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凝了凝眉色,心裡揣測多方,他是真的就這樣放過她了?或許,他是被公司逼得沒辦法了?
不管怎樣疑惑,顧湛宇那三個字,的確是冷厲地寫在了那張紙上。
雲卿有一瞬間的窒息,到底是五年的婚姻,這一刻心裡的鈍刀疼痛的感覺,仍是有的,百味交集,陷入恍惚。
他看着她又在另一份上面簽字,只不過那筆動得很慢,看起來他也費勁,擰皺的眉宇越來越緊。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沉默與淡淡的悲傷。
雲卿看了他一陣,慢慢的別開眼,捻緊手指,眨眼的速度加快。
而他卻擡起臉,英俊冷刻的臉龐上,眼睛赤紅染着霧氣,笑着和她說,“真要下筆,好難下,就好像一筆一劃都是切心一樣。雲卿……五年前的除夕夜,可是我們的新婚夜,知道我爲什麼選今天簽字嗎?”
雲卿的心臟像被一把斧子慢慢劃開了一樣,收縮眼底的水光,冷冷的回頭,“哪一天開始,哪一天結束,惡始善終。別說這些沒用的了。”
說着說着,她的眼眶就發酸,嗓子也像繃緊的韌帶一樣,發出瑟瑟的聲音,柔軟又哀涼,“顧湛宇,勸你一句,雲霜不是良人,離婚後,你還是找個乾淨的簡單的女孩,生一兒半女……”
“別說了!”顧湛宇擡手抹了把臉,表情隱忍悲痛,“今天除夕,卿卿,最後一頓飯陪我吃了吧。”
雲卿不答應,“我還要回家吃團圓飯。”
顧湛宇攆着那張寫了一個‘顧’字另一份協議,“就算我威脅你,吃了飯,我就把剩下兩字簽好,已經簽好了一份。”
雲卿站在那裡,看見那簽好的一份,另一份就差兩個字,這場恆久痛骨的糾纏就結束了,不會再繼續錯下去,互相折磨下去,安靜的日子會到來。
她又看到顧湛宇的眼睛裡,那股自嘲與空落,“我沒有團圓飯吃,我的家怎麼爛你知道,最後一頓,都不答應?”
顧家的僵硬關係,雲卿做了五年的媳婦,她瞭解的,陸柔希和顧耀成也像一對瘋狗。
這五年,顧湛宇沒有回家吃過一頓團圓飯,雲卿在的那幾年,多半也是在吵鬧摔東西雞犬不寧中度過。
不管是想那份協議到手還是想盡快結束這場殘痛的對峙,雲卿最後穿上襖子跟他走了出去。
吃飯的地點就在樓下,走進去看到是年夜飯的佈置,雲卿邊走,邊看着他冷漠頎長的背影,大概只是真想吃一頓飯吧。
進了包廂,她去內置洗手間,再度給沈青曄打電話,仍是無法接通?
雲卿凝神,轉而調出眉姨的手機,打給她告訴她自己在外面吃午飯,不用等。
但是,奇怪透了,眉姨的也無法撥打。
雲卿相繼又隨便撥出了幾個人的號碼,無一例外,接不通。
她心頭慢慢的凝下來,拿起手機對信號,信號始終是四格,動也不動。
她把手機放到馬桶蓋裡面,封閉信號試了試,信號格還是四格。
這就有些詭異了,信號格不動?
她眉眼都沉下來,盯着手機看了一陣,腦子轉動還算快,忽而也是突然想起了看過的一部電影,裡面有個詭異的情節。
雲卿慢慢低頭,凝視自己身上身下,然後,伸手在衣服褲子上摸,四處都摸,褲袋裡沒東西,上衣……外口袋沒東西。
但是當她摸到衣服背後面一個裝飾口袋,手心就有膈應的感覺。
她立刻把襖子脫下來,循着背後那個根本察覺不到也不起眼的口袋,翻進去,一個黑色的很小的東西掉了出來,摔在地上。
她想撿起來看一下,但是那個東西甩到衛生間的出水口裡面去了,找不到了。
雲卿突然覺得心驚,涼涼地懸起,然後她聯想到什麼,拿起擱在一旁的手機,滿滿的四格信號變了,一會兒變成三格,一會兒回到四格,不再是死寂一般的四格狀態。
而當她撥出眉姨的號碼,神奇的,撥通了。
這一刻,心頭那股微驚,慢慢凝聚了情緒,變成震驚,緊接着便是恐懼。
眉骨沉挑,她擡手摁住發沉的眉間,回頭立刻看向洗手間的門,一道嚴實的玻璃門,看不見外面。
她眼中冰冷的淚卻發冷的滲了出來。
顧湛宇……是真的和她簽字嗎?
爲什麼要用東西隔斷她的信號,怕她給誰打電話?
重重的疑慮,鎖在心底,就像膨脹的發酵物一樣,迅速堵塞住雲卿的呼吸,令她感到驚惶。
她盯着門,強自沉定下來,此刻,她不能貿然出去。
但是下一秒,衛生間的門就被沉沉敲響。
顧湛宇聽不出任何的聲音在催她,“怎麼不出來?出來吧,菜上好了。”
雲卿緊緊地捏着手機,步步後退。
“雲卿?”顧湛宇的聲音沉了幾份,連敲三下,又撞了一下門,“你怎麼不出聲?再不出聲我撞門了!”
