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多鐘我們回到了村子裡,只有李堅一個人在屋裡,沈瘋子問其他的人呢,李堅說潘爺領着桑吉大師去斷魂崖,言歡也跟着去了。
斷魂崖以前潘爺常常領着我去,幾乎每週都會去一趟,然後他在崖頂一坐就是大半天,以前我並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樣,現在我知道了,他是在憑悼我的父親,又或者在那個地方等待着一個奇蹟。
我輕聲說:“沈叔,我也想去看看。”沈瘋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起去吧。”
李堅說他也要去,他就是留下來等我們的,不然他也去了。
我問李堅文玲怎麼樣了,李堅笑了笑:“桑吉大師昨晚和她聊了很久,看來有些事情她已經想開了,放下了。”我明白一定是對言家的仇恨,我也笑了,這是一件好事,她若是一直帶着那份執着的恨,那麼就算是她能夠借屍還魂也不會過得開心。心結不解,她就會一直沉浸在過去那段痛苦的記憶中。
我告訴李堅,言家的人也答應了,言老太爺還說了,等我們這邊的事了了,請文玲到言家去一趟,言家要鄭重地向文玲道歉。
沈瘋子聽着來了一句:“言家要向文玲道歉用得着非得讓人家去言家麼?二子,你可小心一點,雖然我對言歡那丫頭沒有什麼意見,可是言家我是不敢恭維,三大獵魂世家除了滇南的刀家相對保持着質樸,真實以外,另外兩家我沒有什麼好感。”
聽了沈瘋子的話我的心裡也有些疑惑,當初聽言歡說言老爺子突然轉變要請文玲去言家接受道歉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只是言老太爺說這是爲了表示誠意我也就沒有多想,現在越看越象是鴻門宴,看來我得好好地和言歡說說這事兒。
斷魂崖就在村子後面的落雁山巔,我們三人的腳程倒也不慢,一個小時以後我們就到了山頂。
卻見桑吉大師和他那徒弟以及潘爺三人打坐在地上,象是在念經一般,言歡靜靜地坐在一塊岩石上,沒見文玲,文玲是鬼體,她自然不會一直都在。
言歡見我們上來她興奮地叫道:“二子,你終於回來了,悶死我了,也不知道他們這是怎麼了,跑到這山上來打坐。”
我看了她一眼,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我走到了潘爺的身邊,也盤腿坐下,輕輕地和他們念起經來,言歡不知道嘀咕了句什麼,我沒有聽清,此刻我的心裡也和潘爺、桑吉大師一般,祈望我的父親能夠活着,我們父子還有機會團圓。
終於,我們停了下來,桑吉大師微笑着望向我:“你已經知道了?”我點了點頭,桑吉大師站了起來,望着環山的雲霧:“你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希望他能夠吉人天相,你們父子還有再見之日。”
潘爺摸着我的頭:“十八年了,一晃就十八年了,我也算對得住賴師兄了,可惜啊,我的能力有限,沒能夠把你培養成一個和他一般成就的人。”
桑吉大師淡淡地說道:“人各有因緣際遇,不能一概而論的,再說了,賴二還年輕,以前的路還長呢。”
言歡來到我的身旁,輕輕地碰了碰我的胳膊:“喂,二子,他們在說什麼啊,你父親?你不是孤兒麼?”我輕輕對她說道:“我也是才知道,晚一點我再慢慢和你說吧。”
“天色不早了,下山去吧!”桑吉說,我們一行人才慢慢下山回到住處。
一路上我把沈瘋子告訴我的關於我身世的故事說了一遍,言歡吐了吐舌頭:“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樣一位厲害的老爸,不過你的身世倒也挺可憐的,不管怎麼說,你確實做了十八年的孤兒,對了,四歲已經很大了好不,你竟然沒有一點半天你老爸的記憶?”
我努力地想了半天,還真就沒有。我想或許是因爲當時我丟失了半條命的緣故吧,不然就象言歡說的那樣,四歲應該是能夠記事了的,就算記得不清楚,一些殘留的記憶碎片應該留下吧?
潘爺的家從來就沒有這麼熱鬧過,不,確切地說這裡應該是我的家,當初是父親和母親住在這兒,潘爺他們是後面來的,他們爲了我就再沒有離開過這兒,一住就是十八年。
“等二子這件事情了了,我們也就不用再繼續呆在這兒了。”潘爺喝了口茶:“不過一想到要離開了,心裡又還有些捨不得呢!”
我拉住潘爺:“潘爺,你說我爸那麼厲害,爲什麼村裡的人從來就沒有提起過他啊?也沒有人和我說過我曾經也是有父親的!”潘爺瞪了我一眼:“我告訴你吧,一來你父親低調,平時並沒有顯擺他的本事,二來呢,他們當時到這村子沒多久,村裡人甚至都還沒弄明白他們什麼來歷,你就出事了,以至村裡人都以前搬來的人不是兩夫妻,而是我和沈瘋子。”
我苦笑了一下,看來對這個村子來說我父母也只是個路人,那對陰陽師夫妻運氣也太差了,沒想到會遇到我這樣一個魯莽的路人,不過那個時候我才四歲,什麼都不懂,應該是不知者不怪!
