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慌,我和烏長老素不相識,用得着害他嗎?而且,……以烏長老現在的情況,我還用得着害他嗎?”
王衝揹着雙手,嘴角噙笑,迅速的退開來。
“我們烏傷村的事用不着你插手,說!你到底給長老吃的什麼藥?”
其他長老還沒說話,一名烏傷村的護法首先忍不住怒喝出聲。他的雙手握着拳頭,微微顫抖,顯然已經快要壓制不住了。
雖然村裡一再交待,對方是朝廷的王侯,不能妄動。但是幾次三番,實在是太過份了。
“如果長老有什麼三長兩短,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另一名護法也怒聲道。
“放心,不會有事的。”
王沖淡淡道,一臉的雲淡風輕,即便面對着滿屋怒火中燒的烏傷村長老,也是從容自若。不過,那背對着衆人,微微顫動的幾根手指,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真正波動。
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王衝分明記得烏九梅在這件事情中似乎只是受創而已,但是現在,烏九梅氣息微弱,眼角、嘴角全部冒血,而且還是黑色的血液,這可是大大不妙了。
無論如何,這都不是簡單的重傷那麼簡單。弄不好,是會死人的。
“希望那枚丹藥,能夠正常發揮效果!”
王衝腦海中閃過一道念頭,微微有些擔心。
他能感覺出來,烏傷村中發生的事情和上輩子似乎有了一些出入。烏九梅原本只是重傷,但是弄不好,烏九梅都有可能死在這次事故中。
事情已經發生變化,很多東西就沒有辦法那麼肯定了。
“啊!”
正是心中微微有些不安的時候,突然之間,一聲蒼老的,長長的*在石頭房子裡響起。以這個聲音,所有人都是渾身劇震,一個個紛紛朝着石牀上望去。
只見石牀上,原本氣息微弱,眼睛翻白,嘴角、眼角流着黑血,還伴隨着白沫流出的烏長老烏九梅,突然之間,眼白下滑,露出微微有些渾濁,但卻漆黑的瞳孔。
而隨着一聲長長的*,他身上原本黑鐵般青黑的膚色,也如褪潮般消去。先是臉上,接着是脖子和手臂,接着整個軀幹和雙腳。一股血色漸漸從烏九梅身體內部泛出來。
不止如此,烏九梅的眼睛轉動,很快注意到了牀邊不遠處的一衆烏傷村護法和長老。
“崇禮!允文!”
烏九梅叫出了幾名長老的名字,雖然聲音微弱,但卻清晰無比。
“長老!”
房間裡,幾名在旁邊服侍,端水、送水,送毛巾的村民大喜過望,首先朝着石牀,撲了過去:
“太好了,長老醒了!長老醒了!——”
不止如此,只不過須臾的時間,烏九梅就便摸着頭,在衆人吃驚的目光中,緩緩的從牀榻上坐了起來。
“!!!”
震驚!
無比的震驚!
看着石牀上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烏九梅,衆人扭頭望向門口方向的王衝,眼中的震動難以言喻。特別是那幾名對王衝充滿敵意的護法,神色更是複雜無比。
“不可能!絕不可能有什麼藥能這麼厲害!”
被烏九梅稱爲“允文”的一名長老,突然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抓住了烏九梅垂在石牀邊的手臂。烏九梅的手臂脈象非常的平穩,而且正在逐步的恢復,跳動越來越快,也越來越穩定。
——這不只是完全恢復了,而且比烏九梅以往的脈象都還要平和的多。
一剎那,被烏九梅稱爲“允文”的一名長老猛的回過頭來,看向門口方向的王衝,錯愕、驚異,還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激動。
王衝只是笑而不語。
“九哥,你感覺怎麼樣?你的肩頸、右腿、後背、還有臟腑感覺怎麼樣?痛嗎?”
何長老何允文很快回過頭來,緊緊抓着烏九梅的手,急聲問詢道。
“很好啊,不痛,怎麼了……”
烏九梅緩緩的動着身子,一邊疑惑道。他一開始還不明白何允文爲什麼這麼問,但是等自己下意識的說出這句話,立即也察覺到了什麼,整個人怔在那裡,滿臉的錯愕。
一剎那間,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無數雙目光全部望向了一個方向,激動無比。
“不可能的,我們烏傷村的人,雖然力量強大,但是每個人從三歲開始,體內就會隱隱作痛,每到月末,或者星光暗淡,天地間陰氣最濃的時候,體內就會發作,全身抽搐。很多人甚至活不過五十歲就已經死了。村子裡曾經請過術師,說是村子風水的問題。”
“烏老已經七八十了,他的情況比村子裡任何一個人都要嚴重,怎麼可能突然就好了?”