那門根本不禁撞,雲卿知道躲在這裡躲不過去。
她眉宇沉凝着,很冷靜,低眸,手指冰冷地打開手機,摁下110這三個號碼,然後冷透了當地推開門,“顧湛宇,你直接說今天到底什麼意思?直接告訴我,到底要把我……”
‘怎麼樣’這三個字還沒說出口,雲卿的瞳孔一震,說不出話了。
她驚愕不已地看着門口,顧湛宇旁邊,一道衝她笑得淡淡而深味的人影。
顧湛宇眉宇晦澀,避開雲卿不可置信看過來的目光,突然掃到她掩着的手機屏幕在撥電話,他猛地一下劈手奪過來!
“顧湛宇!”雲卿抓他的手臂。
但是根本不可能對付過他,沒撥通的號碼被他摁斷,緊接着手機被他甩進馬桶裡。
顧湛宇陰鬱而消弭地看了她一眼,抹了把冷酷入骨的臉,再度重重地看着雲卿,接着對身旁的人閉眼說,“你帶走吧。”
“顧湛宇!你知不知道這個人曾經差點對我……唔……”雲卿被火速封上膠布,手也兩下被粗狠的手臂擒住,反手向後捆好,那擒住她的人低低笑了一下,吩咐身後冒出來的兩個黑衣人把她往包廂的角落裡帶,那角落竟然就是一道暗門。
“嗚……嗚嗚!”雲卿睜大兩顆烏黑的眼珠子,倔強地扭頭看顧湛宇。
心裡痛如刀絞,她怎麼去相信?
她只算到了顧湛宇不會對她怎麼樣,起碼他的身體方面不行,吃飯的地方又在熱鬧處,外面都能聽見別的包廂談笑。
她沒算到,顧湛宇會打起她的主意。
曾經摯愛過啊,曾經覺得那樣的熟悉,熟悉他一顰一笑,熟悉他的xing格,就算後來他變了,總是傷她入骨,可雲卿從沒有一刻覺得,顧湛宇會產生害她的心思,她心底認爲,顧湛宇除了女人之外,是不會傷害她的。
可是這一刻,是不是血淋淋的顛覆?
那發白的兩隻瞳孔讓顧湛宇心驚,心裡麻麻的那股痛與仇恨,不斷交織,交織。
他閃過頻頻思量,他想一招致陸墨沉於敗地!陸墨沉這樣挖空心思對付她,爲了雲卿,他就用雲卿來扇他的臉!
而云卿,他恨!
現在外公借了他30億,顧湛宇很明白,這是一個助力也是一個壓力,他沒有回頭路,必須拿下百盛這個標,才能對外公有交代。
他摁着眉心,嗓音如梗在喉,對那消失在暗門的人吼道,“按說得來!多動她一根汗毛,你小心!”
“顧總,那是自然。”那人淡聲一笑,旋即暗門關上。
顧湛宇眼底灰空,枯坐許久,感覺雙腳發涼,閉上眼睛是雲卿剛纔被擄走時,最後看他的眼神。
這個女人的眼神一向冷,此刻,冷到了他心坎深處。
他踢開椅子,慢慢起身,把桌邊的紅酒打開,站着一瓶喝光,從餐廳出來,下樓自己開車,路上被查出酒駕,顧湛宇冷冷的笑,置之不理,直接回了市中心的公寓。
季芷雅等在公寓裡,見他滿身酒氣臉色僵白地回來,親暱地湊過來,問道,“辦好了?”
顧湛宇不言不語。
季芷雅把他扶到沙發邊,哼笑,“怎麼,還捨不得?”
咚的一聲,一個杯子砸到腳邊,季芷雅嚇了一跳,面對他森冷的眼神,她努了努嘴,嘀咕了句什麼,走到臥室的陽臺,打電話出去,“媽,雲卿被弄走了,但是按顧湛宇的xing子,不會有什麼大事,他還是捨不得。我在想,墨沉已經做親子鑑定,那意味着雲卿遲早壞事,不如我們趁這次,借人之手,做的徹底點。正好墨沉出差在外,手再通天也伸不過來。”
白羽玲那邊安靜的,只是呼吸發沉,很久後纔出聲,“就你的意思辦吧,但是一定小心中小心。”
……
陸墨沉提前一天結束手上的工作,回國,誰也沒通知。
心頭隱約有種沉沉的感覺,又有些急迫,從機場上車後,直接來到秦律的家。
秦律把鑑定報告放到桌前。
陸墨沉徑直翻到最後一頁,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相似度,是母子母女關係。
他深墨的瞳孔一縮,既震然又坦然,平着眸光看向秦律,秦律被看得奇怪,心頭又不笨,蹙眉道,“你賣的關子,現在能說了嗎?”
陸墨沉抿着的脣勾了勾,打了個電話,外面阿關拿着另一份鑑定結果進來。
他把兩份結果放到桌上,“阿律,你猜哪一份是季芷雅的?”
秦律不疑有他,敲了敲自己鑑定的那份。
陸墨沉看着他,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