇家玉的心底重錘一擊,幾乎將她擊垮。
可她不能告訴孩子實情,她想兩個孩子的生命都完整完全,那麼她就得……
“蘇家玉,你和渣爹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嗎?”小桃子惋惜又失望,恍恍惚惚的問。
這個問題就像一個千斤重的問號,掛在了蘇家玉的心臟裡,穿梭在她的耳朵裡,風進風出,都是冷冷。
恍惚間,她已經離開醫院,四叔載着她,穿梭在澳門狹窄的馬路上。
去的地方竟然是豪庭都會。
她在下午的電話裡說,要去他常住的地方。
後來,他常住的地方,竟然是這裡嗎?
這裡,是她來澳門,最開始住的小別墅,他給她們母女安排的。
後來她輾轉,去綠茵宜居,又去現在那棟小房子裡,跌跌蕩蕩。
心臟攢動,閃過一股異樣……微微的,她抑制住了,抿着脣下車,四叔領她進電梯,護送一路到客廳,講,“馬姐已經趁空回來一趟,給冰箱裡放滿了食材,其實這些天,大佬沒地方去的話,經常過來這邊,讓馬姐做飯,不過他吃的不多,晚上也在這裡睡。”
他還回來這裡幹什麼呢?
空無一人。
蘇家玉站在客廳裡,心思又恍惚了。
眼前鬧鬧笑笑的,是小桃子的影子,抑或是他突然歸來,慵懶地躺進沙發裡,兩條長腿總疊在茶几上,晃來晃去,邊抽菸邊解開襯衫釦子,一眼,那麼邪惡地看向她。
腦子裡斷斷續續回放着一些什麼,不多的回憶。
她打開冰箱,拿出好多菜,放在流理臺上。
發呆中,天全黑了。
恍惚中,門口淡淡的響起動靜。
她猛地一震。
呼吸本能發急,等平靜了一下,緩緩走到廚房門口,手把着門,在昏暗中略略擡頭一看。
正對上的是,兩目漆黑,他湛深的寒眸。
男人削長而立,走了進來,單手插着褲袋,喜宴上那身尊貴的西服沒有換掉,西裝外套不曉得丟哪裡去了。
只有黑色的禮服馬甲,包裹着緊繃修身的白襯衫,袖子紮起,懶懶散散,領口也歪了。
一頭短髮,卻梳得鬢角見青頭皮,越發凜冽,見戾。
他的手頓了一下,煙盒丟到桌上。
望着她,也邪肆冷冷,無言,薄脣舔了一下,菲薄地抿着,只有視線,穿透黑暗,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麼亮的目光。
蘇家玉握緊手裡的茄子,又放到一邊,淡淡低聲道,“你來了。”
“不是我來是鬼來啊,老子的地盤。”他又甩了打火機,刺冷道。
“那你……”她移轉眼睛,“你先坐下吧。”
“女人就是麻煩。”他同時講話,暗聲嘀咕,盯着她罵。
蘇家玉剛緩和了一絲的臉,又繃起,還沒來及的說什麼,他接電話了。
拿着手機就走到一邊,還拉了落地窗,蘇家玉任何聲音都聽不到。
她返回去流理臺。
把茄子切完,準備小酥肉,門後面有沉緩的腳步聲,男人的氣息很濃烈,她能感覺到。
他的身高足以越過她腦袋,看到流理臺上所有東西,磁沉的嗓音又講,“不用準備那麼多,費時間,我晚些時候還要……”
“還要過去那邊吧?”她頓了頓,淡淡接口。
他一眼瞥她。
兩個人都沉默。
蘇家玉整理了一下情緒,回頭還是對他笑,“好,我知道了。做幾道你最喜歡吃的。”
“你曉得老子喜歡吃什麼?”他慢慢掀眼皮。
蘇家玉說,“江先生,人都有觀察力,只要細心一點就記得。而且你口味特別。”
他低沉地連着問,“特別在哪裡?”
“不吃辣又吃得淡,奇怪的菜都不吃,很容易記的。”
他無聲音,不講話,幽幽看着她烏黑的長髮,薄脣冷冷勾了勾。
“做好吃點。”命令道。
自己早早拿了一個碗,一雙筷子,放到了外面的餐桌上,人不曉得去了哪裡。
蘇家玉一道一道菜端出來,自然有香味,越來越濃郁。
自然,就把他勾了回來。
是去洗澡了?