晚飯後我被潘爺叫進了他的房間裡,他讓我在一張很老舊的木椅子上坐下,然後取出一個約半尺見方的木盒子:“二子啊,這是你父親留下的,裡面除了有你的生辰八字,還有兩本書和一件法器,以前你還小,我也就沒有給你,現在你已經長大了,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那兩本書我和老沈都沒敢看,我想對你應該很有幫助吧。”
我接過本盒子,打開來看了一眼,裡面有一張紅紙上寫着八字,確實是我的,我問了潘爺一個很弱智的問題:“潘爺,我叫賴二,是不是說我應該還有個哥哥啊?”
潘爺笑道:“這倒不是,你之所以叫賴二,有兩層意思,一來你的八字裡面損有餘,而補不足,所以你不能爲大,故此你父親就給你起了個賴二的名。”
我的天,原來我的名字是這麼來的,我那老爸也太懶了吧,就算我不能爲首,不能爲大,你起個別的名字不好麼,賴二,我真有那麼二麼?不過我想他再能算也不會算到二這個字到今天會是這麼一層意思,否則他絕對不會讓他唯一的兒子整天犯二的。
盒子裡除了我的生辰八字還有沈瘋子曾經提到過的我父親留下的字條,那幾句話,而那兩本書很奇怪,一本叫《謫怨》,另一本叫《撫魂》,原本我以爲我父親會給我留下什麼《布衣神相》、《鐵板神算》什麼的,誰知道竟然是兩本聽都沒聽說過的書,薄薄的,每本頂多就十幾頁紙。
“這兩本是什麼書啊?”我好奇地問道,潘爺聳了聳肩膀:“你自己看吧,我們沒碰過,這是留給你的,我們自然不能亂動了。”
我翻了個白眼:“分那麼清楚幹嘛,你們是我爸的師弟,按理我應該叫你們師叔,我從小就是你們撫育長大,沒有你們就沒有我,我的東西自然就是你們的東西。”
潘爺搖了搖頭:“兩碼子事,撫養你長大是我們份內的事,並不等於我們撫養了你就能夠亂動你父親留下的東西。”
我拿起了《謫怨》看了一眼,頓時楞住了,這是一本修心養性的書,只是它融合了釋、道、儒三家的養身精髓,十幾頁紙的內容最後我總結成了四個字:“和、順、通、達”,心平則氣和,和則順,順則通,通則達。
它打破了三大家的壁壘,把精義融會貫通,修行的人修的是什麼,不外乎修心,養性,培養自己的精、氣、神,這本書可以說是大頓悟。
我把它遞給了潘爺,潘爺其實很想看的,我笑道:“看吧,不是什麼秘笈,是一本讓人摒棄雜念、慾望與恩怨的修心之法。”潘爺終於接了過去,他看得也不慢,看完後一臉的震驚:“海納百納,殊途同歸,這是大道啊!”
我沒說話,又看起了《撫魂》,這是一本法術之書,不過對於我來說就太深奧了,我竟然一點都沒看明白,我苦笑了一下,把書扔給潘爺:“潘爺,這書給我也沒用,我根本就看不明白,一句都沒整明白。”
潘爺看了一下也皺起了眉頭,我太瞭解他了,看他那樣子估計也和我一樣,一頭的霧水。果然他的嘴動了動:“我也看不懂,如果你同意,可以請桑吉大師幫着解讀一下。”別小看了桑吉大師,雖然一直偏處藏地,卻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學者,他會好幾門外語,甚至可以說博覽羣書。
我點了點頭:“我當然沒什麼意見。”
最後我看到了盒子裡還有一塊藍色的如銅錢大小的刻了圖案的“石子”,我拿了起來好奇地問道:“這就是你說的法器麼?怎麼用啊?”
潘爺咳他一聲:“這玩意我和沈瘋子研究了半天,沒弄明白是什麼,也不知道怎麼用,不過那上面的圖案你應該認識吧?”我當然認識,一個是如來佛祖、一個是太上老君,另一個是孔子,釋、道、儒的三聖神。
我把它攤在手心,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有什麼用途,正準備放回盒子裡,卻發現它一下子發出了藍色的光芒,我的心裡一驚:“潘爺,你看!”只見那玩意竟然象冬天的雪朵一般,慢慢地“化”了,融入了我的掌心,最後全都沒了進去,沒了蹤影,只是我的掌心多了一個銅錢大的淡藍色圖案,就如褪了色的刺青一般,上面是三聖神模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