鬍子說,他記得那晚上他們回到殯儀館的時候大概是十一點一刻左右,七號廳果然設了靈堂,還放着哀樂,應該就是那家了。
鬍子陪着老婆到了殮房,和往常一樣,那人的屍體已經停在了妝臺上,旁邊還擺着一張照片,是給化妝師做參照的。
鬍子的老婆洗乾淨手,然後點了一柱檀香,鬍子則拿起了那張照片,當他看清了照片上那人時,吃了一驚,不正是那天來找他買屍油的那年輕人麼?
聽到這兒,我知道這個故事應該還沒有完,單純是這樣的話,那隻能說是一個巧合,相反,從鬍子那猶有餘悸的臉上我能夠看得出,那晚他和他的老婆一定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福伯沒有插話,自顧喝着小酒,只是不時看向我一眼。
“雖然當時我吃了一驚,不過轉念一想,不是常說人有旦夕禍福麼,搞不好只是個巧合。可是不曾想,就在美琳準備開工的時候,燈突然熄了……”
鬍子也喝了一口酒。
他說,他和他老婆在這行做了也有十來年了,什麼樣的怪事沒有見過,偶爾的跳匣、停電也是遇到過的,於是他找來了蠟燭點上,點了四、五支蠟燭,勉強也能夠湊合着讓他老婆修補屍體了。
因爲停電,那哀樂聲也停了,整個世界象是一下子靜了下來。
鬍子靜靜地坐在老婆的身邊,象這樣陪着老婆開工已經不是第一次,並不是他的老婆膽子小,而是大晚上一個女人回殯儀館不安全,殯儀館在城郊,有十幾裡的路大晚上是看不到一個人影的。
用鬍子的話說,他們也不怕鬼啊怪的,相反他們怕的是人,人壞起來甚過鬼怪。
“咚咚!我聽到有人敲門就站了起來拿了一根蠟燭向門邊走去,我想或許是值班的人領了死者親屬來,因爲有時候親屬會臨時有什麼要求,可是當我打開門,樓道里空蕩蕩的,哪有什麼人。”
接着鬍子說聽到了老婆的尖叫,他忙跑了回去,只見老婆躲到了牆角,而原本在妝臺上的那具屍體竟然燃了起來,鬍子以爲是老婆不小心弄翻了蠟燭,可他看了一眼,並不是這麼回事。
他忙抓起一塊蓋屍體的白布,用力地撲打着,可是無論他怎麼撲打,那火越燒越大,鬍子一把拉住已經嚇呆了的老婆就往門外衝去。
兩人在黑黑的走道上跌跌撞撞,這時候走道上那蒼白的日光燈亮了,確切地說不是亮了,而是詭異地閃爍着,更憑藉了幾分恐怖的色彩。
衝出了那座小樓,鬍子夫婦看到了一個巡夜的保安,他們大聲叫着失火了,保安忙跑了過來問是怎麼回事,鬍子指着那殮房,正要說話,卻發現殮房黑漆漆的,哪裡有半點火光。
鬍子楞住了,他看了看妻子,妻子的臉上卻滿是恐懼,順着妻子的視線望去,正是那個巡夜的保安,這哪裡是他們熟識的那個保安啊,分明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年輕人,應該在殮房正被烈火焚燒的那個死者。
蒼白的臉,沒有一絲的血色,呲着嘴對鬍子一面傻笑,一面嘟囔着,給我一些屍油吧!
鬍子說他心裡冒出一個念頭,那就是見鬼了,他拉起老婆就跑,可是跑了半天卻看不到一個人,心想不管了,先離開這兒再說。
又經過七號廳,鬍子看到了七、八個人正在那兒忙活着什麼,鬍子終於鬆了口氣,有人了,只要見到了活人就什麼都不怕了。
他老婆也是這樣想的,兩人拼了老命地跑到了七號廳,正如他們猜測的那樣,七號廳果然掛着那個死去的年輕人的遺像,不過此刻有了其他人在,他們多少還是鬆了口氣。
可是這口氣才鬆了不到幾秒鐘,鬍子和他老婆的一顆心又揪緊了,這次他們更加強烈地感受到了恐怖。
因爲鬍子突然發現這些人都很詭異,說他們在忙活吧,確實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沒有一個人說話,而且他們的動作很是緩慢、機械,而每個人的眼神都暗淡無光。
他老婆也發現這些人不對勁,他老婆小聲對他說,這些人怎麼看起來都好象行屍走肉啊?