換了身衣服,長褲,赤腳,上面是修身黑色背心,襯着古銅色的肌肉,肩胛寬闊,腹肌分明,呼吸間都可見起伏。
短髮凌亂的趴在鬢角,滴着水,看不見那道邪魅的美人尖了。
褲子的繫帶露在外面,鬆垮,微見人魚線,很是慵懶。
蘇家玉望着他兀自坐下來,碗推給她,“盛飯。”
她走進了廚房,他看到地面有水,順口道,“慢點走,呆鵝。”
她頓了頓。低頭看,避開了水。
進廚房後,她卻把飯碗收起來,拿出高腳杯,一瓶紅酒,她的手在衣服口袋裡緊攥着,最後拿了出來,一個小袋,裡面是磨碎的藥粉。
到了酒後,她就放了進去。
從家庭醫生那偷的,平常藥,但混合酒,會加速醉酒,麻痹神經。
她是醫生。
也不敢對他用別的,怕被發現。
蘇家玉端了出去,他已經不客氣的吃起,見她沒盛飯,皺了眉。
蘇家玉說,“有一道牛排小煎,如果你先吃飯,會影響味覺和飽腹感,我剛纔進去看到櫥櫃有紅酒,你可以配着先吃。”
“老子餓。”他盯着她。
蘇家玉就進去添飯。
不顧出來後,他卻切起了牛排喝起紅酒。
蘇家玉吊着的那顆心,下落一寸,卻更加忐忑不安,觀察他的神情,他橫眉戾眼,時不時看她,沒有啥異樣。
她也坐了下來。
兩個人不說話,氣氛就會沉默。
沉默到他本該覺得,今晚不該如此。
他反眼,深眸盯向她,“怎麼想起今晚給我做飯了?”
蘇家玉心下一緊,遂而笑了下,很失落,“想挽留你,好像我只有留住你胃的本事,也謝謝你白天讓我見女兒一面。”
“她明天手術,會順利的。”他抿脣寒道。
蘇家玉眨了眨眼,“是啊,明天,一個順利,另一個卻要消失。”
他長指一頓,筷子僵硬。
蘇家玉驀地擡眼,頭頂的光照下來,她的眼圈裡積蓄水光,咬着牙脣問,“真的,就在明天嗎?”
他厲冷了眼睛,啪的放下筷子。
她又問,“江城禹,我最後一次問你,寶寶真的不能活下來嗎?沒有一丁點餘地了嗎?明天就一定要打掉?何小姐說,你醫院都定好了。”
“你幾時跟她講話,閒的發黴了?!”他斜掃過來,突然發怒。
蘇家玉微微嗤笑,“不是我活得不耐煩,去找何小姐麻煩,是她主動告訴我的。”
“什麼時候?”
“今天中午,你的喜宴時……如果她不告訴我,那我明天直到被你拖到醫院進手術室的那一刻,我纔會知道吧。相比較而言,好想你更殘忍呢。江城禹,不打掉不行嗎?就心軟這一次,不行嗎?”
他望着眼前一桌菜,心裡暴躁,又要浪費了。
還有什麼胃口。
又不想看她一副悽苦樣。
仰頭喝酒,斷眉森寒,閉眼只想,再死撐,撐過明天,和何碧兒交換的時刻,她失去孩子,要有失去孩子的真實反應。
薄脣冷得像刀刃,“是,明天去打掉,不用問了。”
蘇家玉的身軀,好似癱瘓在椅子上。
那一刻,肚子裡也在瑟瑟一抖,是寶寶,它也全聽見了。
她的手指扣進桌布,鋥冷往下扯了好幾分,眼神慢慢垂落,空氣中沒有任何聲響,包括她的呼吸。
最後,她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寥落無情地笑了笑,“其實我不懂,既然你孩子都不要,那你還要我做什麼。我不懂你啊,我的孩子你不想要,你強留我在你身邊幹什麼呢……”
她無聲地掉眼淚,沒有出聲。
他卻聽見了,她心碎的聲音。
總是這樣,反反覆覆。
他戾冷了眉,擡手抹一把面廓,冷冷起身,聽不見那一聲冷哼暗歎,走過去把她抱起。
肚子很大了,他很小心,強悍的力氣也足以撐住她變重的體重,把她抱到了客廳的沙發那邊。
蘇家玉掙扎着要起來,他發兇,按住她肩膀,“別他媽耍脾氣,老子想怎麼樣,就對你怎樣,聽見了嗎!”
她緊繃住嘴,也緊繃主慘白的臉蛋。
他微微俯下高大的身軀,薄脣逼近她的臉,惡冷、深邃道,“過了明天,一切都會結束。你給我安生點,別想什麼花招,別打什麼離開的主意!”
“爲什麼不讓我離開?”她藏悶着太多情緒,小聲地冷笑,嘶吼,“你冷血無情,江城禹,你有了新家庭,有妻子,我搞不明白,你還捆着我幹什麼?你覺得你殺了我的孩子,我還能安然無恙呆在你身邊搖尾乞憐嗎?我不是狗!我就算再沒身份地位,沒能力,你也不能借此隨意踐踏我,對待我。我也是個自由人……”
“老他媽問爲什麼,爲什麼……”他森森打斷,已經發火,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頭,“你講爲什麼?蠢貨,還看不出來嗎!”
倏地一下,抱住她,他手臂發狠暴戾的圈住她翻了個身,她跌入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