石頭房子裡,不知道是誰,喃喃自語,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初次抵達烏傷村的人只會驚歎於烏傷人在崇山峻嶺之中訓練出來的強大力量,但卻很少有人知道,這種力量的代價。烏傷人從生下來,每個人都要忍受一種身體內部的疼痛,而且隨着年歲的增長會越來越厲害。
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從來沒有人可以倖免。
烏長老之所以發作的這麼厲害,甚至嘴角流出黑血,也和他的年紀,以及這種傷勢有關。剛剛那一剎,很多人都以爲他要死了。但誰也沒有想到,他居然一會兒就恢復了,不僅恢復了,甚至連絮亂的脈像都恢得了平和。
——烏長老身上的傷勢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好,一切只可能出在王衝給他吞服的那粒丹藥!
震驚、錯愕、不可思議、還有深深的激動和渴望……,這一剎那,種種情緒,不一而足,從房間裡所有人的臉上閃過。如果王衝的丹藥能對烏長老這種年紀的人都起作用,那豈不是說,那種丹藥對所有人都能夠起作用?
這一刻,就連對王衝最充滿敵意的烏傷村,這一刻心中的敵意都爲之冰消瓦解,看向王衝的目光簡直如同救星一般。
“侯爺……,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給長老服用的是什麼丹藥?”
何允文強行壓抑着心中的激動道。
王衝只是一笑,並沒有多說,鬆開五指,將另外一顆丹藥遞了過去。
王衝的苦心並沒有白費,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的到,烏傷人對於自己的態度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這一切就是因爲自己帶來的這枚丹藥。
“啪!”
沒等到何允文接過這枚丹藥,一隻手掌突然伸出,啪的一聲將王衝掌心的那枚丹藥打落在地。
“長老,你瘋了嗎?他一個外人,怎麼可能那麼好心,又怎麼可能知道解決我們烏傷人暗疾的辦法?我們烏傷人過去數百年都沒解決的問題,怎麼可能一個外人解決的了?這一定只是巧合,一定是因爲長老體內吞服了大量的烏鹼草,這些烏鹼草的藥性常年累月積累下來,在這個時候爆發,治好了長老的病。”
一名三十多歲,左臉頰有一道鮮紅疤痕的烏傷村壯漢突然厲聲喝道。他的眼睛盯着王衝,滿滿的惡意,看起來比任何一個人對他的敵意都要深。
“是他。”
王衝開始還沒有在意,但是看到他左臉上的鮮紅疤痕,心中一動,突然想了起來。之前和秦七城戰鬥的時候,有一名烏傷村民在戰鬥中比任何一個人都要兇猛,激進,甚至連秦七城都難以控制他。
王衝將他震飛的時候,其中一塊岩石劃過他的臉頰,留下一道疤痕,鮮血淋漓。但那個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反而越發的兇悍,所以王衝對他的印象很深,記得清清楚楚。
“看來是因爲那件事情,他懷恨在心了。”
王衝心中一片瞭然。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該做的我也已經做了,既然你們不相信,那就算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今晚所有人都和烏長老一樣,能夠憑藉自己體內多年積累的烏鹼草,不治而愈。”
王衝說着,側耳傾聽了一會,轉身就走。
石屋外,一陣陣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越發的密集了。這個月蝕之夜,對於烏傷村來說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等一等!”
眼看着王衝就要離開這裡,石牀上,烏長老烏九梅聽着耳中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此時也是臉色微變,連忙伸出一隻手臂,叫住王衝。
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另外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砰!”
就像一個木頭重重的墜下,距離石牀不遠的地方,之前還大聲厲斥王衝,左臉頰上一道鮮紅疤痕的烏傷村中年男子,突然沒有任何徵兆的仰面栽倒在地上。
他的牙關緊咬,面色慘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萬石,萬石……,你怎麼了?”
這一下所有人大吃一驚,衆人紛紛撲了上去,蹲下身子聚攏在他的周圍。
“不好,他的暗疾發作了!”
“情況很嚴重,他的全身都在抽搐。”
“拿塊毛巾來,分開他的牙齒,不要讓他咬到自己的舌頭。”
“不好了,長老,他的脈象越來越微弱,體溫也在迅速降低,照這樣下去,恐怕……”
……
事情倉促,變生肘腋,所有人一片慌亂。何萬石倒下的太快,太突然了,而且病變的太快了,只不過一會的功夫,他的身體就迅速的變冷,那種黑鐵一般的青色正在迅速的遍佈他的全身。
對於這種情況衆人並不陌生,這正是所有烏傷人宿疾發作的跡象,而且還是最嚴重的狀況,每個烏傷村人在死亡之前,都會出現這種徵兆。
照這種情況下去,何萬石只怕……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