鬍子說他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的害怕,他老婆也是個淡性子,膽子很大,當時卻也嚇得不輕,他握着她的手,能夠感覺到她的顫抖。
鬍子好怕驚動了這些“行屍走肉”,拉着老婆慢慢向後退。
卻聽到了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說他們既然已經來了爲什麼着急着走。
他們猛地回過頭去,就看到了那個年輕人,年輕人一臉漠然。
鬍子夫婦大叫一聲,瘋也似地向殯儀館大門跑去,身後還不時地傳來那年輕人“咯咯”的怪笑聲。
那晚他們夫妻倆是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殯儀館,也不知道跑了多遠才攔了部出租車,他們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來了福伯這兒。
福伯替他們收了驚,夫妻二人的情緒漸漸平靜了,又坐了一會纔回家歇息。
第二天他們還是去了殯儀館,不管怎麼說,那是他們工作的地方。
再說了,福伯也說過,有些事情想辦法弄清楚了也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可是當他們到了殯儀館,才知道,昨晚根本沒有誰打過電話讓他老婆回來加班,七號廳也沒有租出去,更不可能有人在七號廳辦什麼喪事。
而他老婆工作的那個殮房裡面也沒有發生過什麼火災,只是鬍子發現焚化間裡的屍油沒了。
鬍子一下子明白過來了,這一切的根源就是屍油,昨晚那一切就是因爲自己拒絕了那年輕人之後遭到的恐嚇與報復。
只是他們的手段太可怕了,鬍子咽不下這口氣,想要請福伯出手,可是福伯卻對鬍子說這事他不想管,也輪不到他管,他說惡人自有惡人魔,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鬍子說完,福伯笑着對他說:“喜歡管閒事的人來了,放心吧,這事兒他會替你出氣的。”
我的心裡隱隱有些明悟,看來今晚這一趟我可沒有白來,鬍子見到的那個年輕人是人是鬼不好說,但有一點,他看到了行屍一定不會有錯,還有一點,那就是對方盜走了鬍子積攢的屍油,那玩意對於操控行屍也是必不可少的。
福伯又看了我一眼:“酒也喝了,故事也聽了,怎麼着,還賴着不想走啊。”
我這才站了起來和他們告辭,我的心裡還記掛着伍哥呢,走的時候我給鬍子留下了我的電話號碼,我告訴他,一旦那個年輕人再來找他,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回到急診室,手術已經做完了,我問清了病房就去了住院部。
才進病房,言歡橫了我一眼:“伍哥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喝酒?”
我笑了:“你還別說,今晚這酒沒有白喝,我還是很有收穫的。”
言歡“哦”了一聲,然後好奇地問道:“快說說,有什麼收穫。”
我望了下病牀上躺着的伍哥:“醫生怎麼說,他什麼時候能醒?”
言歡嘆了口氣:“醫生也查不出原因,我在想,是不是那冰符沒有清除乾淨。”
“不可能,我逼出來的冰符很完整,應該不會有殘留的。”這一點我可是很自信,我想或許是他受驚過度,加上又被冰符控制了很長一段時間,有些虛脫的緣故吧。
小郭也湊上前來:“小賴啊,你剛纔說有收穫,有什麼收穫啊?”原來他也很關心,我笑道:“我在福伯那兒見到了一個人……”
大概半個多小時我才把事情說明白,言歡這才輕輕說道:“怪不得,我就說嘛,一個守醫院停屍房的人身上怎麼會有屍油的味道。”
接着她又說:“那個鬍子也不是什麼好人,偷偷賣屍油就是對逝者的大不敬,該死!”
她仍舊是那種嫉惡如仇的脾性,不過他說得也不錯,可是每個行業都是它的潛規則,再說鬍子雖然這麼做不對,可是他也還算是有所明辨的。
“現在不是就這個的時候,我更加關心的是他提到的那七、八個行屍走肉。”
小郭說道:“那幾個所謂的人應該就是行屍無疑,而他們趁着那晚殯儀館沒有人就玩了這麼一出,一來麼是想嚇嚇鬍子夫婦,二來是爲了盜取屍油,不過我倒是有些想法。”
言歡看了一眼小郭:“郭哥,你是不是想說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
小郭點了點頭,這一點我也想過,殯儀館再沒有人也有值班的人員,而且放在平時殯儀館裡最少也會有一、兩樁生意的,可偏偏那晚沒生意就讓人鑽了空子,這不科學!
自然查內鬼的事情就交給了小郭。
一直到天亮的時候局裡派人接了伍坤愛人來照顧他之後我們才離開醫院,醫生說很奇怪,伍坤的各項生命體徵都很正常,怎麼就醒不來呢?
莫非對方在伍哥的身上還使了什麼手段,而我們沒有察覺呢?
我仔細檢查過伍坤的身體,並沒有發現什麼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呢?
言歡也緊鎖着眉頭,或許她也在想着這個問題吧。
小郭把我們送回了住處:“上午好好休息一下,下午我們跑趟殯儀館吧?”我想了想說:“還是晚上再去吧,下午我還想去看看伍哥。”
小郭楞了一下:“晚,晚上?”我笑了笑:“你害怕了?”
他挺了挺胸:“有你們在我有什麼好怕的!”